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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竹林小屋
不过几天的时间,竹林不再绿意郁葱,许多叶片早已染上晚秋的颜色,暗黄、深黄、淡黄三种渐近的色彩交替,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大雨。
言行一走在这场没有水迹的雨中,任凭竹叶落在头上,肩上。
当刘昌南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公子漫步竹林的图画,诗意浓厚,略有秋天特有的伤感;他不由得心叹,古人的气质就是不一样啊,书生呐。
“又有什么心事吗?”刘昌南推开小屋的门,欢迎言行一的到来。“比武不是结束了吗,你们可是获胜方啊。”
言行一进来后坐在竹床上,给自己和他倒了一杯茶,说道:“虽为获胜方,可是......也得罪了人啊。”
刘昌南一听,情不自禁的轻笑起来:“说的也是......”
前几日的比武可谓是精彩无比。
刘昌南不是儒家中人,言行一信守承诺,特意在那天安排了一个位置留给他,不过他没有什么身份能直面太子及寒玉子,还有名扬天下的洵傅子,所以在比武快开始时才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言行一大概也注意到这点,让他坐在一些儒家子弟的后面以混淆视听,因此他如愿以偿地观看了一场场堪称史无前例的文武对决。
比武有三场,第一场是剑试。儒家的三师叔与皇室的剑者高手也千流比了个平手。元生得于无相的真传,剑术算上一流高手,叶千流是江湖人士,现已年过七旬,早退隐三十载;据说太子特意派人请他出山与儒家一战。他早年里也是个高手,退隐后,武功并未减退,反而内力深厚,在场的人大概除了洵傅子和无相能与之一比,其他的人的内力都输他一截。不过最后打成平手也是因为元生从小修习剑术的原因,元生对剑术的领悟甚至高于寒玉子和言行一,他心性单纯,一心修剑,剑术早已出神入化,内力虽拼不上叶千流前辈,但在比剑方面,他可以说是当今世上的一流高手。二人交手真是精彩,让所有人切身地领悟到剑术的高超。平手的结果没有让谁失望,反而令人拍手叫好。
第二场是文试。本来也是比武,不过太子和洵傅子都觉得刀剑无眼有伤大雅,遂改成了文试。多才多谋的言师尊和原景帝的第一谋士王子杰,二人旗鼓相当,挥笔写下各自对国事安定的见地。王子杰文杰双出,对帝国可谓知根知底;言行一比他年少几岁,但趋避利势,可谓一针见血,击中要害之处,令太子和王子杰赞赏有加,由此胜于王子杰一分。虽胜,可言行一并未太过开心,只是脸上挂笑而已。
第三场是内力比拼这场是比试中最精彩的一场。
太子邀请了三位客人,两位已经来了并且成功与儒家比试,最后一位据说来历成谜,身份不明,还推了太子的邀请。太子没有对这个客人有任何不悦,可见此人身份特殊。顶替此人的人的是一位女子,据说是此人的好友,亦是同门师妹,她名为梁宗红,是红霞宫中人。她说自己的师姐因事不能前来特别向各位致歉,特拜托她顶替代战,望太子殿下见谅。太子没有任何不满,反观儒家一方却颇有难言之隐,儒家是君子的代表,对方派出一名女子来比武,他们持以君子之道,不好迎战。梁宗红倒没什么,很淡定地迎战有“鬼剑”之称的儒家二师叔。如若说元生是剑术造诣的天才,那二师叔周云生就是剑道上的鬼才。传闻,周云生从无败绩,哪怕与寒玉子和元生比剑也最少比个平手,没有输过一次。
因此,梁宗红出乎意料的与周云生打成平手,二人内力相当,不分伯仲,却让所有人对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刮目相看。周云生深诣儒家心法,内力刚纯深厚,非一般高手与之匹敌,而她则以平局的结果结束比武,可见内力不像外表年轻一样幼弱,而是深厚无比,能与周云生一较高下,可惜此次比武讲以礼待之,所以并没有深切的比试,太子对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的。
儒家以两平一胜险胜帝国,众人不仅大开眼界,也各自在心中揣测比武身后的帝国的深意。
言行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太子和二皇子还留在东淄,龙威将军的军队也驻守城门和海关,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回去?”一想起那日自己的取胜,言行一就心力交瘁。
刘昌南看出他忧心之处,浅笑道:“子慧是在担心帝国对儒家的意图吧。”
“是啊。”他轻声叹气,“毕竟儒家一门深深地影响了天下书生君子,这恐怕不是一个君王看见的现象吧。”
“没事,反正只要星海月楼再次起航,太子和二皇子就要回帝都。你大可放心这期间他们不会再找儒家的麻烦。”
“哦,刘兄倒是对帝国颇为了解,你怎么会认为太子不会再找麻烦?”言行一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人。
刘昌南送到嘴边的杯子顿了顿,静默一瞬,他饮了一口清茶,“谈不上了解,我既然来到中原寻人,当然得了解一下中原的形势。况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很明显,太子造访儒家,邀请江湖高手比武,中途又出来个二皇子,他们的目的绝不是单纯的切磋简单,不过无论目的如何,既然洵傅子和无相前辈都出面了,太子再怎么身份尊贵,也还看着二位前辈的身份地位而有所收敛。他可以不顾皇家颜面,但总要顾忌着天下文人贤士的颜面,只要前辈们在,帝国不敢对儒家怎么样。”
言行一出神地看着刘昌南,不言不语。
刘昌南看着他的脸色,心中一紧,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让后背发麻,心里毛毛的,不太舒服。
“刘兄啊!”他突然叫出声,吓了刘昌南一跳,杯子里的水都险些抖洒出来。“你天资聪慧,犹在我之上。如果老师早些年遇到你,他老人家一定会收你为徒。”他如此感慨,似在惋惜一个天之骄子没有入了大师的门下。
“子慧......”刘昌南干笑,实在不知要说什么。
“刘兄,你拜入我门如何,老师和师伯一定会让你成为他们的弟子。”言行一目光灼灼,十分认真地对刘昌南说道。
刘昌南微张着嘴,已然不能用言语来表达此时他的心情,敢情拜入儒家门下是他多大的荣耀。他对儒家的确向往,但仅仅是仰慕,还没到一定要拜师的地步,他对儒学不是很热衷,稍微了解一些而已。况且如今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哪有功夫去跟一帮书生打交道。所以,他抱拳回应道:“子慧,你有此心我很开心,可是我此时怕是与儒家无缘,十分抱歉。”
“唉......”言行一叹惜,“可惜了,可惜了。”
“子慧不必这么可惜,我还算不上天资聪慧,跟我的朋友相比我算得上挫笨了。”
“是那位名为小雪的朋友吗?”言行一问。
刘昌南笑道:“是她,还有她的姐姐,她们才是真正的天资过人,可惜在这个时代,她们身为女儿身,受礼仪道德限制,不能如子慧等贤士一般可以有更多的空间去展现自己,她们才是真正的屈才。”
言行一闻言,附和道:“听妳这么说,我更想见见你的朋友了。”
“若是我找到她们,一定向你引见。”刘昌南向他保证。
言行一展露笑颜,连连作揖。“那就多谢了。”
二人畅言所谈半个时辰,言行一想起今日还要去见某个朋友,与刘昌南告别,离开竹林小屋。
刘昌南送走朋友,无聊之际想要在院中小憩时,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休息。
“您是......”他诧异地望着小园门口站着的老人,此人白发白须,松姿鹤骨,一看便知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刘昌南没了睡意,起身行礼。“洵傅子前辈,晚生有礼了。”那日比武,他远远地见过这位大人物,虽然样貌看得不是很清楚,可这超凡脱俗的气度一下子让他认清来者身份。
对于长辈,他是有礼的。
“不必多礼,这些都是摆在面上的虚头。”洵傅子摆手,径直走进园中,也不等刘昌南让座就挑了个干净的石墩子坐下,看的让刘昌南一时不知所措,是该坐在竹椅上还是如他一般坐在石头上。刘昌南有点儿不确定。
“随便坐吧。”洵傅子不以为然的说。
刘昌南犹豫再三,坐在了竹椅上,石头太凉,不舒服,他可不想屁股冷。
“子慧都告诉我了,你来自大胤,千里迢迢来中原寻友,是个好人。”洵傅子目光灼灼,赞许地点点头,“知维天地,能辩诸物。子慧如此称赞你,想必是当之无愧。”
“过奖了,晚生不过寻常人,哪里是知维天地、能辩诸物的人。”刘昌南受宠若惊,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怎么觉得这老人家话里有话。
洵傅子温和的笑了,“嗯,知而善退,谦卑有礼,你的确是个人才。”
刘昌南低头,不敢直视老人家过于灼热的眼神。他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这人看他让他觉得自己是某种被盯上的肉。
洵傅子又说:“子慧说你是难能其见的天才,可惜唯一美不中足的是,你心中有结。”
“子慧告诉您了?”刘昌南太过惊讶,抬头望洵傅子。他那日不过是闲来无事,跟言行一聊起了一些关于那些朋友和自己的事,偶尔抒发一下心事,没想到言行一会把他的心结告诉了洵傅子,太上心了。
“你在迷茫,不知前进或后退,一直徘徊不定,心事未了,忧愁写在眼睛里。”
洵傅子的话传进他的心里,直击最隐秘的一处,让他又再次忆起过往种种,还有那些烦忧许久的忧愁事。
犹豫许久,他还是决定求助贤圣,解开心结。“前辈,晚生不解,有一问可以问您吗?”
“愿闻其详。”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然惊觉,不知梦为胡蝶,胡蝶梦为庄周?”庄周晓梦的典故用来比拟他再合适不过,扰乱心神的不过是一场梦与现实的纠结,他却无法看清这些,或者......是自己。
洵傅子静默片刻,给出了答案,“周与胡蝶必有分矣。其心所想,乃为真正的悟。”
“前辈,也许你说的对,不管身处何地,只要相信心中想的东西,相信它,迷茫就不会再有。可是如果......如果一个人,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不小心来到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失去了一切,又有一个全新的人生,那他是该选择顺应天命还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洵傅子有些不解,面前的青年所问的疑问着实是他平生闻所未闻,他捋捋胡子,沉思许久,方后给了一个答案。“无论是顺因天命还是寻找回去之法,只要你坚信心中之道,一切则安。而且,无论在哪里,你还是你,改变的不过是环境而已。”
刘昌南干笑,他是该庆幸自己遇见一个不是迂腐不化的老人还是庆幸老人乃一代贤圣给他解疑是他三生有幸啊。古人的思想也没那么古板。
“多谢前辈。”他起身作揖,不管老人家说的能不能解开心结,总归也是一片心意,他不能不谢。
洵傅子不以为然,“你有天分,何不拜入我门下,若以后有结,亦可寻我求解。”
“您不是归隐了吗?”刘昌南乍然一惊,脱口而出。
洵傅子淡然一笑:“呵呵,谁说归隐就不能收徒啊!”
刘昌南哑然无声,总算明白刚才洵傅子看他时的眼神是何意了,敢情是看上他了,要收他为徒。难怪之前子慧对他旁敲侧击,原来师徒俩打的同一个注意,前后出击,相呼应啊!
他纳闷,自己并不出色,怎么这两人都想让他入了儒家的大门,子慧说不动他,轮到师父了,他真是无话可说。“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晚生怕是与儒家无缘,此生无法入了您的门下,还请见谅。”他只能推谢盛意,这一生恐怕都无法拜入谁的门下,只因答应了那个丫头,在她二十岁前,不会离开她。
洵傅子怅然所叹:“可惜了,可惜了。”
天妒英才,雄才伟略,只作江湖默默无闻的一草芥,实在可惜,怪不得子慧会如此看重他。
“子慧托我前来,说是一个朋友才华横溢,若我不收他为徒乃此生不幸。我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这事,你很有潜能,子慧让你居于这片竹林也是屈才,他除了有意让我收你为徒,也有心让我来解你的心结。不过现在我看,你的心结并非旁人能解,只是太执着,放不下过去。”洵傅子说着说着,朗声大笑。“年轻人!人生须无言,活的无憾才是真正的值得。”
说罢,老人家潇洒地转身走出门外,在竹叶落雨中渐行渐远,留下一个浅到看不清的背影。
刘昌南沉默许久,怔在原地不动。
“人生不分漫长和虚短,只要活的无憾,还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那个丫头的话在心头响起,他恍然间似再次见到她不以为然的笑颜,还有听到她和洵傅子如出一辙的话。原来他心中的结早已被那帮家伙看穿,只是他们不曾直言相劝,她用了那种婉转的方式告诉他人生无憾。他到底在领悟方面不如她和她妹妹。
刘昌南释然,自嘲地笑了。
二
风声响过,天气越来越冷,刘昌南拢紧衣领,准备接着被打扰的小憩,可他打死也没想到,他这休息是补不成了。
“阿南!”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吓得刚推开门的刘昌南一个趔趄,差点摔个脸贴地。接二连三地被扰搅,他早已没了好脾性,正要回身去骂这第三个不知好歹的人,可一转身,当场呆住。
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破重重叠叠的叶雨,宛若精灵,蹦蹦跳跳地向他冲来......是个女孩。他心中诧异,只觉这声音异常熟悉,待她跑进一瞧,他顿时目瞪口呆。
樱桃小嘴,柳叶眉,大眼睛,瓜子脸,一身俏皮粉色的短裙装束。
这模样比声音还叫他熟悉。
“小雪......!”他惊喜地叫出声,还未说完,那精灵兔子似的女孩跳到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口中欢喜道:“阿南!阿南!找到你了,真的是你啊!”她抱着他又蹦又跳,让他险些背过气。
“先松开......妳先把我放开。”刘昌南有气无力地拍拍这姑娘的背。
“噢......”她松开手,向后一跳,一脸喜色。“阿南,你也来中原啦,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
刘昌南展开笑颜,按住她又有些欢跳的双肩,“真没想到妳还真在东淄,当真让我操心。”
“你不也是出来找姐姐的吗?怎么又来找我啊?”她打开他的手,安静下来了。
“妳姐失踪三天后,妳又没了踪影,我怎么放心呢,当然要出来找妳们。妳们姐妹俩一个都不让人省心。”他一提这事就无力地叹气。
“我只是一时赌气,也要找姐姐啊。”小雪咂咂嘴。
他叹气,“小雪啊。”
“行了,我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摆手,一见面就说教她,这些人就爱说教她,欺负她小是吧。
刘昌南笑了,伸手轻轻抚摸姑娘的头。半年多不见,她长大了不少,有点儿像个大人了,不再像以前那个韩亮雪了。“看来这段时日妳经历了不少,长大了。”他欣慰地点点头。
韩亮雪不喜欢有人摸她的头,“你再摸下去我会长不高的。”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会在儒家啊?”
“那妳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反问。
她撇嘴,“我闲来无事,想来找找事做。南楚的太子和二皇子不是来东淄了吗,前阵子我惹到了那个二皇子,我想找找他们到儒家的目的,就偷偷跑进这里,结果一不小心迷路了。”她不好意思的挠头,“迷迷糊糊的就来到了这片竹林,刚才我在外面瞧见你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不过你旁边有个老头,他走后我才敢进来,近处一看才发现真的是你。”
刘昌南倒吸一口气,“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爱惹事,妳没事跑来儒家找什么目的,妳不怕被人抓吗?”
“我要是不跑来这儿,怎么遇见你呢。”小雪嘿嘿一笑,眼睛转了转,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我来中原找了妳们大半年,路遇一伙土匪,被儒家的言行一先生救了,他借我竹林暂住。我知道妳一向喜欢热闹的地方,东淄很适合妳闹腾。我记得妳姐以前曾资助了一个中原商人,好像就在东淄,他还是个有名的商贾吧。”
小雪点点头,“是啊,他是老江,我一来东淄就拿着姐姐以前写给他的信找他,姐姐在信里跟他说了咱们的一些事,不过没告诉他咱们是穿越来的。我以为借着他在东淄的势力可以找到老姐,结果空欢喜一场,她不在这儿。”
“她那个性子,要是这么容易被我们找到就不是妳姐啦。唉,也是啊,出了那种事,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原谅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她离家出走会多久。”刘昌南无奈道。
“一定很久,否则咱们也不用跑到中原啦。”小雪双手叉腰,气愤道:“老姐真不让人省心,多大了还玩失踪,也不想想我们找她有多辛苦。”
“她一直如此,又不是第一次了。”刘昌南拍拍她的肩膀。
她歪着头,想了想,也是,老姐一直如此,古里古怪的,以前不是玩失踪就是找不到人影;爱跑,总让人找不到她的踪迹,只是再怎么不见踪影,她也会提前留下信让她们放心,或者失踪两三天就会自个回来,哪里像这次,大半年了还不见人影,她是真的离家出走了。
“能在这里见到妳也好,省了我不少时间,以后不准再惹事了。我跟妳去见见那个老江吧,他应该替妳料理了不少事吧。”刘昌南又说。
小雪风轻云淡的说:“也没什么,就是他跟老姐一样,有点儿啰嗦,我这次出来还是瞒着他的。”
刘昌南眯起眼,问:“妳确定妳没干别的事,嗯?”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雪见他脸色微变,心道大事不妙。
刘昌南说:“妳的武功我还是知道的,要想偷溜进儒家还在这里迷了路,妳觉得妳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行吗?”
小雪一听有人贬低自己的武功,不高兴了。“什么叫三脚猫!你会说话吗?”
刘昌南不理睬她的气愤,继续问:“说,谁把妳带进来的?”
她刷的拉下脸,有点委屈:“还能好好的做朋友了吗,怎么弄得跟审犯人似的。好好!我坦白从宽行了吧,是有人带我来的,不过他一把我带进这里就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情去了,丢下我一人,否则我也不会迷路呢。”
“他?”
“是我在中原遇到的人,如今跟我住在一块儿。”
“是个男的吧。”
“你怎么知道?”小雪眨眨眼。
刘昌南说:“妳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定是那人欺负过妳,寻常女子是不可能气到妳的,也只有男人了。”
小雪垮下脸,怏怏道:“别提了,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运才会认识那种人。”
“看来妳这半年过的不错,懂得隐忍了。”刘昌南和气地说。小雪不乐意了,她气得瞪他,“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啊,我以前不隐忍吗,再说忍什么的哪里好了。”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太过锋芒毕露并不好,还是小心点。”他微微叹气,以前这丫头就不知节制,四处惹事,没少给他们找麻烦。在大胤如此,在这里也是如此;地方大了,也够她闹腾,但事后麻烦恐怕不易解决,他们在中原没有什么势力和人脉,可谓是人生地不熟,他当然要担忧了。
只是某人却不是他这种小心谨慎的人,小雪是很聪明,太过年轻,向来不计后果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在这上头,但依旧屡教不改。
“我们回去吧。”她突然沉下语气,似在乞求他什么。
刘昌南笑容不减,又抚摸了她的头,“小雪,妳姐不知所踪,没有她,我们回哪去啊。”
她抬起头,眼中有泪光晶晶,唇角扯了个难看的笑,“对啊,姐姐不在,我们回哪去。大胤不是我们的家,她不在那儿,哪里都不算我们的家。”
“会找到的。”刘昌南温声细语,轻轻抱着她。丫头还小,对他们的依赖还在,他不会放着她不管;姐姐不在的日子,她过的不比他好到哪去。
被人安抚过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酸苦的滋味泛出心海,小雪平静内心想哭的冲动,她从他的怀里出来,凛然正气地一拍他的肩膀。“阿南,竹屋寒酸,跟本姑娘去老江那儿吧。”
他见她这般模样,她这不似女孩家的婉约让他忍不住笑出声:“妳还真当那里是妳的家啊。”
“虽然不是我们的家,但本来就是我们的,当初姐姐助老江兴盛商业时就签好了契约不是,只要老江一家的产业长盛不衰,他就得奉姐姐为大东家。这金银商会是他经营的,明里是他的,其实真正的主人是姐姐。我作为姐姐的亲妹妹,你作为姐姐的家人,当然也是半个主人啰。”她一本正经地说,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口走。“等等。”刘昌南停了下来,松开她的手往回走。
“你去干嘛?”她在后头问。
他答:“我好歹在这儿借住许久,走时该给这屋子的主人留一封信才行啊。”
“麻烦!”她冲他吐吐舌头。
三
刘昌南留下书信,不辞而别。
言行一傍晚回到竹林小屋,里面空荡如也,不见友人。他看到桌上的信,上面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朋友已找到,我已归去,多谢照顾,来日再报。
两个月的相知之情,一张纸了结。言行一苦笑,还是太过自信,一位请师傅出面就能劝他入了儒家,看来他这个英才与儒家真的无缘。
“罢了,罢了。刘兄,你既已找到想见的人,我又何必相逼。”
言行一守好信,淡淡地望了一眼外面的园圃,西红柿早已被摘完,藤蔓枯萎却被人打理的很好;丝瓜南瓜到了季节,长得喜人,个头又打又长,定是个好瓜蔬菜;还有茶叶,架起的竹箩一层又一层,晾着摘好的茶叶,这悠然自得的田园气息无一不昭显着住在这里的人何等的精细淡然。
可惜,蔬菜的主人再也不可能种菜植花了。
他已经走了,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一院子的农果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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