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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渔樵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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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稹走了,童川留了下来,几日后青衣完全恢复了,他都没离开。

    这几日他帮着夫妇二人捕鱼砍柴、生火做饭,过上了渔樵的生活,从冥渊跌落时摔坏了脑子吗?青衣十分不理解他的行为,但过流火、翻寒山、战蛊匣又作何解释?外界分明还有着他无数的牵挂,为何到了这里能这般淡然?

    青衣不能理解,离开的薛稹也不能理解,对于童川来说,外界的牵挂是后天的,这里的牵挂是先天的。

    其实那对夫妇就是童川的生身父母,十八年前失踪在流萤之地化名林九黎的楚天平和万王氏族的獬忧。

    初次见面,楚天平就觉得这孩子很亲切,亲切得想靠近他。于是他破例将童川和薛稹带进了苍岚涧,这十八年来并非只有薛稹找到过这里,还有些闯入这一层的各族高手,但都未能踏入涧内一步,因为楚天平和獬忧是有史以来到达这一层的最强者。

    血灵鹫很不幸运,因为它占据的地方叫苍岚涧,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跟这里同名,那是楚天平的家乡。于是这猛禽就被赶走了,楚天平为妻子找到了这个自己最熟悉又陌生的栖息地。他们打算在这里相爱到生命的终点,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种族差别、世俗眼光在这里全然无用,对于他们而言,这里其实就是天堂。

    獬忧是童川的母亲,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眼前那少年就是自己牵挂多年的孩儿,至于后面诛祸的出现更是稳稳地印证了这一点。于是夫妇两人没有问也知道童川是谁,他看上去是如此的好,真庆幸当年托付得正确。

    薛稹看上去是儿子的朋友,无论这朋友想驯服白瞳妖猿还是想离开这小秘境獬忧都乐于帮忙。她是谁?她可是万王氏族大酋长唯一的血脉,炼灵术的大宗师,如果没有遇见楚天平,她必定是现任的神火教副教主。

    驯服白瞳妖猿她只需说一句话,帮薛稹离开这里她却受了点伤,梨花山那位的确不好惹,可想着是帮儿子朋友的忙,受了伤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除了渔樵生活,更多的时候楚天平在与童川论道,论剑道。童川的剑术悟性来自于楚家千万年的血脉传承,外人得不到也拿不走,就像薛家的通灵术一般。

    在薛稹收服妖猿那天,童川就猜到这两人是自己的父母,他们既然没开口相认,必然有他们的顾虑,童川很懂事,所以没点破。虽然没点破,他们的确像一家人在生活,父慈子孝。

    青衣仿佛成了一个外人,其实原本也就是外人。这种和谐的画面她没有经历过,因为她的幼年很是凄苦。她很安静,但终归是活物,不能像个石头一样守在这苍岚涧里,于是每天两个男人在练剑的时候,獬忧总找她聊天,内容自然是童川,还有童川的那些红颜。

    不理解这个农妇打扮又高深莫测的女人为何对童川这般感兴趣,青衣一度怀疑童川是不是中他们的什么法术,就像童川控制那只黑熊一样,但却找不到根据,因为童川这段时间很开心。

    在苍岚涧住了很久,童川没有记日子,青衣在寒桂宫度过了数千年,也没有时辰概念,直到快离开时獬忧才告诉他们,这段时间大概是外面世界的一年。

    这一年,童川与楚天平论剑无数次,到后来青出于蓝,楚天平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年,獬忧将自己炼灵术的心得分享给了他,这一点他没有青出于蓝,但也快接近蓝。

    这一年,青衣学着像平凡人一样生活,结果她做到了,她身上仙子的气息越来越少。

    这一年,男人们捕鱼砍柴,女人们洗衣做饭,像一对年轻的夫妇跟在父母身边享受天伦。

    这一年,两个男人累了就倚靠在木梯旁休息,两个女人累了就躺在木屋里休息。

    ......

    甜蜜的打扰不宜太久,虽然对方心甘情愿,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命运,于是童川提出要离开。

    但童川不放心这样离去,因为刚来的时候父母口中常挂着一个他,那个他令楚天平与獬忧很敬畏,所以童川必须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谁?”临走前童川向二人问道。

    楚天平摇摇头,实际上自己也没见过他,但对方拥有的力量超乎想象,他从未见识过这样强大的力量,至少自己与獬忧在他面前如蝼蚁般渺小。楚天平猜想他应该就是这冥渊的主宰,这里是赤月女神和阳天君都不敢染指的领域,哪他应该有多强大?没人验证过,因为没有人比这夫妇两人走得远,走得更接近他。

    被金光童子以同样的手段打入冥渊,但二人掉下幸运未死,黑墓峭壁上那些像悬棺一样的东西没吓到他们,因为那时候黑墓里没有蜘蛛,璧上也没有蜘蛛作的茧。那倒挂的东西其实是蝙蝠,翅膀很大,比金雕还大数倍,因为能飞,比童川遇到的幽魂蜘蛛更厉害。

    像童川这样炼灵术不高的人都懂得用精神控制,獬忧又怎么不会呢?黑墓里的蝙蝠、流火层的三头赤蛇、寒山层的黑熊、蛊匣层的毒虫,都臣服在獬忧的精神力量之下,她的炼灵术甚至可以让这些家伙自相残杀。

    于是楚天平夫妇顺利来到小秘境,打败了比白瞳妖猿还要古老的巨兽,它古老得连名字都没有,据说它是这世上第一只凶兽,所以后来者都叫它始祖兽。

    可惜的是,他们两人止步于小秘境的下一层,那个地方叫三门心海,在那个地方在光鲜亮丽的人,也会露出丑陋的一面。

    在楚天平他们之前,也有不少的先人到过这里,然后就在那里耗到生命的终结。

    三门心海,顾名思义那里有三扇门,门上有分别刻有贪嗔痴三个字,每个人进去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因为他们走进了自己的内心,丑陋的欲望在门里面脱下了外衣,露出了狰狞的面容,然后身体就被内心的邪恶所占据,最终走向寂灭。

    之所以说楚天平二人是有史以来走得最远的两个人,因为他们连续闯过了两扇门,但在第三扇门内折戟了,不是因为他们内心丑陋,而是因为他们内心太过强大,而且出乎意料地在最后一关拒绝了那个神秘人的建议。

    在神秘人看来,他的建议只怕世界上任何一人都不会拒绝,但偏偏被这二人拒绝了。困在三门心海两年后,楚天平两人被送回了小秘境,然后他们来到苍岚涧住下了。

    “那个神秘人既然无所不能,是不是给了你们一个很苛刻的要求?”堕入凡尘的青衣有些八卦,但这些辛秘之事本就是凡人喜欢深究的东西。

    獬忧摇摇头,多年前的事她依然记得很清晰,当时痴门并不像前两个门需要独创,他们是一起进去的。里面并没有前两道门中那诸多诱惑,那里面只有一把匕首。当时她们不知道如何破关时,天空中传来一段声音:“你们两人只有一个人可以出这冥渊,另一个人要死在这里。”

    “凭什么?这要求还不够苛刻吗?”青衣看到獬忧摇头,死都不算苛刻,那什么叫苛刻,这一刻她想起了蛊匣的规则,当时明明童川可以杀了自己轻松过关,后来这傻瓜竟然冒险救了自己。

    这时候楚天平解释道:“在这冥渊能够选择如何死,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痴门与蛊匣的规则差太远了。”

    明明就是一样,为何说差太远了?青衣期待地等着楚天平的答案。

    “活下来的人可以得到整个世界和永恒的生命。”楚天平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不但是青衣,就连童川都错愕了,那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给出这样的承诺。

    “不可能,即便是赤月女神和阳天君都无法给出这个条件。”身为寒桂宫中寿命最长的天祭司,她十分清楚赤月女神数千年来一直做的事,就是为了更长久的活下去,两位神尚且不能说这话,这地底的神秘人凭什么夸下这海口。

    “且不论条件的真假,再诱人也不和我们胃口,能厮守在一起,有一日是一日,何须天长地久?至于整个世界,我们俩都没有这个野心。”楚天平说完便拉紧了獬忧的手,就好像十多年前在痴门中一样。

    “去吧,一年前那孩子可能还困在三门心海,你们能过关也就能救他了。”楚天平下了逐客令。

    “好的,你们保重。”童川凝视了两人很久很久,最后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楚天平神色平静,“我们在这很好,无须牵挂。”这句话表明了两人的心意,无论将来如何,两人都不打算离开了,即便童川拥有了这个世界。

    “两位前辈,你们很真,我很羡慕。”青衣留下了这十二个字,便跳上了童川的雷云,其实她叫二人前辈完全是自谦了,她可是活了几千年的天祭司。

    临走前,童川和獬忧最后对视了一眼,别离时母子间的不舍全在那里,这个母亲甚至通过炼灵术给他传达了一个消息:你的命运不在这里,当断就断,不要学我和你父亲。

    所有母亲都是自私的,獬忧也不例外,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被耗在这里,那怕面临自己当年同样的选择,她也不希望童川学自己,毕竟还有那么多姑娘在外界等着他。童川却很开心,因为母亲最终和他相认了。

    童川走了,雷云穿过苍岚涧的狭窄的缝隙,很快天空中连个小黑点也看不见了。

    “真不去送送吗?”楚天平拉着她的手问道。

    獬忧摇着头说道:“你知道我最怕伤别离,以他现在的本事,始祖兽根本奈何不了。”

    “我们的儿子,自然是没问题的,我还是担心那三门心海。”

    “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是他的宿命。”

    “也对,我们一会吃烤鱼吧?”

    “好呀,不过我要你一会下水去抓的时候不许用剑术,就像你锻炼儿子那样。”

    “不是吧?那我得抓到何年何月?”楚天平嘴上这样说,但是却笑得跟孩子一样。

    獬忧朝着梨花山的方向也笑了,这时一缕暖光洒在额头,她笑得真美,就像楚天平第一次遇见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