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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暖香,萦绕宫闱。正阳殿的书房,散发着幽幽的芳草香。君颢最喜栀子,所以在书房四周,种了好些栀子花。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能够在暖阁中盛开。婉凝一进屋子,就觉着浑身清爽。
桌案前,婉凝便看到了君颢。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好似阴沉的天。也不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婉凝在心里暗自猜测着。不知过了多久,君颢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今日的婉凝,仍旧是一身杏黄色宫装。可是君颢看得出来,她脸颊处的疤痕。已经被她很小心的,用花钿遮掩了起来。他的眼神,似乎要洞穿她的心事。婉凝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一时垂下了头。
“你迟了一刻钟,”君颢第一句话,便是透着责罚的味道来。可是奇怪,婉凝明明来得很早,是他自己在拖延时间的。见她没有说话,君颢便走到她跟前,冷笑着:“燕婉凝,你又犯了一层罪。”
什么叫又?婉凝心里暗暗想着。却听得君颢悉数数落着:“夜闯御花园,顶撞朕,唤朕的名讳——如今又迟了,你说要朕如何罚你?”“皇上不能这么说!”婉凝说着,便起头来质问。
从来都是低头说话的婉凝,忽然间抬起的眸子。让君颢一惊,他以为婉凝是软弱的女子的。原来软弱的背后,才是坚强。君颢心里有些欣慰,他没有看错。婉凝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
只是如今,婉凝还不知道怎么去逢迎后宫。所以君颢,是不能给予她太多的希望。“苓儿,你出来吧,”君颢说话之间,只见江苓嫣晃着身子,从侧门走进来。婉凝更是一惊,她怎会在这里。
还未容得她多想,就听得君颢对江苓嫣说道:“苓儿你说,要如何责罚她?”这可要怎么说呢?素来听闻,君颢最是宠爱江苓嫣。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婉凝似乎可以听到,江苓嫣冰冷的笑。
她缓步走到婉凝跟前,轻声笑着:“本宫的珠花,是不是还在你那里?”“娘娘不是已经拿走了么?”婉凝冷冷的回道,她不想与江苓嫣说过多的话。可是江苓嫣听得出来,婉凝的语气很是不屑。
“这珠花,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江苓嫣说着,便将珠花拿了出来,“你如果还想活命,就把真正的珠花交出来!”她说话的语气,愈发提高了好几倍。到此时婉凝才明白,君颢让自己来的用意。
她回身看着珠花,冷冷的说道:“昭仪娘娘可要看仔细了,这珠花本来就是奴婢的东西。娘娘若非要这么说,奴婢也是无言以对。”记得自己芳辰时,还是父亲送给自己的贺礼呢。
大约是江苓嫣嫉妒,所以才编造了一通谎言。向自己索取珠花吧,这个江苓嫣看来,是要把自己逐出皇宫的。江苓嫣听婉凝说话这么张扬,遂一巴掌甩向了她:“说!你把本宫的珠花,藏在哪里了?”
“奴婢已经说过了,”婉凝捂着发痛的脸颊,咬着牙道,“娘娘还要奴婢说什么?”此时君颢走过来,将江苓嫣拉至一旁。软语安慰,婉凝见此,愈发气恼:“素闻皇上乃明君,依奴婢看,不过是昏君罢了!”
顷刻之间,屋子里氤氲着阵阵怒气。君颢慢慢的走到婉凝跟前,狠劲儿抓着她的胳膊,怒道:“你有胆子,再说一遍!”“奴婢说,皇上不问青红皂白,与昏君无异!”婉凝从来都不怕,就是面对君颢也一样。
“你——”君颢扬起手掌来,面对着婉凝如花的容颜。气恼的君颢,还是忍着怒气,缓缓放下紧握的拳头来。他不想婉凝再受伤害,可是江苓嫣的堂兄萧易寒。在朝中可是北疆大将军,驻守着北疆。
如果不是忌惮她的堂兄,还有太后所支持的君琰。君颢怎会如此对待婉凝,他以为在浣衣局,可以让婉凝做自己的眼线。可是江苓嫣,从来都是如此的跋扈。君颢也只好咬着牙,冷对婉凝了。
他一心想要天下太平,再许婉凝一个承诺。不善言辞的君颢,却无法告诉婉凝真相。看着她愤怒的样子,君颢多想自己不是君王。“皇上,”江苓嫣撒娇似的,抚着他的胸口道,“就交给嫔妾好了……”
君颢深深吸了口气,此前也唯有如此。他在等待,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那便是他的御前侍卫,林一凡。一年前,林一凡得罪太后。而被太后发落岭南去了,如今刑期尚满,林一凡还在岭南。
看着君颢愤然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婉凝觉着那个背影有些凄冷。而不是她想像的孤傲,更多的则是孤独。“来人!”江苓嫣的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小太监走来。他们狠劲儿抓着婉凝,径自走向长廊上。
此时外面刮着阴冷的风,宛如刀子一般,割在婉凝的脸上。其中一个小太监,狠狠的将婉凝按在地上。然后只听得江苓嫣冷笑着:“你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把珠花给了本宫,本宫自会饶了你。”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太监,将一架琉璃瓷瓶摔碎在地。婉凝不解何意,倒是江苓嫣笑的有些颤抖:“跪在这瓷片上,本宫就不信,你不肯说实话!”什么?她没听错吧?跪在这瓷片上?
不待婉凝回过神来,江苓嫣早狠劲儿踢向她的双膝。婉凝只觉双腿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在瓷片上。顿时,双膝处好似万千根绣花针。一齐扎向她的皮肉,这比挨板子,还要疼痛百倍。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两个小太监,按得死死的。不能动弹的她,向江苓嫣怒目圆瞪:“你这般对我,早晚会有报应的!”“报应?”江苓嫣笑的愈发得意,“我从来不信!”
她一面说着,一面吩咐那两个小太监好生看着婉凝。这才踱着步子,缓步离开了这里。“江苓嫣!只愿有朝一日,我为猫你为鼠!”婉凝嘶吼着声音喊道,“我要咬破你的喉咙!”
说也奇怪,从那天开始,江苓嫣就开始害怕猫儿来。宫里是绝对不允许养猫的,这大约就是因果轮回的报应吧。婉凝丝毫动不得,只觉着双膝酸麻疼痛。而且似乎,有了黏糊糊的痕迹,是鲜血染红了碎瓷片。
一行孤雁,万千寂寥。倾泻长空,枯枝败叶。寒风孤寂潇潇处,秋雨绵绵即如驻。西边的天空处,飘来一阵雨丝。很快就浸湿了婉凝的头发和身上,看守她的小太监,趁着江苓嫣不在,便躲雨去了。
于是寂寥的庭院,只剩下婉凝一人还在雨里跪着。倾盆的大雨,下的酣畅淋漓。婉凝仰起脸来,那些雨水便冲刷着她的回忆。她想要站起来,却是浑身无力。尤其是双膝下,鲜血和着雨水,仿佛嘲讽着她。
阵阵寒风袭来,挟裹着初冬的味道。世间万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雨帘下,婉凝记得有一张熟悉的脸。那把小伞,就撑在头顶。真好,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惦记着自己。
是君颢没错,他看着雨中跪着的婉凝。不禁有些心疼,再往下看时。却是双膝下被雨水冲刷的血迹,已经浸透了衣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便伸出手来扶着她,她却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君颢便将她打横抱起,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正阳殿。身后溅起着的水花,冲刷着这一片血红的印记。碎瓷片处,仿佛在叹息着婉凝的命运。再次回首往事的时候,婉凝还会记着,这痛苦的伤痕。
正阳殿内,一片灯火通明。许多的御医,都在纷纷为婉凝诊脉用药,无奈婉凝高烧不退。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君颢冷言道:“都退下!”紧紧地握着婉凝的小手,他顿觉冰凉一片。
小小的冰片,覆盖在她的额头。却早已是化为冰水,冷汗淋漓。他细细的为她擦着汗水,心里期盼着她快些醒来。一头青丝,被汗水浸透。沾染在她的脸颊处,遮掩着那道疤痕。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深深地疤痕,在他眼前浮现的时候。他还是一惊,花钿早被雨水冲走。留下的是抹不走的回忆,他颤抖着手儿。却在触及她脸颊的刹那,还是停住了手。
“凝儿,你还真是傻,”君颢第一次,感觉到了婉凝所带给他的伤痛。眼角的一滴泪渍,轻轻滑落在她脸颊的疤痕处。也许这一刻,君颢才深深的为婉凝所折服。他也下定决心,还给婉凝一个太平天下。
窗外风雨大作,屋内却温婉如春。君颢为她掖好被角,这才缓缓的退了出来。又唤来一名侍女:“纤云,你要好好照顾。倘若有半点差池,朕必唯你是问。”纤云听了,点头应允。
也就是从那一晚,纤云便成了婉凝的贴身侍女。每当纤云回忆起婉凝,回忆起那一晚。总会生出无限的感慨,她从未见过像婉凝一样的女子。纵然遍体鳞伤,也绝对不会向命运低头。
她拿起君颢所给的药膏,轻轻的为婉凝上药。不知过了多久,婉凝才渐渐的安静下来。纤云看着婉凝熟睡的样子,也慢慢地放了心。她放下纱帐,独自一人在长廊上坐着。
王连瑛见了,低声问道:“可是睡了?”纤云点头,王连瑛长长吁了口气,对纤云嘱咐道:“你可要记着,好生服侍她。她将来必成大器,也必然是你我的主子,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