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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晨星,几多寂寥。暮色深沉,万千苍穹。晚春的夜色,显得越发神秘。草木丛中,依稀可以听得到,虫儿鸣叫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是一曲伴奏。正阳殿前的小径处,是一个寂静的女子。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映衬出一张干净的脸庞。白日间与婉凝商议,她从中得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便趁着夜间,来到了正阳殿前。不过此时,她却住了脚步。因为殿前,也站着一个人。
一袭素净衣衫,欣长身影如此熟悉。这般执着的精神,让尺素顿感疑惑。从那个背影可以依稀判断出,这个男子便是穆辰轩。只是他为何此时前来,难道也是有其他要紧事。
月色移过云朵,照出一寸光亮来。她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候了许久一般。这个时候的尺素,还不知道。远处一双眼睛,正在悄悄望向自己。那正是林一凡每天,都在暗暗的关心着自己。
只是今夜,却让林一凡仿若心头霹雷。他看着尺素的眼眸,似乎只是隐藏着另一个人。原来曾经的一切,都只是虚假谎言。他握紧了手里的腰刀,咬着牙消失在夜色中。
自己努力训练军队,只为有朝一日帮助君颢。拿回皇位,然后携手尺素归隐山林。这样的愿望,而今却是无法实现。原来他的苦心,全都白费。可是一切于尺素而言,却是一场深深误会。
解释也好,哭诉也罢。最终唤不回他的痴心,看着他悲苦的背影。尺素的手心渐渐空落,这样的结局也便早已注定。她泪眼朦胧,耳畔处传来木鱼单调的声音。心儿寂静,香烟袅袅。
夜雾弥漫,渐渐升起薄凉之意。她转身对身旁的宫人道:“给皇上的米酒,可是预备下了?”说话之间,那个宫人便点点头,举起手里的食盒。可是尺素看了一眼,便摇头:“再热一热吧。”
看着那个宫人离去的背影,尺素方才慢慢走向穆辰轩。想要支开这些跟着的宫人,对于尺素而言是很容易的事情。她的脚步,随着月光游走,在小径处悄无声息。
偶然间浮动的风儿,撩拨着她的发丝。她不明白,为何穆辰轩会站在这里。莫不是,有什么紧要之事?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江城县丞来。他入宫月余,微未曾看到踪影。
是了,一定是穆辰轩为了他父亲,而才要入宫的。这样的情形,大约是楚君琰不待见他吧。想到这里,尺素想着或许自己,可以帮一帮他的。“不知本宫,能够帮到穆公子么?”尺素慢慢开口。
直到这时,穆辰轩方才慢慢回转过身子。看着月色下的尺素,一袭素净的米黄大氅。倒是显趁着她的淡漠娴静,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感。听得出来,尺素已然知晓自己的来意。
他不觉裂开嘴笑了,挠挠脑袋:“就是想要见一见皇上,让他赦免我的父亲。”果然不假,还是尺素猜着了的。她看着穆辰轩一脸的纯情,忽然想起在大漠的时候。还是他,救了自己的。
倘或当初,不是穆辰轩的话。那么尺素早就葬身大漠了,她淡然笑着:“本宫会让你如愿的。”这份恩情,她是要还上的。这便是一个机会,她扬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空旷的天空,反衬着夜的静谧。半空的云朵儿,也偷懒似的躲在了一边。此时此刻,就连风儿也睡觉去了。周围的寂静,让人不觉安逸舒适。熟悉的味道,飘散在正阳殿的长廊上。
以前当值的时候,便会嗅到这淡然的栀子花。自然,这还是婉凝入了宫以后。栀子便开始在正阳殿生根发芽,就是这小小的栀子。才会掀开故事的开端,一字一行,书写相思情谊。
这本是一段权利相争,而今却掺杂了些许悲苦。比如玉池人家,比如大漠行程。恩恩怨怨,何时才会到头。一碗温热的米酒,唤起君琰内心的回忆。他缓缓放下毛笔,喜得起身相迎。
他以为,会是婉凝的。他以为婉凝原谅了他,可惜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表情淡漠的尺素,而今的玉才人。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原来他的以为都是幻想。
夜半有风,吹拂着夜的惆怅。尺素缓缓放下米酒,转而说道:“皇上连日身子不好,有一江湖郎中,可治好陛下的病。”“明日再来,”君琰挥挥手,不耐烦道,“朕要歇息了。”
看得出来,君琰其实心情很差。怎能不差呢,如今不说宫外军队无法调集。单说婉凝这里的误解,就让君琰分外焦虑。他甚至于后悔,怎会当初信任萧易寒。杀他不得,却又让他跑了。
“依草民判断,皇上应该是心病,”穆辰轩拱手说着,便注意到了君琰眼神里的光彩。果然,君琰来了一些兴趣。便要穆辰轩详细说一说,他一边解释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尺素。
这时的尺素,方才慢慢退至烛台后,哪里光线暗淡。根本看不到尺素的身影,只要以穆辰轩为幌子,那么尺素会很容易。在正阳殿找到另一半兵符的,即便找不到,起码熟悉了位置。
两人各取所需,对于穆辰轩和尺素而言,其实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正阳殿很大,达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尺素摸索着往前走去,似乎走了很远的路。依稀可以听得到,两人的对话。
此时此刻,尺素的心里。竟是想起了林一凡,如果这个时候。他会在身边,那么一切的事情,将会变得十分容易。比如现在,他一直游走正阳殿。至少,可以告诉她详细的位置。
正阳殿的偏殿,其实是一间书房。古朴的一张书架,整齐的码放着史册典籍。一张小小的桌案,是干净的笔墨纸砚。借着窗外依稀的星辰,可以看得到一叠栀子花笺,泼墨着思念的味道。
“一字一句断肠时,总归离人是相思。”“泪痕染枕前,不见卿已还。”“犹记当时忆初见,菱花烛火夜阑珊。而今梦里身是客,只恐夜凉花已眠。”“世人都道相思苦,我念相思路殊途。”
字里行间,隐约透露着淡淡的思念。一笔一划,仿佛都很用力。尺素的脑海里,像是一个女子。独倚西窗木格下,书写着片刻的情怀。在尺素的脑海里,也就只有婉凝了。
雨落凡尘,淡扫尘埃。轻轻缓缓,下得人间。一干二净的黎明,在此刻露出了些微的暖意。这样干净的清晨,还是从未有过的。小径深深,点滴苍冷,细碎绿苔痕。
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给这平静的早晨,增添了些许的喧闹。楚君琰穿着一身碎底青花袍子,沿着小径缓步向洛水阁而去。洛水阁,因为“洛神”的名字方才取的。
这里一泓清池,将一座太湖石环绕起来。四周的绿藤萝,遮掩出一片凉荫来。长廊上传来扫地的声音,是纤云在哪里忙活。君琰轻轻走过去,低声问道:“小凝可是醒了么?”
“姑娘还睡着呢,”纤云回应着,“等姑娘醒了,奴婢再让她去正阳殿。”谁知君琰却摆摆手,静静的坐在廊檐下。一声儿也不言语,他在等着婉凝醒来。这份心意,着实让人感动。
可是才刚下过雨,不时会有露水,沿着晚妆瓦往下滴。不经意间滑入他的脖颈,让他不觉浑身一颤。这薄凉的早晨,丝毫觉不到夏日的来临。他回身望着,却露出微微笑意。
可见婉凝习惯了,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吧。不管怎样,只要婉凝需要什么。他楚君琰都会给她,他只求一夕谅解。只是不知,上次让她去看望君颢。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还不知道。
“姑娘醒了,”纤云走过来说道,“皇上快进屋吧,喝杯茶暖暖身子。”此时君琰喜得三步并作两步,掀开翠绿色的门帘。绕过一张大插屏,便来到了内室。屋子里,还散溢着慵懒的味道。
只是婉凝已经坐在桌案旁,静静地翻着书本。她又针灸了几次,眼睛还算是勉强看得见。她不允许自己失明,至少在救出君颢为止。哪怕最后记忆全无,她也要坚持针灸。
君琰看着她的样子,像是下凡的仙女。不觉走到她跟前,从身后拿出一只小瓶子。微笑着说道:“这是南海珍珠磨的珍珠粉,吃了以后对眼睛很好的。”一只小小青花瓷瓶,满载着希望。
看着这只小小瓶子,还有君琰眼眸中的期待。婉凝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的遇见。那个时候的君琰,眼眸中透露着关怀的温情。每次自己受到委屈的时候,都会是他陪在身边。
伤心难过,哭泣无助的时候。也总会是他,宽慰着自己的心。对于自己而言,他就像是一个朋友,一个异性知己而已。甚至于有的时候,她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他听。
那样寒冷的冬天,也会变得温暖如春。即便那个时候,有许多的烦恼。也会在见到君琰的那一刻,全部抛之脑后。于是在浣衣局,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欢乐的笑声。
种种回忆,慢慢袭上心头。只是随着时日的流逝,一切都在权力面前。已然毫无意义,将这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婉凝不明白,为何君琰会苦苦挣扎。即便是最后,得到了权利还不肯放手。
“因为我,你的眼睛才会失明,”君琰看着婉凝淡然的眼神,不觉略带歉意道,“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或者说,他祈求婉凝的谅解。至少,一个机会也是好的。
阳光暖暖,流过世间每一个角落。干枯的老树,开始生出新的芽穗。仔细聆听,仿佛可以感受到。每一寸的生命,在枝头慢慢绽放。几缕叶脉,衬托着几多栀子,开得正好。
行走在碎石小径,周围的一切静如止水。琴弦处,缓缓流出一段莲花落。随风而落,指尖处尽是无限回忆。没有谁会记得谁,也没有谁会忘记谁。只是那昔日的曾经,让人不觉心生悲苦。
苍天辽阔,一行孤雁寂寥徘徊。这样和暖的春天,却夹杂些许悲凉。君琰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乐曲声中的回忆。不觉心生慨叹:“小凝的琴艺,越发高深。”记得以前,婉凝连琴都不曾碰触过。
“放了楚君颢,你要我怎样都好,”婉凝总是时刻提醒自己,这件事情万不可忘记。就是才刚,她险些忘记这个名字,忘记此番进宫的目的。只是觉着,要完成某件事。
琴声戛然而止,像是流泉哽咽在山间。她慢慢按住琴弦,方才仰起头来,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期许。原来在婉凝的心里,还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君琰的心里,有些痛:“他勾结萧易寒,联合西戎背叛东麓。”
干脆生硬的话语,从君琰口中说出。着实是有些为难,可他想着倒不如说明白一些。这样荒谬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婉凝慢慢起身,冷冷看着君琰:“而今胡族南下,皇上怎么做事不理?”
原来胡族一方,已经知晓他们公主遇害的消息。虽然已经迟了几个月,但是他们暗暗积蓄力量。派了大批精兵,正在往东麓前进。如此因隐蔽的消息,婉凝怎会知晓。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婉凝不觉冷笑一声:“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就会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耳朵可是灵的很!”对于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来说,听力却是极好的。
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婉凝虽然看着闲来无事。却是让纤云暗暗打听,有关宫里的任何消息。她也会时常,走出洛水阁。借着仅有的一点点光明,猜度着君琰的一些心思。
何况纤云的叔父王连瑛,又是正阳殿的内侍总管。听来的消息,还算是可靠的。不然君琰登位之初,王连瑛怎会没有离开。他的后半生要靠着纤云,所以自然也便暗暗靠拢婉凝这里。
“你的心思,还真是多,”君琰不觉轻轻笑着,“那你,还知道什么?”他一直以为,婉凝只是一个深闺女子。哪里会想到,婉凝竟然几多心思。或许,从她进入正阳殿开始,就已经学会了不少吧。
这到底是夸奖,还是嘲讽。婉凝已经辨不清,遂只是淡淡道:“你说君颢和萧易寒勾结,背叛东麓。我只是想看看,证据在哪里?”这一点,当初是君琰算好了的。
本欲让萧易寒带西戎兵进京,说是助君琰登位。实则是要借此,诬陷萧易寒和西戎合谋。再加上被捕的君颢,到时候“证据确凿”,君琰便可名正言顺除掉萧易寒和君颢。
可是他哪里想到,萧易寒会提前回京。并且也没有带回戎狄兵。而这一切,因为伊芙的失职(伊芙掌管调兵)。将君琰的计划全盘打乱,关于这一点。到底感情胜过了权利,尽管失败,却还是摆脱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