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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人间,纷飞舞动。盘旋已久,影落夜空。薄雪绵绵,湿了一片伤心往事。琴弦响起,只为那一念执着。牵动心思,青铜镜上淡妆落。木格窗子上,隐约透着淡淡的思念。
这般熟悉的味道,在君琰看来,仿佛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尚且记得那时,丽妃静静的坐在栀子花下,安逸的翻看着诗集本子。柔暖的阳光,静谧的挥洒在她的周身,散发着宁静的意思。
书页上的每一个字符,在阳光的映衬下,跃动着生命的色彩。一抹倩丽身影,让年少的君琰,颇为心动。那时的丽妃唤作彦丽儿,是君琰最喜欢的名字。他常常会唤她“丽儿”。
许是那一刹那的错误,让丽儿与君琰阴差阳错。那一只轿子渐行渐远,在君琰的心底,留下莫名的伤感。栀子花下的诗词,在淡雅的花香中。残留着回忆的味道,弥漫着他的心田。
不管怎样,丽儿都是君琰心中,唯一的挂牵。他慢慢合上手中的书页,循着记忆的印痕。追忆过去的流年,冬日里的莲香苑,单调冷清。北风安静的停留在某段画卷,留恋着某一眼回眸。
辗转念想,尽是无以派遣的寂寞。隔着一道木格窗,君琰可以看到丽妃。她正在安静的翻看着书本。像是多年前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曾变过。屋内淡雅的甜梦香,散发着迷蒙的味道。
“不管以前怎样,不管今后如何,我都会好好待你,”君琰附耳丽妃,轻声许诺,“我会用后半生,弥补对你所有的亏欠。”多少次,这番话回荡在耳畔,让人不忍回忆,不忍念想。
许是一时的承诺,许是一时的歉意。在丽妃看来,君琰所给过自己的,无非是安心和道歉。他那里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是什么。有他的陪伴,这就够了。她不需要什么承诺,更不需要什么道歉的。
静谧的雪,在半空中倏然落下。像是精灵一般,飘落人间。她看着君琰漆黑的眸子,思虑了半刻,却还是不觉问道:“王爷果然,要做皇帝?”她要确定,确定君琰的心思如何。
其实君琰早已料想,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不想让丽妃太过难过,毕竟丽妃所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他作出的承诺,从来都不会变过。就只是关于丽妃,他不得不抱憾终身。
一盏清茶,飘逸着雅致的芳香。慢火慢焙,掺杂着旧日雪水的味道。君琰轻轻抿上一口,微微向丽妃点头:“对不起,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最后的最后,君琰还是无法舍下这段权利。
“琰哥哥的决定,丽儿不会阻挠的,”在丽妃心里,只要君琰开心就好。无所谓做什么,哪怕是君琰做了皇帝。“只是琰哥哥,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有些担忧,毕竟夺位并不容易。
她所念的并不多,或者说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很多年前,她可以为了家族利益,入宫为妃。才导致如今后悔万分,这次的她,再也不会了。她只要君琰在身边,他做什么都已然无谓。
下了一夜的雪,在早晨慢慢停了下来。尽管半空,还飘散着些许的雪珠。随着阳光的喷薄而出,渲染着一片霓虹云彩。宫苑内很静,静到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似乎周遭的一切,不复存在。
远处奉天寺的钟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朝堂内。大臣们站在朝堂,互相议论着什么。也是奇怪,君颢连日尚未早朝。此番忽然召见,让众臣颇为疑惑。起先的“龙体欠安”,似乎有很多的破绽。
就在昨夜亥时,许多大臣都接到了宫中急报。故此前来朝堂,龙椅上并未见着君颢的身影。却是换做了另一个人的样貌,柳丞相和陈书阁看得清楚。不是楚君琰,还会是哪一个。
众位臣子,纷纷小声嘀咕。却又不敢倒出不满,因为太后就在一旁坐着。柳丞相不发话,谁也不敢动弹。很快,随着钟声的慢慢落下。小太监便颁布了登位诏书,诏书的内容,有些冠冕堂皇的意思。
记得当初,婉凝曾经说过。君琰的心思,这才被陈书阁记在心里。为了保全女儿萍贵人,保全东麓的安宁。他不得不记着婉凝的话,暂时保存实力。这个时候与君琰斗下去,无异于与虎谋皮。
左右查看,宫中侍女太监,也都换了一遍。太后又是君琰的母亲,这样的环境,也唯有收敛其中。他作为左相,也还是有义务保全东麓的。柳丞相看着道貌岸然的君琰,也是隐约猜出了八九分。
此时女儿柳皇后在君琰手里,柳丞相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叩拜,并未有任何的不满。“西戎以为,劫持了一个楚君颢,就可以要挟我东麓!”君琰掷地有声,“那是西戎在妄想!”
不管君颢有没有被西戎劫持,或者君颢失踪下落不明。面对西戎在东麓采买奴隶时,君琰不可能不管。他要为自己的“引狼入室”,而做一个大家认为,可以打败西戎的方法。
这件事情上,无非是一个借口罢了。他所需要的就是这个,至于那半块兵符。只要有萍贵人在后宫,也是一个很好的人质。柳皇后的被软禁,也是牵制了柳丞相的权利,这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朝堂之上,臣子们也只是唯唯诺诺。历来夺取皇位,无非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是这一次,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到理所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西戎进攻。而是因为东麓的一条宫规。
兄终弟及,兄若无子,弟可承袭。与君琰而言,君颢生死不明。在这风尖儿浪口上,自己继位有理有据。以此打退西戎,朝堂内更会认为自己的才能。之前所做的准备,也便水到渠成。
于是第一道诏书,也便顺理成章:着御林军侍卫柳子煜,搜查京都内西戎商人。以帝王口吻,相信柳子煜是不会断然拒绝的。何况柳丞相也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君琰没想到,却伤害了婉凝。
很多年以后,他静下心来想着。自己承袭皇位,是不是太过急躁了些。以至于让婉凝对自己心存恨意,追悔莫及。他可以换回婉凝的双眸,却无法弥补,对婉凝的再次伤害。
不过瞬间的功夫,君琰登基为帝的消息,传遍了宫苑的每一个角落。正在饮着茶水的婉凝,手儿一松,竟是将茶杯摔碎在地。随着“豁朗”一声,纤云忙打起帘子进来看。
满地的碎瓷片,还有杯中的茶水,也浸染了婉凝的衣衫。纤云忙拿过手巾,替婉凝擦拭衣衫上的水渍。只听得婉凝淡淡自语:“他还是,做了皇帝……”当初的许诺,似乎早已随风而逝。
苦涩的话语,在婉凝心里,泛着辛酸的味道。她慢慢的起身,摸索着触到了纤云的手。“姑娘,你的手……”纤云反手握着婉凝的指腹,顿觉冰凉异常。纤云可以看到,婉凝的双目黯淡无光。
才刚敷过药的婉凝,此时双目有些湿润。纤云看得清楚,一滴泪,滑过她的脸颊。夹杂着思念的味道,她说过要找柳子煜的。可是没想到,君琰这一次竟然是抢先在了自己前面。
模糊的记忆,在自己的脑海中画成一篇诗词。其实她本不应该相信他的,毕竟君琰当初给予丽妃的。都只是一场华丽梦境,许是在君琰的心里,只有权力交接才会是一切。
“我要去找他,”婉凝紧紧扶着纤云的手,想着找君琰问一问的。可是纤云却是连连摇头:“这万万不可!姑娘的眼睛尚未痊愈,又怎可……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王爷,姑娘何苦……”
似乎纤云的话语,于婉凝而言,只是耳旁风罢了。她只是呆呆的往前走着,眼前模糊的一切,让她失去了最初的目标与方向。她记得,君颢曾经说过,东麓的百姓一定要安宁祥和。
可是她没有做到,任凭西戎商人,将东麓女人买走。君琰也失去了最初的人性,这要让婉凝如何才好。幸而身边有柳子煜,有陈书阁,有柳丞相。他们是东麓的的顶梁柱,给予婉凝一丝希望。
“姑娘,”纤云慢慢劝解着,“不如咱们先缓一缓,看看萍贵人和汐月,或许从她们那里,可以得到一些消息的。”在纤云入宫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的女人们,应该是最好的情报机构。
萍贵人是陈书阁的女儿,汐月又是君琰的妻子,元易斌的妹妹。不管怎样,从她们口中,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这总比去君琰哪里问,更加真切一些。是了,自己怎么忘记了。
婉凝慢慢回过神来,轻轻拍着纤云的手,微微笑着:“是我糊涂了,还是你说的没错。”此时此刻,应该打起精神的。这样才不会辜负于君颢,辜负与东麓。她不能够倒下去的,绝对不可以。
耳畔处,隐约传来一阵凄凉琴声。婉凝忽然想起了梓若,自己的小表妹。“若儿不知过得怎样,”婉凝悲凉的话语,不只是在缅怀梓若,还是真的忘记,梓若早就已经魂归天外了。
一件披风,披在婉凝的肩头。她顿觉暖意融融,这个时候好在还有一个纤云。可以细心照顾她,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争气,至少在宫里,要为君颢夺回皇位做好准备。
窗外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萍贵人总是慨叹,今年的雪水怎么这么多。总也下不完,守着小暖炉,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暖炉内的灰。想着今早君琰登位的消息,心里很是沉重。
走过了三个冬天,这个冬天却是这么漫长。风雪弥漫着整个岁月,笼罩整片宫苑。似乎君琰登基为帝,与她而言并无多大关系。她只是担心父亲,能否在着诡谲的朝堂活下去。
当初为了得到君颢的信任,让父亲做左相,为东麓奉献自己。遂狠心与父亲断绝关系,如今想来,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年迈的父亲,不知父亲怎样,她望着窗外,越发担忧起来。
她想着有一个人,可以帮着自己的。只是如今,自己被软禁于锦祥宫,无法出去罢了。想着隔壁的梓若,在朝堂上自刎而死。她便浑身战栗,这几天也是噩梦连连的。
一阵寒风挟裹而过,吹得小暖炉内的炭火,来回摇摆。萍贵人忙起身去关门子,却惊喜的看到了婉凝。她喜得咧开嘴笑着:“才刚还念着你,你可就来了。这不是心有灵犀么?”
其实萍贵人知道,眼下只有婉凝,才可以帮得到她。尽管朝堂上,无人反驳君琰的夺位行为。那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君琰的军队,早就部署好了一切的。远处的西戎,也在周旋于君琰。
只是那另外一股势力,让人摸不着头脑。婉凝想着,大约会是西戎罢了。不过既是西戎,又为何到东麓做奴隶生意。前后矛盾的行径,无非是要告诉婉凝。哪一股势力,应该是君琰的人。
直到她去往西戎后,才晓得这股势力,竟然就是萧易寒!他与君琰关系甚好,面上答应帮助君颢。暗里却是与君琰一体,将君颢关押起来。这样的结局,让婉凝万万没有想得到的。
直到后来,她才开始相信君颢的话。为何当年,君颢会让自己去查证。有关萧易寒与君琰的来往信件,还有那只乳鸽。原来君颢早有察觉,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那时的婉凝,怎会相信萧易寒的所作所为。她一直都认为,萧易寒是一个正人君子。在江城养伤,保护君颢而已。也就只有眼见为实,婉凝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萧易寒的阴谋。
只是一切,太过迟缓。婉凝从未想过,萧易寒以为自己进宫为妃。想要通过这个阴谋,来报复自己罢了。这段凭空而来的仇恨,让婉凝欲哭无泪。她看着遍体鳞伤的君颢,只觉着世间化为乌有。
“婉凝,你放心,”萍贵人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着,“我会留在宫里,做你的眼线。前些日子,元大人和汐月也来看过我的。”这样便好,无论成功与否,婉凝都要赌一把。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哭泣是最无用的法子,她要动用一切力量。来保全东麓的实力,不然可就真的是完了。她心中念着的君颢,是她的精神支柱。她相信君颢会活着,他答应过自己,决不会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