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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原野,无尽情怀。冷风吹,冷风吹,一任东南西北。雪花飞舞,无声无息。“纤云,窗台上的栀子,还好么?”婉凝近来,总是梦到栀子花在枯萎。她慢慢的坐起身,茫然的问道。
一旁的纤云听了,不觉放下手里的食盒。思索了半刻,才对婉凝说道:“姑娘,这是在王府……”“是了,我怎么忘了,”婉凝自顾自的笑着,纤云揭开食盒,端来姜汤道,“我亲自熬的,说是要姑娘补补身子。”
“没有胃口,”婉凝轻轻摇了摇头。她实在是没有心情,也不知道正阳殿的栀子花。是不是花开依旧,娇嫩如初。“尺素唤你过去,”是君琰的声音,纤云听了,看了看婉凝,便慢慢的退了出去。
片刻,君琰轻轻吹了吹姜汤。亲自递到婉凝面前,疼惜着说道:“趁热喝了吧,也好暖暖身子。”汤匙碰触到了婉凝的唇边,婉凝却冷言道:“王爷请回吧,我只是一个侍女,不劳王爷费心。”
“小凝,”君琰看着她暗无色彩的眼睛,还有脸颊上得那道疤痕。不觉声音有些颤抖,“我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听得出来,君琰的心里,似乎还残存着一丝丝的良知。
婉凝想也未想,便轻启朱唇:“放了楚君颢。”短短的五个字,却让君琰的心如刀割。素日笑颜依旧的婉凝,今朝却变得如此陌生。他摇着头,无奈的苦笑:“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听了这话,不觉冷笑:“那王爷,休要我原谅你。”“小凝,”君琰轻声唤着这个名字,想要多说什么,却还是忍了下来,“就算不为我,也要为你自己,好好珍惜身子……我希望你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君琰便轻轻地离开了。再没有多余的言辞,唯有扼腕叹息的背影。婉凝看不到,却可以想象得到。君琰素日温婉如玉,对待丽妃也是温和有加。就是萍贵人,也对他心生爱慕。
如此细微如尘的男子,却是心怀野心之人。婉凝想着君颢,想着那个伊芙公主还在宫里。便觉者心有不安:“王爷请留步。”她的一声挽留,让君琰的心儿,顿起丝丝波澜。
“告诉我,你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做,”婉凝开门见山的问着,却让君琰期待之心,再次降落。他以为,婉凝会原谅他的。可惜婉凝的心,一直都在君颢身上。对待他这个王爷,丝毫没有上心。
当年,看着丽妃进宫,他后悔不迭。丽妃在宫里过得如此凄苦,小公主也离她而去。君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君颢冷冷的对待婉凝,他实在不忍,婉凝再次走上丽妃的道路。
索性,他将这份遗憾,弥补在婉凝身上。无论他怎样努力,婉凝始终,都无法谅解自己。“我若告诉你,你会不会,留在王府,”君琰希望,婉凝可以过的幸福,“我会,是你的眼睛……”
时间久了,婉凝便可以根据周遭光线的强弱。来判断时辰了,只是多日已过,元易斌却尚未进府。不只是君琰有所顾忌,还是元易斌遇到了什么难事。相较而言,她更是担忧君颢,唯恐他会出什么意外。
彼时门轴声响动,婉凝以为是君琰。便淡淡的说道:“王爷无须多费心思,你若不可放了君颢。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听了会子,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但只听得熟悉的声音:“姑娘的眼睛,好些了么?”
是了,是元易斌。婉凝顿时展眉笑道:“原是元大人,我还以为,还以为……大人这几天不来府上,莫非是王爷有意为难吧?”“姑娘还真误会了王爷,”元易斌说着,便做下替婉凝诊脉,“我一直都在,找寻药引子。”
听闻元易斌如此说,婉凝只觉着脸颊发烫。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他?自己在宫里受人欺侮,在浣衣局辛苦劳作。都是他在陪伴自己,细心照顾自己的。不,婉凝随即否认这个念想,一定是君琰在演戏。
墙上得自鸣钟,静静的行走着自己的轨迹。君琰素日喜欢西洋之物,尤其喜欢时钟。他常常说,世间最公平之事,莫过于钟盘上的刻钟。一天十二个时辰,分毫不差。
也是在君琰登临帝位,总是喜欢将怀表上得指针。一一往回拨弄,希望时间可以回到从前。可以回到自己,初次与婉凝相识之时。他对得起太后,对得起拥戴他的大臣。
却唯一对不起的,是丽妃,是婉凝,是自己那颗落寞的心。一眼回眸,辗转不见的念想。都在往日,尽数回味。他封锁着自己的心,渴望着求得婉凝的谅解。却不期然,痛恨自己的曾经。
“小凝,”君琰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婉凝立刻回过神来。大约是,君琰一直都在旁边。而自己只是看不到罢了,君琰慢慢的走近婉凝,轻声说道:“即便你的眼睛看不到了,我还是会照顾你的……”
元易斌把了脉以后,笑着对君琰说道:“王爷求得的药引子,下官已经寻了来。保证不出三个月,燕姑娘的眼睛,就一定会好的。”听闻如此,君琰喜得像个孩子:“那便好,那便好!”
随后,纤云便陪着元易斌去开药方,熬药去了。屋子里单只剩下婉凝和君琰,婉凝可以听得到,君琰深藏在内心的喜悦。她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软榻上。对于君琰,婉凝不想与他说太多的话。
“他很好,”君琰温婉的说着,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婉凝手里,接着说道,“伊芙公主固然是我安排的,不过不会伤害他的性命。”“王爷似乎,话外有话,”婉凝慢慢的抿了口茶水。
君琰微微一笑,看着婉凝那双略带蔑视的眼睛,不觉说道:“我说得很清楚,怎会有弦外之音?”“如果不是,那此时躺在这里的,应该是君颢了,”婉凝唤着他的名字,让君琰的心头有些酸疼。
霜花遍地,洒落一地忧伤。一树梅花,纷纷扬扬。寂静廊檐,细细的雪粒。零落着一场盛世烟花。华丽盛开,却又凄然落幕。尺素捏着好容易得来的书信,悄悄的潜入深宫小径,正阳殿内。
曾经的长春宫,是自己暂时居住的地方。想起江苓嫣对自己的照顾,尺素的心里未免有些念想。尽管江苓嫣为人孤傲,得理不饶人。可是江苓嫣是可怜的,这一点,尺素比谁都清楚。
幽幽石板路,寂静岁月稠。尺素轻手轻脚的沿着廊檐下的小径,慢慢的移步正阳殿。这个时候,伊芙公主还在宫里。绝对不能让她发现,否则这封书信,可便是辜负了婉凝的一片苦心。
倘或不是婉凝,尺素或许就没那么容易,拿到被汐月藏着的书信。她正胡乱想着,却忽然被一道冷剑,挡住了脚步。她不觉抬起头来,凄冷的月色下,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没错,是林一凡没错!尺素的心里,泛起微微的喜悦。“一凡,竟然是你?”尺素不觉叫出了声儿。多日不见的尺素,在林一凡看来,似乎是那么陌生。他慢慢的收了冷剑,冷言道:“夜闯深宫,却是为何?”
“我是来见皇上的,”尺素说着,话语里夹杂着喜悦,“已经得了证据,过不了多久,我便会离开王府的。”“皇上是不会让你离开的,”林一凡淡然说道,“除非,等到除去楚君琰的那一天。”
什么?尺素顿时失落起来,她以为自己得了证据,就可以恢复自由的。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胜利。而且君琰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一封小小的书信,就会承认与西戎有来往的。
她低估了君颢的心思,看着尺素垂头丧气的样子。一凡心里微微一动,他很想安慰尺素。可是他不能,君颢告诉过自己。儿女私情只会阻拦大事,若要成大事者,必然斩断儿女私情。
多年以后,一凡回忆起这件事。回忆起尺素很容易,得到了证据。才明白这一切,似乎都是君颢安排好的。府里有多少眼线,就好像是命运,从来都不曾有人逃离。尽管后来,君颢没有承认这一切。
亦或许,尺素也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利用。总归到底,都是为了东麓,为了稳固住皇位而已。“皇上在等你,”一凡退后一步,让出路来,“你可以进去,把证据交给皇上便可。”
原来幕后的一切,都逃不过君颢的计谋。他稳稳的坐在桌案前,操纵者一切的事件。“小小书信,不足以扳倒楚君琰,”君颢说着,便将书信交给王连瑛,随后又对尺素道,“接下来,你要密切注意萧易寒。”
尺素点头,问道:“只是这次,皇上要得到什么?”“萧易寒的人头,”君颢淡淡的说着,却让尺素心头一震。看着尺素惊慌的样子,君颢淡然一笑:“他死了,朕会让一凡,收拢边关将士,为朕所用。”
微风轻轻吹拂,将满树的梅瓣,系数吹落与她的肩头。她却只是没有察觉,慢慢的走在梅瓣飘落的小径上。血红的梅瓣,映衬着石板上散落的雪屑。颇有一种静若无骨的美感。
“皇上怎么说?”一凡看着尺素这般失落,心里也有些疼惜,唯恐君颢会欺负了尺素。听闻一凡如此问,尺素不觉停下了脚步。慢慢的开口道:“皇上要我,取下萧易寒的人头。”
尽管尺素是君颢培养出来的细作,可是尺素从未杀过人。她虽然个性冷静,却还是有良知的。再者说,萧易寒是婉凝的堂兄。而婉凝也帮助过自己,拿到了这最难得的书信。
这份恩情,尺素会记着。只是她没想到,君颢会让她这么做。她也是犹豫了,所以才会问问一凡。到底自己,应该怎么做。“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够听命于主子,”一凡给出的答案,简单明了。
“燕婉凝与我有恩,”尺素慢慢说着,随后望向一凡,“我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一凡,你也不希望我这样,不是么?”听着她唤自己的名字,一凡的心头,也有了一丝丝的暖意。
曾经的一凡,以为尺素不在乎自己的。上次出嫁,他亲送她嫁入王府。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心,他憎恨与皇后。却无意间,伤害了萍贵人。他的心里也很是纠结,这次的尺素,让他顿生希望之火。
“尺素,你大约忘记了你的仇恨,”一凡很清楚,尺素的父仇,唯有君颢可以助她,向皇后索要。如果是那样的话,尺素宁愿自己去向皇后复仇。她望着一凡眸如寒星,心里不断地挣扎。
北风渐起,一凡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尺素披在肩头。“回去吧,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看着一凡如此对待自己,尺素心头宛如一阵暖流。她微微的展开笑意:“一凡,你对我真好。”
梅瓣飘落在尺素的肩头和发丝上,一凡轻轻的为她拈起:“夜里风凉,这里又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吧。”他的话语虽然冷漠,却是透露着丝丝的关怀。于是尺素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所疼惜关爱。
正阳殿内的烛火摇曳,隔着一层木格窗。君颢看到了这一幕温馨的场景,心里忽然不禁想起了婉凝。他的婉凝,此时会在哪里。是不是也同他一样,互相思念着对方?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而重新坐下。拿起手里的画笔,慢慢的勾勒出婉凝微笑的眸子。王连瑛轻轻走过来,看着君颢画着的婉凝画像。轻声赞叹:“这幅画,若是被姑娘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你说凝儿,会不会在王府?”君颢轻轻放下画笔,出神的看着画中的婉凝发呆。王连瑛听了,笑着摇头:“奴才愚钝,若是知道了,必然会告诉皇上的。”“你是愚钝,”君颢自语道,“只是你的好侄女儿纤云,总该知道的。”
话说到这里,王连瑛立刻双膝跪地,连声求饶:“纤云失踪了几天,奴才也着急……她一直都跟着燕姑娘,只是,只是奴才确实不知……”“起来吧,”君颢慢慢起身,“朕应该,去看看君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