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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端午,宫苑里处处插着艾叶熏香。各处宫苑,也都分发了雄黄酒。并着许多漂亮的绣花荷包,荷包里包着熏染蛇虫鼠蚁的干花草。那只荷包,却被江苓嫣扔在了墙角。
历来后宫所分发的荷包,虽也是精心制作。但对于江苓嫣来说,却是低等货色。且不说荷包的料子有些简单,就连上面绣着的图案,也略显苍白无力。而且江苓嫣有七药香,根本不需要这种荷包。
正当江苓嫣准备拿了七药香,让蝶儿去制作荷包的时候。却听到外面的通传,说是皇后娘娘来了。蝶儿躬身相迎,然后去沏茶。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三足小鼎内袅袅的青烟萦绕。
只是将领兵部立刻起身,而是慢悠悠的饮着茶水。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陈雪樱木讷的站在旁边。遂放下茶盏,笑着道:“请恕臣妾不能相迎,这几天身子委实不大好。”
其实江苓嫣本就是如此,她根本就看不起陈雪樱的这个皇后的位置。之所以还理会陈雪樱,是因为楚云宏是她的养子,是太子殿下。对于江苓嫣来说,如果要摆脱殉葬的危险,唯有拉拢楚云宏了。
那么目前所做的第一步,便是要陈雪樱对自己服服贴贴。她才肯让出抚养太子的权利,制衡的唯一便是蛊毒了。如果江苓嫣所料不差的话,这次陈雪樱来是为了求取解药一事。
就是陈雪樱不开口,江苓嫣已经从她憔悴的神色看出来了。蛊毒在陈雪樱体内时日不短了,按照正常时间算的话,三百六一个月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你能不能,先给我一点解药,”陈雪樱半晌,方才微微蠕动着嘴唇。听着她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有些绵软无力。只是要求取解药,哪里会那么容易。所以,陈雪樱做了最坏的打算。
看着陈雪樱弱小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中宫皇后的样子。江苓嫣的心里越发得了意,这样的陈雪樱自然是好控制的。不过还需要慢慢来,万一把陈雪樱逼急了,就是兔子也会咬人的。
此时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渗透窗子来。那些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慢慢的浮动着。江苓嫣假意叹息道:“你只当解药很容易到手的么?陈绍萍,那可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陈雪樱近乎哀求,“昭仪娘娘让我去偷去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这几天蛊毒发作的时候,我身上疼得厉害。但只求娘娘发发慈悲,我还想再活几天……”
看着昔日同是宫中嫔妃的陈雪樱,跪倒在自己的脚下苦苦哀求。江苓嫣的心里,顿时爽快了许多。如果将来做了皇后,岂不是更加有滋有味儿?她得意地笑着,似乎自己已经是皇后了。
身负罪责又怎样,九品昭仪又怎样。如今她江苓嫣,照样可以自己独自在后宫,站稳脚跟。她从桌案上,将一小盒七药香递给陈雪樱:“本宫还是用惯了七药香,你拿这个,给本宫重新做荷包吧——”
拿到手的七药香,陈雪樱也不问是非缘故。对着江苓嫣连连叩头谢恩,这才拿了七药香匆匆走了。江苓嫣得意的轻笑,原来随便的指挥别人,是一件多么痛快的的事情。
晚间没有一丝风,五月底的天气越发闷热起来。池塘旁的柳树,也静静的站立在哪里。枝头的蝉儿,偶尔长一声短一声的叫着。给这单调的夏日,增添了几分趣味来。
桌案上摆放着红枣小米粥,清炒腰果虾仁,胭脂菜。并着几样糕点,江苓嫣看了去。不过仍旧是凤梨酥,马蹄糕之类的糕点,已是没有了胃口。她简单的拿起汤匙,吃了两口米粥。
夏季到底不是吃粥的时节,江苓嫣不觉皱了眉头,刚要抱怨晚膳的不好。却看到蝶儿匆匆跑进来,神色甚是慌张。江苓嫣随口问了缘故,蝶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公主,才刚入宫了……”
怎么,陈国公主不是住在国宾馆么。而且楚君颢刚刚回宫,连长春宫都没有踏足过半步。就慌着接陈国公主入宫了?江苓嫣顿时没了食欲,她丢下汤匙,便要去往正阳殿。
在江苓嫣看来,她才是宫里的主子。虽不是皇后,可到底是代替皇后打理后宫的妃嫔。陈国公主入宫的事儿,她如何一点影儿也不知道呢。这分明是,不把她看在眼里呢。
还有册封陈雪樱为皇后,立楚云宏为太子的事情。江苓嫣其实是都不知晓的,她就好像是被架空了似的。以前的这些事情,楚君颢都会跟她商量的呀,由此看来,她的地位远不如从前了。
正当江苓嫣预备前往正阳殿的时候,却是被蝶儿拦了下来。她压低声音道:“娘娘这会子去,岂不是惹怒龙颜?何况咱们不是还有一个陈皇后么,由她替咱们出这口怨气,岂不是更妙?”
听了蝶儿这番话,江苓嫣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儿。她想起了那只荷包,不觉随口问了钟粹宫的情况。蝶儿告诉江苓嫣,说是陈雪樱除了吃饭睡觉外,就一直在缝制那只荷包。
果然是被蒙在了鼓里呢,江苓嫣在心里得意地笑着。起初她就听婉凝说起过,陈国公主被害的事情,皆有七药香而起。此时陈国公主入了宫,自然要追究起来。七药香,也就追查到了长春宫。
既然婉凝想要利用七药香一事,将自己打压下去。自己何不利用陈雪樱这个人,让公主怀疑的目光,转向陈雪樱那里呢。于是又恰逢端午,又恰逢陈雪樱求取解药。
这一切的一切,岂不是太过顺理成章了。没有谁会怀疑到自己,即便是说自己诬陷了陈雪樱,到时候江苓嫣只需要揭露她的病症即可。到了那时,陈雪樱就会以“欺君之罪”入狱了。
毕竟后宫选秀,如果身体有疾的女子,是不得入宫的。如果蒙混过了关,那么这个秀女不仅本人要被处罚,就连负责选秀的姑姑们,也会同样受到牵连的。这里面,就包括了婉凝与何静。
如此妙的计谋,江苓嫣早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个公主,来得正是时候。江苓嫣慢慢的坐下,饮着清香的茶水。转而对蝶儿道:“明儿准备几样礼物,咱们也去见见这个公主殿下。”
五月榴花开欲然,照耀离人双眸。仍旧又一年的五月端午,仍旧是艾叶飘香的黄昏午后。只是对于婉凝来说,却是无法忘记这一天。不论过去多少年,婉凝都会记忆犹新。
这一天不仅仅是端午节,更是陈国“公主”梁玉珍被封为贵妃的日子,更是自己被“赶出”皇宫的日子。其实在接到那一份圣旨的时候,婉凝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
驱逐出宫,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大约婉凝猜想的没有错,等到公主和亲入宫的时候,就是自己离开的时候。说得好听一些,是给自己和萧易寒赐婚。说是喜事儿,婉凝却丝毫没有喜悦的心情。
记得上次的那份圣旨,婉凝都宛然谢绝了。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惦念着君颢和亲的那件事情。而今和亲已然结束,梁玉珍顺利被封为妃。是不是婉凝的任务,算是结束了。
端午的晚间,吹过湖面的风,拂动着白日间的热气。婉凝没有去送米酒,她只是一个人,望着暮色渐渐西沉而发呆。入宫以来,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从未做出逾越宫规的事情来。
就是在面对君颢对自己的感情时,她也只是适可而止。她甚至于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等到了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时候,就可以申请回家。现在她十九岁,只差一年了。
初入宫廷遭逢诬陷,浣衣局内受人侮辱,秋雨之下含泪忍痛,火炉旁边容颜尽毁,正阳殿内双目失明……诸此种种,似乎都有些不值得。婉凝为君颢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确乎毫无用处。
即便是后来,流亡玉池的途中,也是婉凝悉心照顾。是了,在大青山谷的时候,大约是最后一次的相处了吧。婉凝才明白过来,君颢为何带着自己去。窗外起了风,像是嘲笑婉凝的无知。
以前的婉凝,只是想着如何尽心服侍。而今却是多了一样心思,她甚至想着,长长久久的陪伴在君颢身边。早晨的一道圣旨,将她拉回到了现实。原来她是侍女,可以任由主子婚配的侍女。
御前侍女又怎样,最后的命运不也一样么。难道还会因为“御前”两个字,改变什么?如果离开皇宫嫁给萧易寒为妻,那自己的毁容之仇,还如何报得了?换言之,却又对不起萧易寒的苦苦等候。
尘世之间,还没有一个男子。肯为了心爱的女子,苦苦守候六年之久。只是当初的那份痴心,到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了感激。看着萧易寒,婉凝再也找不多当年的少女心思了。
婉凝感谢萧易寒,感谢他这么多年来念着自己的好。即便是回到宫里,还在默默的照顾着自己。原本以为,还会存有那份萌动的心儿。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荡然无存。
“皇上等着姑娘的米酒呢,”王连瑛轻声说着,似乎怕惊扰了婉凝的心思。是了,自己今天没有去送米酒。看来君颢还是念着自己的,婉凝的心里轻轻的浮动着一片涟漪。
她回身,看着烛火摇晃的正阳殿。想起那道圣旨来,心里一片凄然。小小的涟漪也归于平静:“在火炉子上热着,你拿去给皇上吧,我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细心地王连瑛看出了婉凝的心儿,不觉低声道:“纤云如今已经走了,正阳殿留下姑娘一人。除非姑娘不想报仇,否则就必须留在宫里……太子殿下如今,常来正阳阁内——”
正阳阁是正阳殿的偏殿,也是青鸾居住的寝宫。如今的青鸾已经有三个月了,笑起来甜甜的。怎么楚云宏时常去那里?婉凝看着王连瑛意味深长的笑意,心里倏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亥时的时候,宫里已经响起了宵禁的号角。婉凝刚刚整理了床铺,便被身后一双厚实的大手,紧紧的揽住了腰身。瞬间,婉凝的浑身宛如触电一阵酥麻。她知道,是君颢来了。
做了御前侍女五年之久,却也依然摸不透君颢的脾气。前面才刚颁出圣旨,将自己赐给萧易寒为妻。如今却将自己揽入怀内,倾诉着相思之苦。君颢对自己的真真假假的情感,让婉凝触摸不到。
她微微闭着双眼,然后轻轻的伏在君颢的怀里。轻声道:“皇上到底是念着凝儿的,却又为何将凝儿赐婚?凝儿舍不下皇上……”在婉凝看来,如果向上次一样断然拒绝,君颢必会让自己离开的。
其实婉凝想了许久,她觉着自己不可以离开皇宫的。尤其是江苓嫣还在宫内,她在君颢身边,婉凝实在是放心不下。何况,梁玉珍已经顺利入宫。她若是要为公主报仇,自然是要人帮助的。
如果自己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帮助梁玉珍指认谋害公主的江苓嫣。那么不仅可以得到梁玉珍的信任,还可以打压江苓嫣,为自己报仇。本来除去江苓嫣,也是君颢的心头之患。
一石三鸟之际,婉凝怎可放弃?还有王连瑛所言,如今楚云宏和青鸾走得很近。恰好青鸾是纤云的女儿,也就是说,能够抓住楚云宏便好。即便是君颢百年之后,自己还会有楚云宏作支持。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婉凝的计划之中。如此天赐时机,婉凝怎会放弃。她轻轻依偎在君颢怀里,倾听着君颢的心跳。不觉分外幸福,至少现在君颢是她的,是她婉凝一个人的。
月色静谧,悄悄的洒遍大地。安静的夜色下,此刻是属于婉凝和君颢的。再没有俗世的纠葛,也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君颢将头深深的埋入婉凝的脖颈处,摩挲着婉凝的脸颊。
那道小小的疤痕,仿佛是是在提醒着君颢。是时候应该惩处江苓嫣了,只是在复国的时候,江苓嫣也还算是“将功赎罪”。君颢也是在找寻机会,将她赎罪并发才是最好。
每天晚上,唯有饮着婉凝做的米酒。由婉凝亲自服侍更衣,君颢才会睡的安稳踏实。记得以前,只要离开婉凝一天,他都会觉着似乎少了什么似的。这次,他却要将婉凝嫁给萧易寒。
不是因为要赶走婉凝,而是因为宫里太过危险。那个来历不明的陈雪樱,怎么会与楚云宏有所接触。那个时候的君颢,自然不会晓得陈雪樱的身份,以至于后来亲手处死了起初的陈绍萍。
“你当真,舍不下朕?”君颢凑近婉凝的耳根,不断的撩拨着婉凝的心儿。低声缠绵的耳语,让婉凝禁不住脸红心跳。她微微点头,却不料被君颢缓缓推开:“只是凝儿,你不要辜负了萧易寒的心才好。”
这番话,可是君颢所说的么。婉凝抬眸,看着君颢口不择言的神色,心里格外委屈难过:“你只告诉凝儿理由,凝儿才好安心离开……皇上,看着凝儿的眼睛,告诉凝儿,告诉凝儿!”
只是君颢的心里,实在是难以言说。他知道婉凝不怕江苓嫣,只是他自从逃亡途中后,落下了病根儿。自己的身子也是很不好。不可以,时常照顾婉凝了。他躲避的目光,让婉凝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