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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宇阳的心境确实紊乱了一丝。
然而不是单单因为汪川这个人，她皱着眉头，缓缓地说道：“我没怎么想汪川……只是你们两个失踪得太突然了，而且……”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其实我从小就有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那种……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想法，甚至在我上学的时候还刻意去暗中调查过这些事情，现在想想也挺好笑的。”
她轻轻笑了笑，挽了挽耳畔的青丝，说道：“自从你们失踪后……我就一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种从小就有的疑惑又不断地浮现在我心里……所以我又开始了调查，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但不知怎么的就坚持了下来，最后，我终于发现了你们和闻名已久的恐怖分子莫斐斯的关系……我才隐隐猜到了什么，才决定去纽约找你们……一路上莫名其妙地被追杀，更肯定了我的猜测。”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晨宇阳直直地看着钟宁：“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恐怖的直觉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因为从母体内脱离以后，那种压抑感和不真实感并没有消失，所以我才那么快就相信你说的……连这个母体外的所谓‘现实世界’也是虚假的说法……”
“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晨宇阳说了那么多话，终于把话头指向了钟宁：“如果说在母体内，是因为莫斐斯的暗中活动支持了你们的怀疑……那么现在呢？在锡安，你有什么机会和能力，去了解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一事实呢？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你很肯定这一点，你对锡安的一切虽然有一种保护欲，但没有占有欲……你只是因为同情而成为一个救世主，你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半分留恋和归属感……只要你能救汪川和我出去，就算人类和锡安真的毁灭了，你也只会惋惜而不会悲痛……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钟宁张了张嘴，想要赶紧解释些什么，然而晨宇阳却垂下了眼帘，继续轻轻地说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不仅不属于母体，也不属于锡安，你是真正的外面那个‘现实世界’的人吧……”
（我日……）
钟宁心里已经无力吐槽和惊讶了，说真的，在进入主神空间以前他可真没觉得晨宇阳有这么强的推理思辨能力……还有那种属于智者的气势——就是明明你觉得对面这个人在装逼，但你还是忍不住升起一种敬畏和膜拜的，独属于轮回小队智者的那种特殊气质了……
钟宁半天没说话，而晨宇阳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钟宁解决这件事情……这就好像你相处了几十年的老朋友，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其实是个外星人，而且带着某种特殊的使命前来地球……他就像玩一场游戏一样，而你只是游戏中的NPC……那种感觉真的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复杂难明。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钟宁有些颓然地说道：“我想救汪川，也想救你……其实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来自外面的世界，我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全是汪川告诉我的……我相信他……”
钟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一直在欺骗着晨宇阳，因为先知已经暗示过他晨宇阳是不可能真正脱离“第二母体”的，虽然几人感情笃厚，但晨宇阳要是真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和汪川和钟宁一样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她到底会做些什么还是未知数。
以晨宇阳现在的智慧来看，如果钟宁没有第一时间就杀掉她，斗智上来说，钟宁的手腕完全掰不过晨宇阳，她想阻止自己的计划不要太简单。
“汪川告诉你的？”晨宇阳皱了皱眉头：“汪川绝对不是那种没有证据就会轻易给你留下这么明确目标的人，他一定是百分之一万的确定了锡安是虚假的，才会把这种明确的目标交待给你，你知道他的证据来自于哪吗？”
钟宁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是他自己……”
说完，钟宁就狠了狠心，把自己和汪川面见先知时的经历、汪川如何收到自己失忆之前的信息的经历都统统告诉了晨宇阳……唯一隐瞒的只有两人是来自主神空间这一件事情。
晨宇阳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就是说……说服他的就是一个存在于外界的他自己？”
“没错。”钟宁苦笑道。
“也就是说有两个汪川？”
“呃……”钟宁愣了一下：“汪川说是他失忆之前留下的信息……等等……”
（卧槽？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事实上钟宁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管是在这个第二母体中的他，还是造物主之前进行的上亿次模拟计算中的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你和汪川，可能仅仅是一段虚拟的记忆、意识和人格的组合体？”晨宇阳淡淡地说着，那么平淡的话却如同一把巨锤一下下敲在钟宁心上。
“你很可能……连肉体都没有，完全是一个虚假的人……就连我也是……”晨宇阳说道。
沉默，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加上更不可能说话的汪川，病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就好像克隆人一样——克隆人会因为和他的本体是“同一个人”就一定对那个本体抱有好感并且不惜为他牺牲一切——就像为了自己那样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个伪命题，因为意识和基因根本就是两种没关联的东西，尤其是主神的存在彻底诠释了这一点——你完全可以在主神处制造一个和小布什基因一模一样，但却拥有拉灯叔意识和记忆的人……
所以问题就来了，汪川一直相信的汪川，就是钟宁相信的那个汪川吗？或者说——假如有两个汪川在面前，一个是和钟宁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铁兄弟，另一个却是这个汪川的“本体”，钟宁就一定会对所谓的“本体”抱以相同的信任和好感吗？
这点，就算是轮回小队成员，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得出一个答案。
钟宁的脑袋里现在就在想这些事——也就是说，有另外一个汪川——或者可能是另外一个汪川、另外一个钟宁再加上另外一个先知——以某种手段复制了自己的人格、意识和记忆，并且修改了一部分记忆，把这两个复制体投入了这个“第二母体”中，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给了第二母体中的汪川和钟宁提示——包括让汪川去万物之源，包括让钟宁去地面上的机器城市，都是“那两个汪川和钟宁”的计划咯？
钟宁没有说话，脑海中杂七杂八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汹涌澎湃，一会迷迷糊糊，晨宇阳倒是清醒得很快，毕竟她不知道钟宁是和汪川一起进行黑客帝国任务的轮回小队成员，她对钟宁说道：“现在你重新考虑一下吧？或许我们脱离这个虚拟世界的一刻，就是我们完全消失的一刻……虽然得知这个可能性很大的事实感觉很奇妙，但反正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就是我，不是任何别的什么人创造出来的，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
钟宁猛地抬起头，但他的目光接着就微微一黯，转过头，轻声说道：“你不一样……”
“你说什么？”
“没什么。”钟宁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先不谈这个世界真假的问题，就目前锡安的局势，如果采用常规的作战策略，人类没有任何胜算，这一点你认同吧？”
晨宇阳咬了咬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其实别无选择——只要那个机器城市还在，它们根本不会在乎损失了多少机器，虽然我这个人没什么大智慧也不是军事家，但我知道如果不对那个机器城市做点什么，我们就死定了。”钟宁坦然说道。
“明白了。”晨宇阳叹了口气，突然口风一转：“所以其实你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详细的计划对吗？”
“啊？啊……啊。”钟宁有些茫然地啊了几声，有点没转过弯来。
晨宇阳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出谋划策好了。”
当然，出谋划策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事情，只不过有了晨宇阳这句话，钟宁倒是安心了许多，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智慧来看，似乎……跟汪川也差不多了多少吧？大概吧……反正比自己强就是了，可以省去动脑子的力气毕竟是件好事。
紧张严肃的话题过去，两人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守在汪川身边了，对于钟宁来说一直看着一个大男人睡觉的样子，虽然是自己兄弟，他还是感觉很基情……而晨宇阳，可能她真的对汪川没有那种感觉？纯粹是因为她自己的那劳什子直觉和对兄弟的牵挂？好吧……反正她在这儿的爱恨情仇完全影响不到真正现实里真正的晨宇阳，爱咋咋地吧。
夜色已深，连救世主都已渐渐入睡。
其实钟宁之所以那么着急地拉着三位解放者议员和一堆军官去秘密挑选飞行员，就是因为人类的雷达已经探测到了机器大军正式进攻的痕迹——在人类头顶四公里多一点的地方，以时速一百米的速度向下挖着……也就是说还有一天半左右，机器大军就会攻入锡安……
这个时间很紧迫，还好所有的临时兵都已经完成了基本的训练，虽然身手不佳，但其实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中——他们只要还有勇气拿着枪扣动扳机并喊上一声“法克油”，就足以令人欣慰了。
但是战争永远会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到来。
“嘭……嘭……嘭……”
隐约而至的轰鸣声，如同从梦中传来，有人翻了个身，吧嗒了几下嘴，继续入睡；有的人从噩梦中惊醒，环顾四周，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发呆地看着眼前的黑暗，想着明天就要开始准备的战争……
“嘭！”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像在所有人耳边爆发！锡安居住区二百层左右的地方，一团巨大的钢铁和岩石瞬间膨胀出来，就好像在锡安城的内壁上突然吹出了一个气球，然后这气球在下一秒就嘭地爆炸了。
“轰——！”
“轰——！！”
“轰——！！！”
一条钢铁巨龙瞬间从这团钢铁和岩石中冲出，像是在地底穴居了几万年的魔物突然现世，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撼天动地的气势，整个锡安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城市！
“昂————”
刺耳的金属轰鸣声，如同巨龙的嘶吼，所有人都瞬间从梦中惊醒，眨眼间，锡安所有可以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各种光着身子、穿着半拉衣服的人，人们看着半空中那条黑色的钢铁巨龙——头部的钻头足有二十米长，无数狰狞的齿轮正缓缓转动着，不断加速着……
“机器来了！！！！”
（Machinesco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