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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渭的笑意不禁有些冷,“怎么,老太太还亏待了燕羽不曾!太太,你嫁我之时就知我是庶子,怎么今日却嫌弃起我不是老太太亲生?”
赵氏一看梁渭生气了,心里慌张却强自镇定。
她想起上次朱道婆来府中与她闲聊,说起许多大户人家并不管庶出女儿的幸福,只要对家族有利,并不考察男方人品,就胡乱嫁了,送与人作妾的也大有人在。不禁心下凄苦。
燕羽的身份也与庶出的女儿差不多,而梁渭一味只知孝顺,无论什么事都听老太太的,不禁为女儿发起愁来。
此时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孩子,我们家燕羽与灵羽只差半岁,如若有好的人家来提亲,必定是说给灵羽的,我们燕羽只能捡人家不要的。”
梁渭听了更气了,指着赵氏说,“那你的意思,是先给燕羽挑,灵羽倒要捡剩下的了?”
赵氏急得摇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渭沉着脸问,“那太太是什么意思?”
赵氏一狠心,说道,“我…我想着,我们要是分家出去单过,燕羽的婚事也好挑选余地更大一些。”
梁渭啪地一拍桌子,“你想也别想!”说完穿好鞋,一甩袖子竟走了。
等燕羽收拾停当带着二喜进了浅云居正屋,看见只有母亲一人在。赵氏免不了又是一翻落泪,而燕羽也红了眼圈。
燕羽怕母亲悲哀太多伤了身。于是起了话头,“弟弟几时回家?”
说起儿子梁文昊,赵氏收了悲戚之心,“后日就回了。”
“弟弟长高了许多吧?”
赵氏面目温柔,“比你走时高了不少,可是我看那横塘书苑颇为清苦,文昊瘦了不少。”
燕羽不禁想起文昊胖乎乎的样子,于是笑道,“现在弟弟长身体,是会瘦些的。等弟弟回来,母亲为他多补补就是了。”
赵氏面带愁容,“你弟弟每两月才回来一次,一次只住五日,怎么够补身子的。都怪你父亲狠心,把你们一个个都送出去。”
燕羽少不得劝说,那横塘书苑如何知名!如何能结交名人雅士!其实心里清楚,老爹如此,一来是为了文昊多学些本事,二来也是为了避嫌,早早断了文昊经商的路子,让大房放心而矣。
等到丫鬟来问,午膳摆以哪里?赵氏不禁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去请梁渭。如请了不来,在女儿面前岂不是丢了颜面。
燕羽看了,有些明白。
今天自己第一天回家,老爹又心怀愧疚,应该也在浅云居等她才对。
现在又看赵氏神色尴尬,就知道两个吵架了。于是对那丫鬟说,“还是摆正屋吧,你去请老爷来用膳。”那丫鬟看赵氏并无异议,应声去了。
赵氏不自在,燕羽也不好点破。好在梁渭很快来了,燕羽给父亲见过礼。因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梁渭又与赵氏口角过,气氛并不热烈,很快就用过了午膳,三人又回了西梢间用茶。
燕羽亲手沏了茶奉予爹娘,又诉说了一番自己不能在双亲身边尽孝大为惶恐的场面话。
梁渭安慰了几句,教她要日日勤勉,孝顺长辈。就要起身出府,仿佛躲着谁一样。
燕羽忙道,“父亲留步!”
梁渭面露疑惑,瞟了赵氏一眼。难道赵氏与燕羽说了分家的想法,叫燕羽前来劝说?不由得沉了脸,语气冷谈,“什么事?”
燕羽敛神答道,“父亲刚刚提起孝训长辈,燕羽刚刚想,三个月后就是祖母的千秋,祖母虔心佛法,燕羽想绣部《心经》的斗篷送给祖母。”
梁渭诧异,《心经》虽说是最短的佛经,可也有两百多字,这一笔一笔地绣出,颇为功夫。燕羽小小年纪,如何受得了如此繁重功夫,思索片刻,问道,“你不是还给老太太抄着《金刚经》吗?”
燕羽低头答道,“正是,可这《金刚经》还有几日就能抄好了。”
梁渭奇道,“怎么刚抄好经书,又要绣《心经》?你年纪还小,整日里这样清心寡欲怎使得?还是多到园子里走动走动,与姐妹们说说话!”
燕羽听着垂了头,小声道,“只是我今日对大伯母多有得罪,大姐姐虽说不与我计较,可我心里总是害怕。还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的好,以防有所冲突,叫父亲为难。”
梁渭心中一痛,燕羽竟这样为他考虑。为了避免与眉羽冲突让父亲为难,宁愿委屈自己费尽心血绣出整部《心经》。
也不知为何,眉羽与燕羽凑到一块,总有事情发生,难道是两个孩子八字不合?唉!少碰面也好。梁渭心中不忍,抚了抚燕羽额发,安慰道,“为父考虑考虑,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好?”
燕羽脸上漾着笑意,欢快地福了一礼,“多谢父亲!”
看来燕羽还是依赖自己的!梁渭心情舒畅地出府去了。
赵氏拉着燕羽在临窗榻上闲聊,拉着女儿怎么也看不够,感慨道,“前几年还是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转眼间就这么大了。”
也是奇怪,燕羽与赵氏非常亲近,全无隔阂。拉着赵氏的手撒娇,“我虽长大了,娘亲却还是那么年轻!”
赵氏笑着点点燕羽的额头,“你啊,就会哄娘开心。这半年可吃了不少苦…”说着又要落泪。
燕羽忙又安慰。
赵氏突然想起一事,“燕羽可记得你二舅舅家的表哥广笙?”
赵家并不是大户人家,说好听点是书香门第,实则只是普通殷实之家。外祖父考中秀才之后一直不能再中举人,一生郁郁不得志,去世之时还是个秀才。
大舅舅早年夭折,赵家的亲戚如今只剩二舅舅一家。
二舅舅也算子承父业,有个秀才功名,在城中书院教书,勉强维持一家生计。二舅母楚氏是商人之女,有两间铺子做嫁妆,因此手头比二舅舅还宽裕许多。只是这位二舅母十分势利,富贵雍容的上赶着巴结,贫苦困顿的便以白眼相待。
前些年,赵氏与二哥一家走的很近。楚氏见梁家铺子开遍半壁江山,家业兴旺锦衣玉食,时常巴结奉承赵氏,也没少到梁府打秋风。后来听说梁家的产业都是大房的,梁渭虽然管着偌大一个臻宝轩,也不过是代管,至多算个高级掌柜,因此对赵氏态度大变。
赵氏也不是傻的,又有梁渭不喜楚氏太过功利,劝赵氏少与娘家走动。赵氏这才与二哥一家疏远了。
这怎么突然提起二舅舅家的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