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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枝头,蝉儿拼命的嘶喊着。像是要将这个夏天,叫嚷的越发漫长。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映衬着炎热的夏季,多了一份清凉的味道。望着那道圣旨,婉凝的心里却是一片凄楚。
仿佛是之前做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虚无。这几天的精神未免显得有些差,不过随后王连瑛带来的一个消息,让婉凝顿时为之一惊。话说那个被封为贵妃的梁玉珍,竟然行刺君颢!
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婉凝先时一惊,随后便要忙忙赶往正阳殿去。之前与君颢的种种隔阂,都已经烟消云散。她此刻最为担心的是,君颢的身子。还有正阳殿此时的境况。
毕竟这些天,她也的确是因为圣旨的缘故,而略微怠慢了自己的职责。她是御前侍女,理应随时站在正阳殿内。只是因为她的心思太过,所以才会对君颢颇多怨言。
瞬息之间,婉凝方才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绝对不可以离开皇宫,就算是完成自己作为御前的责任罢。这个时候,王连瑛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姑娘此时前去,怕不是时候吧……”
这番话说的颇有深意,婉凝住了脚步,回转过身子,望着王连瑛耐人寻味的笑意。似乎,话外有话的样子。是不是王连瑛又有了什么计谋,或者是可以让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留下。
平素在皇宫里,婉凝很少注意到王连瑛这个人。初始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太监总管,后来王连瑛假意奉承西戎,而在宫内做复国的接应时。婉凝才对这个王连英,颇多佩服。
一个月前,宫里选秀女的时候。王连瑛就为了侄女儿纤云,而答应帮助婉凝。毕竟王连瑛也不希望,宫里再多一个侍女,顶替他侄女儿的位置。转身投向婉凝,是最好的选择。
婉凝再次看这个太监总管王连瑛,圆乎乎的脸盘上,嵌着一对儿笑眯眯的眼睛。眼眸之间流动着的,却是多的盛不下的各样心思。据他自己说,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入宫服侍圣祖皇帝。
今年已经五十开外的王连瑛,尽管满头白发,却仍然显得分外精神。婉凝倒是要听听,这个王连瑛有什么高见。上次对秀女入宫的途中,就是王连瑛安排的那场瘟疫,并无半点痕迹。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样的主意呢。王连瑛笑着压低声音,轻声对婉凝道:“姑娘何不利用这个机会,继续留在宫里?这也是一个,对付苓昭仪的绝佳机会呀,姑娘万不可错过……”
陈国公主行刺东麓国君,谁也不会料想得到。像是当年的伊芙公主,对东麓图谋不轨。婉凝便会以“守护国君”为由,留在宫里继续做御前侍女,这一点,君颢自然不会推脱的。
至于对付江苓嫣,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梁玉珍行刺君颢,不过是因为替公主报仇,不过却没有抓到七药香的真正元凶。自己如果施以援手,是不是梁玉珍就会帮助自己,对付江苓嫣了。
一箭双雕的法子,婉凝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又不明白,为何王连瑛不让自己去往正阳殿。这个时候,君颢必然是需要自己的呀。王连瑛淡然一笑:“要皇上自己觉着,离开姑娘是万万不可以的——”
荷花盛开,清逸飘香。偶尔与和风吹来,夹杂着荷香的味道,颇为清新。此时已经是午后了,阳光斜斜的照应在水塘上。水塘微微浮起涟漪,晃动着几层好看的颜色来。
以往这个时候,婉凝都会去送米酒。然后看着今后批阅折子,或是陪着君颢一起散步说笑。可恨那道圣旨,可恨君颢的误解。让婉凝与君颢越走越远,她坐在水塘边的凉亭里,望着荷花出神儿。
“姑娘怎的在这里?皇上到处在找姑娘呢。”是何静的声音,她去御膳房准备晚膳,看到婉凝独自一人坐着,还以为婉凝早就去了正阳殿。这样的结果,正是婉凝所想要的。
长久以来,自己一直一直陪伴在君颢身边,从未离开过。就是在玉池的时候,分开过一段时间而已。不知道此时的君颢,忽然离开自己的照顾,又会作何感想。婉凝浅笑:“皇上如今怎样了?”
“胸口处已经拔了刀子,昏迷了一天,才刚醒来,”何静想起御医所言,不觉倒吸一口冷气,“还好离心脏远一些,不然可真就……”她看着婉凝担忧的神色,又道,“皇上昏迷的时候,都在叫着姑娘的名字呢。”
这么说来,梁玉珍是早上的时候动的手了。这个梁玉珍,还真是一个傻瓜。即便是七药香害了公主,也不会是君颢下的手呀。她这个样子做,只会加深东麓与陈国的怨恨。
只是听着何静说,君颢的身子和状况。婉凝的心儿,顿时宛如刀割。自己在做什么呀,君颢受了伤。自己都没有去看一眼,是不是还对他心存怨恨。或者是,按照王连瑛所说的那样。
三天,只要连续三天不进正阳殿,不见君颢的面儿。婉凝就算是可以成功了,她不禁紧紧握住了拳头,想要起身去看君颢。忽然想起了那道圣旨,还有王连瑛所说的话。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时时在一起。那样只会生出误会,倒不如远远的避开一些。才可以试探出来,那个人对你的真心。想到这里,婉凝压抑住内心的苦痛,转而问道:“吩咐御医,好好照顾皇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婉凝其实是痛苦的。纵然她不愿意,可这样是她唯一留在宫里的法子。那个时候,她不是没有想到萧易寒。她只是想着见到君颢,问一问君颢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只是对于萧易寒,她怕是要辜负了他的心。婉凝微微闭上双眼,挥挥手要何静退下。她想安静一会儿,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皇后那里那样了?太子殿下可还去往正阳阁么?”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何静不明白婉凝为什么。放着照顾君颢的绝佳机会不去,反而要问起无关的人来。不过何静看着婉凝平静的面庞,还是按耐住了好奇心。大约对于婉凝,是有其他的计划吧。
“皇后娘娘从长春宫出来以后,就在做一只荷包,休息也不曾,”何静如实答道,“奴婢闻着像是七药香的味道……太子殿下送的翡翠玉,奴婢要莲衣好生收着,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收好翡翠玉,对于青鸾、莲衣和纤云日后的命运,都是有好处的。毕竟她们都是西戎人,难保日后不会有什么差错。不管怎么说,都会有太子楚云宏作担保,这一点算是护身符吧。
长春宫,荷包,七药香。怎么陈雪樱糊涂到这般地步,明明知道江苓嫣在利用她罢了。婉凝才要发起脾气,忽然想到了梁玉珍行刺一事,倒不如趁此机会打压江苓嫣,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细雨微茫,缥缈一阵初夏余味。荷塘涟漪,轻轻荡漾着梦的静谧。暮色遣镌,留恋这一季空空的守候。小径深深,廊檐静静。偶尔可以听得到,细雨轻轻拍打木格窗子的声音,均匀平静。
独倚西窗阁下,陈雪樱的泪水慢慢滑落。她没有点燃烛火,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外面的烟雨迷茫。是不是这次回宫,是一个错误的抉择。她本应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生自灭。
只是她太过念着君颢,心里挂牵着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回了宫去,却落在了江苓嫣舍下的陷阱了。单纯的她,以为绣完荷包就可以拿到解药的。谁知道江苓嫣却诬陷她,说是她谋害了陈国公主。
真是可笑,她陈雪樱自入宫开始,从未踏出宫门半步。如何去谋害什么陈国公主?江苓嫣的理由倒是十分充足:“公主是被七药香所害,你的荷包里,却是用七药香做的香囊。”
直到现在为止,陈雪樱方才明白,为什么江苓嫣会让自己做荷包了。根本就不是给解药的交易条件,而是想要自己当一只替罪羊罢了。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唯有江苓嫣才会有七药香。
不过世人的双目,总是盯在那只荷包上。陈雪樱满目委屈,哭着辩解了好久,得到的结果却是“软禁于钟粹宫,等候发落”。她若早知道,宁可忍着蛊毒的疼痛,也不会去绣什么荷包了。
仿佛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梁玉珍替公主报仇,便是要找寻七药香的拥有者。于是陈雪樱很好的符合这个条件,加上江苓嫣的恶意指责,更是让陈雪樱的处境,变得雪上加霜。
陈雪樱根本就不明白,既然是陈国公主来和亲。怎么换来了一个侍女?难道是公主真的被人所害?事到如今,陈雪樱还能说些什么。她唯有倚栏长叹,叹息自己的命运不公了。她从未想过,要去做些事情改变现状。或者说,她不敢面对江苓嫣的威胁罢了。她的懦弱,让人不觉扼腕叹息。
这场雨来得正好,像是为陈雪樱的不公,而酣畅淋漓的下得痛快。等候她的是什么,是被逐出宫去,或者是直接失去性命。她忽然想到了太子殿下楚云宏,会不会也受牵连?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侍女何静走了进来。她看着屋子里黑漆漆的,唯有窗户处的一点亮光,可以看得见陈雪樱兀立的身影。何静忽然觉着,这个陈雪樱甚是可怜。
她便动手点燃几根蜡烛,然后好心道:“娘娘好生休息,无需担忧。”关于这一点,何静都已经告诉了婉凝。她们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划,接下来如何面对江苓嫣的质问。
不过还好,楚云宏身为太子殿下。可以提陈雪樱说上话的,只要陈雪樱肯配合就是。何静的这番言辞,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直射她的心田。她感激的望着何静,喜极而泣。
其实陈雪樱所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一番安慰之词罢了。其实婉凝的态度,也是想着要她快些离开宫闱的。只是把她当做了棋子,或者说陈雪樱目前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晌午的时候,蝉儿躲在枝头不停地嘶喊。当陈雪樱跟着何静,来到长春宫的时候,才发现殿内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婉凝,有江苓嫣,有楚云宏,还有那个陌生的女子,想来便是梁玉珍了。
当初未明真相,故而封了梁玉珍为贵妃。比江苓嫣还要高出三个品阶来,直至后来行刺未果。梁玉珍的身份被揭露,她在宫里也是形同软禁。好在后来婉凝求情,方才要找出凶手。
怎么君颢没来呢,是了,君颢还在昏迷当中。本来陈雪樱想着,可以告诉君颢实情,让君颢替自己做主。或者是,直接说自己的身份就好。现在看来,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且先不说她的凤印被收走,就是行动也受到了限制。现在的陈雪樱,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威仪。倒是江苓嫣暂代后宫之事,颇有中宫皇后的模样。陈雪樱的大脑,一片空白。
面对这么多人,陈雪樱的心里宛如小鼓。不停地咚咚敲着,忐忑不安。虽然之前她做了许多充足的准备,但是到了这里,依然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本想着,陪伴君颢最后一段岁月。
然而她的所想,却总是事与愿违。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好的话,那么势必会影响到东麓和陈国的关系。“皇后,你只需说出实情来,”江苓嫣随口说着,她想要看看陈雪樱的理由。
“臣妾,臣妾……”她才刚要开口说话,便瞥见了江苓嫣的一双怒目。顿时吓得住了口,再也不敢往下说了。而是继续垂着脑袋,站在原地。仿佛是一个被受审的犯人,没有丝毫的威严。
看着陈雪樱这般懦弱,一旁的婉凝不觉冷冷的笑着。当初也不知是怎么了,选秀的时候竟是把陈雪樱选了进来。才招至如今这般后果,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想要看看江苓嫣的意思。
周围静极了,唯有听到青烟袅袅的声音。反倒是小小的楚云宏坐不住了,他起身站在陈雪樱身边,大声质问江苓嫣:“母后才入宫,怎会有七药香?即便是有,也是昭仪娘娘给的!”
这个理由倒是颇为充足,整个后宫的确是长春宫才会有的七药香。连一个十岁的孩童都看得出来,是江苓嫣的诬陷。怎么其他人看不出来么?楚云宏的这番言辞,让婉凝分外敬佩。
其实这件事儿,本来就有很多的破绽。婉凝把所有人集中在长春宫,不过是想要她们看得明白,听得明白,唯有长春宫和江苓嫣那里,有七药香罢了。楚云宏又如此说,事情已然清晰明了。
尤其是梁玉珍,看到江苓嫣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陡然明白,原来都是江苓嫣做的手脚。她指着江苓嫣大骂:“你还真是处心积虑,要我怀疑皇后娘娘!你可好趁此向皇上邀功,分明是自己,想做皇后!”
平素梁玉珍说话就是这般爽快,而今说到了江苓嫣的心中所想。她将茶盏推倒在地,瞪着一双圆眼,一字一顿道:“后宫上下,除了你,还从未有人敢挑战本宫!梁玉珍,你给本宫等着!”
殿内的一角,婉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她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江苓嫣和梁玉珍发生争执,然后趁此把江苓嫣除掉。所以这次婉凝没有劝解,她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