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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的时节,玉池早已经是大雪纷飞。京都却还是阴沉沉的天,偶有几粒雪飘洒下来,却也是象征性的下了些许。还不足以覆盖房顶,一阵寒风吹来,便会吹得毫无影踪。
黄昏的时候,一抹斜阳的余晖,将才刚落下来的雪花融化殆尽。似乎今年的雪,在十一月的时候已经下的酣畅淋漓了。不管怎样,天气还是干冷干冷的。彼时便可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穿过长长回廊,掀开厚厚的棉门帘。便顿觉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端木焜将脱下的披风递给仆人。随口问道:“公主呢?怎么不见?”若是以往,端木蓉一定会笑意盈盈地相迎。
而今却是来了这许久,都不见端木蓉的人影。想来是有别的事情吧,就在端木焜疑惑之际的时候。却见仆人引他入内室,然后沏茶笑道:“小的这就去唤公主,王爷稍候片刻。”
仆人退下的时候,屋子里更加显得冷清了许多。反倒是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分外旺盛。端木焜饮着茶水,伸出手来烤着炭火。他想要做西戎的王,那么就要答应尺素,代为照顾林一凡。
这第一点就要来见端木蓉,他的这个小妹。素来豪爽,热情奔放。记得自己常常打趣儿她,说她这样的个性将来不会有人要的。只是端木蓉不同于巧巧,虽为大漠女子,却各有不同。
穆巧巧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就算是激起矛盾来,也会很快就明白其中理由的。做起事来毫不含糊。相反的是,端木蓉脾气虽也随和,却到底是遇到事情有些糊涂。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心。
以至于后来在遇见尺素,端木蓉都有些抬不起头来。她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并且差点害了尺素。故而在得知父汗被尺素所害时,说出的理由也有些牵强。因为愧疚,所以才会哑口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门帘子响动。但见端木蓉身着银红衣袍,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平素爱说爱笑的端木蓉,此刻却好似打了霜的茄子。看起来恹恹的,就连眼圈儿,也是红红的。
“是谁给了蓉儿气受?”端木焜见状,不忘玩笑道,“告诉大哥一声,大哥一定替你做主!”说到这里,端木蓉更是气的不知所以。大声骂道:“除了林毅夫,还会有谁?”
看着她气得鼓鼓的腮帮子,端木焜只觉着很好笑。却又不忍伤了端木蓉的心,不觉故意说道:“他不过是我西戎败将,如何敢欺负公主殿下?他若有那个胆子,我必将他千刀万剐!”
越是如此说,越然端木蓉心里难过。她气的坐也坐不住,指着窗外林一凡的房间愤恨说道:“我说让他好生养伤,他非要进宫!大哥你说,于尺素都已经不喜欢他了,他还进宫做什么?”
满是抱怨的语气,在端木焜听来。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在端木蓉的心里。已经对林一凡,有了别样的情思。其实仔细想想,林一凡住在府上这么久了。也难怪,端木蓉的儿女心思活络了。
可是对于这样的事情,端木焜是不可能让她继续下去的。为了自己的王位,他必须要端木蓉收了这份心思。于是他悄声告诉端木蓉,只需要十天。还给尺素一个健康的林一凡,一切便可以了。
晚间起了寒风,吹动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府门口的大红灯笼,在寒夜下来回摇晃。让人看了,都不觉生出寒意。跟着端木蓉走进那间房,端木焜看到了一个,面色清冷的男子。
以前时常听闻,东麓有一个御前侍卫,生性孤傲不近人情。而且做事心狠手辣,可是眼前这个男子,却很难与之前传闻对上号。也许端木焜不知,在遇到尺素之后,林一凡就彻底变了。
虽然面子上看着冷冷的,其实对待尺素绝对痴心。曾经为了尺素,拦截花轿。也为了留住尺素,斩断一指。哪怕生生挨了尺素的一刀,却也依然不改初心。如此执着,让人疼惜。
这样的性格,倒是让端木焜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昔日也曾爱慕一个女子,为了那个女子倾尽所有。却终是因为红颜薄命,无法挽留那段情感。端木焜唏嘘,是因为有些同病相怜。
烛火下的林一凡,眼眸中透露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也是因为如此,端木焜才会对他有些怜惜。不待他开口询问,却听得端木蓉抱怨声开始了:“你看看!若不是我来照顾他,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哪知道林一凡冷言:“不劳公主费心,在下这便离开!”他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也只是为了尺素才屈居公主府邸。听惯了端木蓉的埋怨,林一凡只默默祈祷着,尺素平安便可。
不懂事的端木蓉,却是上前狠狠捶打着林一凡的后背。边哭边大骂:“你还真是忘恩负义!我如此照顾你,你竟然毫不领情!就算是街头的狗,也知道摇尾乞怜——”
这番话,说的未免有些难听了些。端木蓉素来说话不经过大脑,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情感方面。不懂得收放自如,不懂得在乎别人的心。所以这才会孤独一生,寂寥一生。
似乎她所要的东西,都必须是她的。这一点倒不如穆巧巧的脾***恨自如。当下端木焜见了,忙拉开端木蓉。沉声教训了一番:“尺素可以助我夺得王位,只为见到林一凡,你莫要添乱!”
说到“添乱”二字,端木蓉立刻放声大哭。并且还高声喊着:“我如何添乱?你做你的王,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大哥,你也向着他?哼!”她含着委屈的泪水,冲出了大门口。
如此不懂事的端木蓉,倒比穆巧巧差了许多。至少巧巧明白事理,不会扰了大局意识。这样的端木蓉,端木焜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也许,自己说的重了一些。只是无奈,端木焜只好如此。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端木焜和林一凡。他看着林一凡阴沉的脸色,不觉上前赔笑着说道:“林公子大人大量,蓉儿素来如此。林公子不必介怀……”由此观之,林一凡在府上过得并不快乐。
房间里,氤氲着炭火的味道。有薄薄的火星味儿,将林一凡的思绪,拉回到了那场大火之中。他不会忘记,西戎与他们东麓的仇恨,所以面对眼前这个端木焜,并没有什么好意。
只是涉及到尺素的事情,林一凡倒是愿意帮助。“公子还需再等等,”端木焜低声道,“十天后,我登临王位之时。便立刻放公子和尺素离开……”有的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淋淋漓漓的雪花,纷纷扬扬在漫天苍穹之中。像是纯美的栀子,盛开在不败的冬季。挂在枝头的雪花,趁着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凌。像是一株冰花,晶莹剔透,分外美丽。
尽管寒风呼啸,却在巧巧看来。很是温暖,因为有颜舜祁在。他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一生一世的守护,在巧巧的记忆里。似乎除了晚妆和穆辰轩外,再没有一个人比自己幸福。
或者说,她算是比较幸运的了。看着颜舜祁高大的身影,巧巧只觉自己今生的遇见无错。到达小木屋前,颜舜祁将巧巧抱下马来。然后去拴马,却也不忘拉着巧巧一同进屋。
本来还担忧着巧巧和颜舜祁,王启波见了两人平安归来。心里也好似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自己得遇颜舜祁的知遇之恩。倘或没有颜舜祁的帮助,王启波这辈子都会是一个猎人了。
只是人生的际遇不同,让王启波见到了颜舜祁。以至于在后来的复国路上,走得相当艰难。不过还好,最后的自己,总算是为了家人报了仇。来到京都的时候,仍旧做了御林军首领。
其实本不算什么,王启波在外面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加深了对家乡的思念,重新返回京都的时候,他不会忘记颜舜祁。所以就是那时,巧巧对他的职责,他也从未还口。
眼下时值深冬,王启波见两人回来后。立刻陪着笑,为他们沏茶。燃烧起炭火来,很快屋子里就温暖如春。暖茶一盏,更让巧巧感觉羞愧。她想着颜舜祁的话,想着自己的确怠慢了王启波。
于是她便大大方方的起身,对王启波行了礼道:“王将军还望见谅,小女适才有所怠慢。以茶代酒,万望将军容量!”她一面说着,一面举杯饮茶。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漠女儿的豪情。
这还是王启波第一次,看到女儿家如此。于是也收了一时怒气,看在颜舜祁的面子上。起身回应道:“穆姑娘如此说,可真就是折煞我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将军?姑娘唤我名字便可。”
不管怎样,不管今后如何,总之是冰释前嫌了。就是后来在京都,遇见巧巧的时候。王启波也会礼让三分,这点礼貌,王启波还是晓得的。毕竟自己的命运,是颜舜祁换来的。
客套话说了一些,便有巧巧说起了那封信的来由。信笺简单,是普通的牛皮封套。上面写着“玉池初晨亲启”的字样,如此说来,的确是穆辰轩从京都寄来的,没有错。
自然,穆辰轩寄来这封信的目的。一则是为了提醒玉池那边,有关西戎的阴谋。二则,必然是有缘故的。不然怎会以死相抵,却仅仅是为了一分忠心么?信封上,究竟有什么?
边官兵符印信,谁会见过。就是颜舜祁也没有见过,如何肯定这信封上会有端倪。映着烛火,三个人逐渐沉默下来。“玉池哪里,有何动静?”颜舜祁不知,江苓嫣到底带了多少人。
一个弱女子,却在此刻带领许多兵马,将玉池悄悄包围。表面上说是为了护楚君颢复国,实则是江苓嫣在暗中壮大自己的实力。然后,在玉池将君颢的人马尽数杀尽。所以,颜舜祁不敢轻举妄动。
风吹一季,将昔日所有化为乌有。西陲荒野,只有两排干枯的柳树,虽然看着萧瑟。却是因为挂了几层雪花的缘故,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致。颇有“雪柳融融”的景致。
关于玉池的故事,很早以前就存在了。传说是天女下凡路过此地,不忍见此处荒芜。便拂袖一挥,留下一片绿洲来。绿洲之中,矗立着一座小小的客栈——玉池人家。
往事清冷,玉池依旧。岁月清风,掩埋不过一指流砂。许是时间的流逝,许是物是人非的纠葛。当巧巧离开玉池的时候,竟是有着万分不舍。因为在这里,有她和颜舜祁的故事。
自幼生长在大漠,巧巧的骨子里蕴蓄着执念。她始终都相信,自己的缘分就在这里开始。每每翻阅这段故事,巧巧都不会忘记。光阴疏忽过矣,已经是巧巧成婚十年有余。
似乎冥冥之中,已经有了这段缘。站在玉池人家的楼头,巧巧可以看得到,陈戈岭处的栀子盛开。什么权利,什么争斗,就让它随风而逝。“陪你天涯,”颜舜祁的许诺,更加真实。
透过时光,捡起那年的信封。巧巧只觉着颇为伤透脑筋,她托着腮帮子。想了许久,都未曾想明白。不觉拿在手里,喃喃自语着:“这封信上,会有什么兵符印信?我看不大可能……”
忽然,听得颜舜祁大喊一声:“别动!”倒是唬的巧巧手儿一松,信封掉落在地。但见颜舜祁捡起信封,要巧巧像刚才那个样子。将信封倒着拿,似乎看出了什么似的。
烛火微弱,晃动着信封上的那一排字迹。可是奇怪,“玉池初晨亲启”这六个字怎么倒像是一幅画呢?颜舜祁赶忙找来纸笔,然后比照着细细的画了一遍。来回修改,如此了五六遍。
“果然是兵符!”巧巧指着那幅画像,有些兴奋的喊着。可不是么,将这六个字的笔顺拆开来。果然是兵符图案了!干净的画纸上,就是楚君颢昭思暮念的兵符图案。
以前楚君颢最是担忧的,就是怕边关萧易寒拥兵自重。只想着收回兵符,本想着萧易寒死了的。也好,兵符到手了的。“难道郑将军身上没有么?”巧巧很是奇怪,“直接找他不就好了?”
平素里,巧巧想的就是很多。倒是让颜舜祁多了一层疑虑,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萧易寒临死前,要穆辰轩将兵符带到玉池。一种可能是萧易寒被抓,受了胁迫的。
于是没有法子的情况下,他只好暗里托穆辰轩带回来。这两种可能,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萧易寒有危险,他宁可毁掉兵符。也不会让西戎拿到的,于是信封里就是兵符了。
如此想法,还真是算得上“忠军报国”了。颜舜祁细细收好兵符,长叹一声:“只是可惜了穆公子,倘或复国有望,定要封他们为烈士的。”他说着,便将兵符交给巧巧。
“楚兄会很高兴的,”颜舜祁轻轻握着巧巧的手,放心道,“眼下玉池危险,可是为了复国,我相信你能办到……”要自己的妻子冒险,颜舜祁也着实为难。他还要在陈戈岭,等候王启波的人马。
巧巧看着颜舜祁的眼眸,不觉轻轻点头:“祁哥哥放心,我会办到的!”信任的语气,让颜舜祁倍感欣慰。今后无论何事,都是他们夫妻共同度过。彼此之间,信任有加,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