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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风和日丽,这会没由来下起了小雨,少时天地仿佛笼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透彻。
战场那头更显得缥缈起来,祁衡不禁感慨一声:“今儿出来倒是不冤,能这么近看见仙人打架,比帮派火拼有看头多了。”完全没有一点点自己就是当事人的自觉。青瓷像是安静了许多,以象耳叶为伞,护着两人一隅天地。
“抱歉,途中有事耽搁,晚了些许,还望大师切莫怪罪啊。”君之遥收剑入鞘,拱手一礼。
“无妨,无妨,君施主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岂敢怪罪。”伽言连连摆手。
两人相互客气之际,殊不知另一边的南雷心中五味陈杂,来者气势非凡,一剑破了小昆仑,出手之间偏偏感受不到半点法力波动,料想肯定不是修界之人,但在凡间能有此修为的人只有那些神秘的“打更人”,此人剑法绝妙,再加上伽言那句话,南雷哪还猜不出眼前之人除了九州剑魁君之遥还能是哪个!
一想到这,南雷冷汗蹭蹭往下掉,与祁狂齐名的君之遥啊,“打更人”中武学修为能排前三的猛人,虽然修仙者法力的档次比武修的内力高出无数,但“打更人”都是武中异数,他们的力量偏偏能与仙对抗!这些消息本来他一个外门管事是无权知道的,恰巧有一次跟随长老们出去办事,沿途听长老们所说而得之了这些异闻。
南雷自己修仙一百六十余年,由于天资不足,修为止步于四重楼,不管是灵丹妙药还是旁门左道,修为再难寸进,这次掌门派人入世是他的一个机会,是他由外门管事踏进内门的一个大好时机,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那么踏进内门后,更多的修炼资源滚滚而来,到时候自己修为说不定会更上一层楼。
人间武者在仙人眼里从来都是蝼蚁,虽然自己不敢打祁狂的主意,他想也没想就毛遂自荐来人间,没想到才来遇到灵觉寺的人阻拦不说,还碰到这么个硬茬。
“君。。。君之遥,打更人的规矩你应该懂,难道你想管我流云宗的事吗?”面对十重天的武道强手,南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要知道,如果惹的对方不快,即使知道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断手断脚还是可能的。
君之遥眉毛一挑,似乎对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感到一丝诧异,虽然也仅仅只有一丝丝而已,“哦,你一个四重楼的修仙者居然会知道我的身份,看来贵宗对于规矩知道的好像比我要少的多啊?”言语之中略带戏谑,但无损他身上儒雅,出尘的气质,特别是上唇那两撇胡子,更显得他丰神俊朗,虽然照年纪已经算是个大叔了。
剑锋利,说话更是扎人,南雷被他这一句噎的满脸通红,他还能怎么说,说自己是不小心听来的?说自己这四重楼修为有权知道这些?无论怎么说,不是宗门掉面子,就是他掉脸。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折中说了一句:“这是我宗与祁家的恩怨,劳烦阁下不要插手此事!”
君之遥把剑往身后一负,吓得南雷在空中连连后退,随后他哈哈一笑:“祁狂与你流云宗的恩怨我也知道,但他也是按规矩办事,倒是贵宗好歹也是一方巨擘,怎好意思迁怒与凡人身上,今天这事如若传了出去,你猜贵宗会不会名扬天下?”
南雷沉默了,来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也难怪他,灭个人间小族嘛,也就一息之间,灵觉寺捣乱也就罢了,这么个大人物为什么也来砸他场子,这下倒好,上位大计毁了不说,这事处理不好,宗门被全修界耻笑不说,处理不当他回去不但晋升不了内门,还有可能被掌门一巴掌拍死。
想到这,南雷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脸上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吞吞吐吐道:“这。。。我也是奉命行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的事要不。。。就算了吧。”
丰阳城尽在咫尺,现在甭说飞过去,爬过去都难,再动干戈只会收不了场,这南雷也不是大愚之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能先回宗门再从长计议。
“如此甚好,南雷施主这便请吧,但日后贵宗如果还要针对凡间祁家的话,我灵觉寺说不定就要得罪一番了。”这次伽言言语之间再无半分客气,佛也有火不是,你都拿出昆仑镜这等宝物来镇我了,若和你再讲佛理,我就真成了泥菩萨。
“诶诶,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南雷如获大赦,不敢再看君之遥一眼,转身飞遁而去。君之遥也懒得再与小人物纠缠,也就放任他走了。
就当南雷飞过小夷山之际,见祁衡青瓷两人还在那站着,眼中凶芒闪过,他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加快遁速朝着他们两飞去。
此时,还在远处的君之遥陡然暴喝一声:“尔敢!”,随即身化匹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向南雷,南雷瞬感身后杀意至,顾不得祁衡,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符,紧紧抓住最近的青瓷,一咬舌尖,一阵白芒暴涨,照的人睁不开眼睛,随后南雷与青瓷顿时消失不见。
前后不到三息,随后赶来的君之遥一脸阴沉,而刚反应过来的祁衡心中像是被利刃狠狠扎了个通透,
“青瓷!”
小夷山被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叫,惊起无数鸟兽,整个山间回荡着已然不见的少女的名字,声阵阵响,人空荡荡。
“怎么办!怎么办!”连续几声怎么办都在昭示着祁衡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深感无力与愧疚,无力的是以他孩童之驱无法抵挡仙威,愧疚的是这么久以来为什么没有对她好一点。
再为成熟的灵魂感情上也有脆弱的一面,祁衡哭了,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哭了,他卸下了坚强的伪装。在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不是他的娘或者他的爹,而是天天陪在他身旁的那个爱哭的小女孩。
祁衡向地面重重砸了几拳后,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爬到君之遥跟前,紧紧拉住他的裤腿,不停地喊着:“救她,救她!你是大侠,你认识我爷爷对吧,你这么厉害你可以救她的对吧!”往日稳重聪慧的他此刻语无伦次。
“原来你是祁狂的孙儿,快起来,我会想办法的,放心吧。”君之遥去扶他,祁衡却依然口中喃喃自语,君之遥正色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想祁狂纵横江湖数十载,他的后人不该如此经不起打击,那女娃我自会去救的,给我起来!”君之遥加重了语气。
这会伽言也赶了过来,伸手扶起了祁衡,并暗暗运起佛门清音决安抚着他的心。
祁衡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了起来,“青瓷现在一定很害怕吧。”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雨滴拍打着尘土,再看不清眼前为何,一如祁衡现在的心境。
“君施主,你看这该如何是好。”伽言语气略带惭愧。
“我会去流云宗讨个说法,那败类这次事没办妥,料他必定是想将那女娃交给宗门以减轻自己办事不利之罪,想来短时间那女娃不会有事。”这一刻老江湖的经验显露无遗。
“对啊,的确!”祁衡忽闻,眼前一亮,慢慢恢复了常态,但稚嫩的脸上依然冷若冰霜。
“哦,我倒是小看你这小娃儿了,恢复的如此之快,祁狂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一个孙子吧,哈哈!”君之遥赞叹了一声。
就在此时,伽言和尚开了口:“君施主,既然事已了,小僧也该离开了,这位小施主就交由你照顾了。”
君之遥没想到伽言这么快就要离开,不过祁狂所托也办完了,他也没理由再留伽言,又与伽言说了几句便送他离开了。
“小娃儿,你叫什么?”
“祁衡。”
“恩,不错的名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祁衡乃一介凡人,人微言轻,区区凡体怎么与仙为敌。”祁衡心情失落,想到青瓷,眼神又黯淡了一些。
一般说两岁小儿还在牙牙学语,自己吃饭都成问题,什么时候见过像祁衡这样的问题儿童,君之遥双指合剑一扬,声势浩大的雨仿佛被无形的气墙挡在了外面。
本该激动万分的祁衡此刻一点心情都没有,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声音不冷不热:“我爷爷在哪,事情因他而起,为何现在却不见踪影,托了你们来此。”
君之遥轻轻叹了一口气,仰首望了望前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更是涉及到武林与修界之间的辛密,现在告诉你为时尚早,等你大了一些再与你说罢。”
“平时里我爹天天催着我练武,我不肯,不是因为我懒,而是自我懂事以来就天天听家里那些伙计们说我爷爷有多厉害,我很向往,我很想做我爷爷那样的武者,所以我一直在等他回来。”祁衡顿了顿,想起昨日见到的那道刀痕又问了一句,“我爷爷到底有多高?”
“世人称他为刀将,称我为剑魁,我与他代表着武林中两种境界,我们行走于凡间,专门斩杀为祸世人的修者,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
“看样子我爷爷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今日我知道了自己有多渺小,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力量,我会失去太多东西,我。。。可否能和你学武?”祁衡虽然知道眼前这位与自己爷爷交情匪浅,但是突然说想学别人的武功,别人未必愿意,故而语气带着一丝哀求。
君之遥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他沉默了,沉默了许久,应该是在掂量着什么,终于他开口了:“未尝不可,但武道路遥,其中荆棘丛生,又或许一步之差便是万丈深渊,你怕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祁衡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求力量,他回答地斩钉截铁:“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哈哈哈,祁狂你倒是有个好孙儿!”面对祁衡的豪情壮语,君之遥不禁刮目相看。
“这样吧,你先回去家中,待我先上流云宗一趟,把那女娃要回来,之后再打算学武之事。”说到这,出于好奇问了一句:“对了,那女娃是你什么人?”
祁衡本来想说是我的侍女,但心中隐隐作痛,回道:“不可或缺之人。”
“我本以为是你家丫鬟。”
“上哪找这么好的丫鬟去!”
雨,停了,只是那太阳好像没跟上节奏。一大一小抬头望了望天。
两人对视一眼后,分道扬镳,挂于他们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