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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瑶凌晨三点左右回来,打开灯,客厅一贯的空荡荡的,冷冷清清,每次下班回来,她都会觉得很冷,冷到已经无法忍受下去了,但是,还要继续忍耐,生活总还是要活下去的,别无选择。下意识,瞄了一眼山鬼的房间,房门紧闭,不用试,张梦瑶知道他肯定反锁了。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想想其实见面的时间不多,有时遇到轮班的情况,一个星期也未必见上几次,难得休息的时候,山鬼却喜欢往网吧跑。
何苦呢!何必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喜欢他什么?
她忽然很想哭,哭他个天昏地暗,自己原来没有家呀。
垂着头,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门前握上门把,张梦瑶忽站住抬头,侧耳倾听房间的动静,门缝里居然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绝不可能是老鼠,那是进贼了?
张梦瑶惊恐地胡思乱想,急忙奔到山鬼房门前,使劲拍门,急道:“三哥,快出来,我屋进贼,我的钱呀!”声音里已经带些哭音。
“死要钱的,冒昧问下,你是智障吗?”一向的刻薄毒舌从张梦瑶房内钻出来。
张梦瑶像根木头一样呆立,并不是因为山鬼的刻薄毒舌,这方面她早已免疫,有了相当大的抗体。而是因为山鬼竟然在自己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
推门进入,山鬼抱着膝盖蹲在电脑前看动漫,专注而温柔,虽然一直知道山鬼长得漂亮,但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很安心,就像漂泊已久的孤船,于夜幕中看到一座等候她归来的灯塔。她小声地挪动步伐,走到山鬼身后,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山鬼嗅了一下,开口说道:“你身上有酒味。”
张梦瑶没有接话,直接从衣柜拿出一套睡衣,走向房内的浴室,不一会儿,水流急溅,雾气蒙蒙。
山鬼有些复杂地看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总觉得无形中有什么在勒着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等到她收网的那刻,或许就逃脱不了了,他并不是不知道死要钱的心思,但有些事岂能尽如人意,他意识到或许今天的决定错了,根本不该进这间屋。
他其实只是这么顺口一说,起一个话题而已。
张梦瑶出来的时候,电脑已经关了,一股饭菜的香气飘入鼻头,她走出去,桌上已经摆好一碗蛋炒饭,端起来,热气扑上脸颊,厨房里还在乒乓作响。
她端着碗,边吃边走到厨房口,山鬼包着围裙煮汤,拿起汤勺一勾,放入嘴里品尝,随后乘汤熄火,招呼道:“过来。”
张梦瑶乖乖跟着,坐在饭桌前。
“试试”山鬼乘了一碗放在张梦瑶面前。
又是简单的两个字,张梦瑶却如饮美酒,眼睛眯成一条线,她端起一尝,笑道:“真好喝!很暖和。”
会有人用暖和形容汤吗?这个蠢女人。
“以后不要出去包夜了。”山鬼顿了顿说道:“现在……”
“好。”
“……变态多了,钱可以慢慢赚。”山鬼还在喋喋不休,似乎没听到张梦瑶的回答,忽然停下问道:“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张梦瑶低声说。
山鬼再次意识到自己错了,他做了一件蠢事。
很快,张梦瑶放下已经空了的碗,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这一句话将彼此打回现实,张梦瑶不笨,山鬼默然。
“我想要你昨晚出台的那个客人的信息。”山鬼开口说道,他第一次觉得说话也是一件艰难的事。
每个小姐都是旁敲侧击的刑讯高手,从中可以分辨出真正的大款土豪的,择优保存,山鬼了解这一套。
“这样呀。”张梦瑶笑靥如花,说道:“汤,真好喝。”
场面安静下来,这一次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家撕下伪装,脱下面具,互相交锋。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山鬼突然放弃,他走的很快,转身回房上锁,额头贴在门后。
“大河,蓝田酒店,2107”机械化的声音响起,随后客厅归入黑暗。
口袋一震,山鬼拿出一看,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真的做错了吗?山鬼自问。
怀抱目的地接近示好,故作温柔,给了别人不应该有的希望,她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的,既然知道,就不要一副感动模样,可笑,是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愧疚些吗?蠢!
山鬼躺在床上,被子盖头,下一秒,他狂躁地甩开,如狂风暴雨般,闯进张梦瑶房内,跳上床,拥她入怀,怒骂道:“你个白痴,不知道睡前要把门反锁吗!”
“我以前是有反锁的。”张梦瑶小声地抗议,把头埋进山鬼胸前。
“干嘛叫我三哥。”山鬼忽然温柔下来。
“这样就可以装成我比你小了嘛。”
张梦瑶说的含糊不清,山鬼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他自语道:“你会后悔的。”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醒来时,枕边已空,张梦瑶小声嘀咕,“明明都有反应了,还给我当君子,混蛋。”
来到客厅阳台,窗外阳光正好,轻风拂来,一缕阳光投射在仙人球上,张梦瑶惊喜地看着顶部露出一截嫣红,又忍不住地蹙了蹙眉头,山鬼不会无缘无故要一个陌生人的信息,昨晚不问,是因为她明白女人在什么时候应该在男人面前当个哑巴。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当山鬼当做男人看待,这个空荡荡的房子,终于有了一丝家的味道。
真好!
蓝田酒店,大河接起电话说道:“喂,哪位?”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是你,就是你杀了我弟弟大海。”
“晚上九点,我在郊外的朝阳墓园等你。”
对方挂断电话通话结束,大河脸上阴晴不定,当初自己回到南京,展开搜索,结果一无所获。这次恰好又回到南京,也不是说一定要报仇,一个头七就睡了弟妹的人还谈什么报仇,三年的时间早已消磨完他的耐心,可现在,这个人又钻了出来。
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冲着自己来的?
大河冷笑,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几斤几两,功夫练得再高又如何,能挡得住子弹吗。”
“喂,叫上二十个兄弟,带上家伙来蓝田酒店汇合。”大河拨通电话,边说边开门,他要提前去埋伏。
门开,撞上一个戴口罩的酒店服务员,大河怒骂:“眼瞎了是吗,弄脏我的衣服,你赔的起吗,杂碎。”
服务员低着头,惶恐道:“对不起,对不起。”伸手要去替他擦衣服。
大河直接推开,服务员跌进门外,赶紧爬起来,替大河关门,嘴里不断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门已经关上,大河哼了一声就走了。
等到大河消失在走廊后,服务员闪身进了房间,收起锁孔内的泡沫关门,刚才在关门的一瞬之间,他塞了一块泡沫进锁孔。
山鬼仔细观察着房内的布局,感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切新鲜而惊奇,开始明白光头为什么那么怕死,当你拥有这些后,就意味着你再也回不去了,没法回头。
10点钟,大河回来了,骂骂咧咧,“我干他娘的,竟然敢耍老子,别让我逮住,不然扒了你的皮。”想想自己在风里吃了几个钟头的土就觉得晦气,就像一个二傻子躲着,在兄弟们面前丢尽了面子,他被放鸽子了。
去洗个澡。这是大河脑海最后一个念头,他伸手拉住衣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衣柜已经打开,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探出,轻盈地点中大河的喉结,温柔似水,拈花微笑。
“好久不见。”
时隔多年,仿佛昔日情侣再见,没有其他甜言蜜语,只剩一句好久不见。
大河终于想起那一年的火车站,遇到的那个疯子,还有当时那个可怕的联想,结果通通应验,他到底还是死在疯子的手里。
撩阴,插眼,击腰。
同样的三连击,不同的结局,大河跌进衣柜,山鬼缓缓合上,微笑道:“后会无期。”
大河死前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他好像没看到白天那个服务员的样貌,酒店服务员需要戴口罩吗?关门不是应该会有声音吗?
但他已经死了,死人又能做什么呢。
“未必吧,或许你们很快就能再次相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黄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