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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所留之句与药书相连,方可得出所用之药,他喃声之间,执笔将药名一一于药书上圈出,待一切勾画完毕,瞧着那铺了满案的书籍纸张,想着玄虚所留之言,心间不禁掠过喜悦之色。
这玄虚高僧居然将药名隐藏于短句之中,当真是妙极,只是······此句虽乃高僧驱疫时所作,但却不知是否与驱疫之方有关,今日用此寻出药名,是否只是巧合?罢了,既已寻得此方,不妨一试。
幽暗的烛火下,越翻看着医书,瞧着那被自个儿圈出的草药,如此思量。既已如此想,翌日清晨,天刚亮,他便独自背着竹篓出城往郊外的山中走去。清晨之初,山中万籁俱寂,他柱锄行于其间,犹盛的露水沾湿了衣衫也全然不知,只管低头于那丛生的灌草中巡视着所需的草药,若寻得,便饱含着心中之喜俯身将其挖起。正午时分,已挖遍了大半个山头,所需的几味草药皆已采得,奈何那茯苓一物却迟迟未寻见,心下焦急的他只得扩大搜寻范围,往山的南面继续转去。初夏之际,多了几分燥热,大病初遇的他穿梭于林间,每行至一段路,便喘息着停下稍作歇息,方可再续前行。
现下,越立于南山的坡间,抬袖擦去额前的汗珠,眸光的流转间,瞧见那坡上的树下生长着几株茯苓,顿时心中一喜。
“仪止哥哥——”
忽闻林间传此唤声,清脆响亮于山中回响,正欲爬坡采药的越听之,回转过身,瞧着于山下奔来的小葭儿,问道:“你怎么寻过来了?”
只见那小葭儿顾不得答话,一溜儿小跑穿梭于山林,往他奔来,路过那坡前,越赶忙伸手将她拉了上来。
“今晨我听闻哥哥入此山采药,便独自寻了出了来,奈何此山极大,我于北山寻了好久,也未见哥哥身影,偏又于半途中遇见了挖药的士兵哥哥,询问才得知哥哥在南山,便也折身转到了南山,顺那路上踩踏的痕迹,这才终于找见了哥哥。”急奔入山的小葭儿喘着粗气,缓声道。越瞧着她,满目爱怜,不禁抬袖轻轻擦去她那满脸细密的汗珠,对此柔情之举,尚在垂髫之龄的小葭儿心中甚喜,伸手扯住那拂面的长袖,冲他微微一笑,问道:“哥哥刚刚痊愈,怎的就独自上山来了?”
“昨夜研出了驱疫之方,心中一高兴,入睡无法,便于今日一大早就入山采来所需药材,想试试此方。”
“药材都采齐了吗?”
“还没。”
言罢,越拉起葭儿,并肩往眼前的缓坡走去,缓行其上,方于那树下驻足,他俯身将那几株暗生的茯苓摘下。
“这是什么?”葭儿问道。
拿起那沾土的茯苓,他缓声道:“此乃茯苓,可做药用,有渗水缓脾,安心宁神之效,也是所研驱疫之方中的最后一味药材,现下终于采得。”
“采齐了药材便可救城中百姓了吗?”
“是否能救,尚且不知,得一试才行。”他将那株茯苓拿于眼前细瞧着,方露出淡笑,遂转身对葭儿道:“葭儿,随我回城。”
慕容元徽一行人赶到郢都之时,恰逢晚饭之际,城头燃着青烟,百姓皆携碗于此集聚,排队领着粥饭,见此喧哗热闹之景,那饱经世事的郡长深吸口气,而后侧身下马,其子慕容昌胤闻声赶紧迎了出来。
“爹,你们算是白来了。”
“何谓白来?”
经此一问,慕容元徽随口一答,只听那轻狂自负的少年摆手悠声道:“您有所不知,这郢都一事并不似外头传言那般棘手,自我进城已后,单是解锁了封村,再将被困百姓集中安置于这长街之内,每日施以粥饭,派人多加巡逻照看,如此一来,百姓皆安,虽那时疾尚未除去,但他们终归吃住无忧,不也是极好的么?”
听此自负得意之言,慕容元徽气不打一处来,低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少在这跟我胡言······”
“慕容少爷——”一声高喊,打断了两人的相谈之言,只见下了马的吕尚子快步朝这边奔来,立于自个儿的面前,急声问道:“慕容少爷······我家公子······可还安好?”
显然被此势吓到,那向来桀骜的少年愣是堪堪后退了几步,待反应过后,方才快声答道:“你家公子甚好,现下当于山中采药尚未归来。”
话语间,那采药归来的高越已携着葭儿走进了城门,吕尚子扭头见之,心中大喜,便赶忙快步迎了过去。
“谢天谢地,看到公子能平安无事当真是太好了。”他感激道,而后取下越身后所背着的那篓草药,提于自个儿手中。
瞧着忙前忙后的尚子,越甩了甩长袖,柔声慰道:“我不过只是来此半月而已,倒是你,惯会瞎操心。”
立于一侧的慕容元徽静望着眼前这个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他虽自道为山野村夫,身着粗布衣衫,却通身气派尊贵,那身侧随从更是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极重其安危,再联想昔日那出自于他手的精妙画卷及昔日行船之际他对易水河道的熟悉之况,不禁心中不解,暗自揣测其真实身份。许是有所觉察,越抬眸,迎上了那久留于自个儿身上的目光·······
夜色宁寂,烛火微颤。越坐于地上,将医书放于身侧,细细的研磨着今日所挖之药,按所需之量将捣碎的茯苓放于药罐中,又按药方连续放入所需药材,并兑上水,盖了盖子,生火将其煮沸。立于门外的慕容元徽瞧见此景,暗自观察了片刻,方抬步走了进去,越闻见了脚步声,抬头见之,方起身,一拜道:
“慕容郡长。”
不知此拜自个儿能否当的起,那郡长正欲抬手还拜,又唯恐不妥,为缓尴尬之色,只得垂眸瞧着那于地上燃煮的药炉,放缓声音问道:“仪止公子······这是在研制驱疫之药么?”
“正是。”
“二十年前,也是突发时疫,那时多亏高僧玄虚才救百姓于水火,而今,高僧已云游,时疫又发,此地却有多了个你,当真是事事皆有道,后生可畏。”他瞧着高越,轻叹道。
“郡长过奖了,那玄虚高僧乃天葬台圣人,不止为百姓去除了时疫,还云游四方普度众人,如此心怀大义德行高尚者,仪止望尘莫及。”
听了此话,慕容元徽捋须轻笑两声,心中暗思,方才突转话锋道:“没想到这东城远离皇都,地处偏辟之地,竟还能有似仪止公子这般的逸群之才,老夫虽居于邺郡,但这东城也来过不少回,奈何却从未曾于公子有过相交,敢问公子,可是一直都居于东城之中?”
越垂眸暗思,良久,方淡然答道:“非也,仪止乃外地之人,家中偷闲避世,遂定居于远郊荒野之间以打猎为生,奈何两年前天降大雪,压榻了所居的房屋,还夺去了爹娘性命,仪止走投无路方才携仅剩的家丁迁于东城山墺,以卖画为生,或因那家丁自幼与我一同长大,遂对我是过分关心了些。”
“难怪······难怪那东城乃一眼便可望其尽之地,老夫却从未曾听闻过公子之名。”那慕容元徽又捋须沉思,而后,只见他抬眸,面露和蔼之笑,遂抬手拜别道:“时辰不早了,老夫已搅扰公子甚久,现下,先行告辞了。”
越抬手回拜。慕容郡长折身行至屋外,又扭头回看了一眼那屋中言语谨慎的出众男子,方才动身离去。
炉中的药已然煮沸,空中飘散着杂陈的药香,独坐于地上的高越将汤药倒入碗中,一番张罗之后,方才端着那碗药穿过走廊,缓步往正堂走去。那床榻半躺的患者乃是三日前送来的,只单单喂他喝了几碗车前草水,虽保住了性命,但至今还昏迷不醒,此刻,越坐于床榻,将那碗药喂他喝了下去,并守在此地,静观其况。夜将尽,天渐明,他于案前醒来,上前又察那人之况,方觉体热已退,又细视其颜色,见那人原本难受紧蹙的眉宇舒展开来,面容也极为平和,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复又熬了一碗药与他喝下,喂药之际,只听那人猛然咳嗦了几声,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清那正喂自个儿喝药之人后,便赶忙于床榻下地,慌忙跪在了他的面前,哑声道谢道: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