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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郡位于冀州中部,从郡治瘿陶县到太平道大本营巨鹿,一路不乏太平道信徒,他们连绵不绝,顺着官道前往巨鹿。
孟子玉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二三随从,踏着冰雪消融后的泥浆,快去穿行。
他负责魏郡传道已经数月有余,昨日到了瘿陶,今日赶往巨鹿。
打理的干干净净的长发束在脑后,玄色劲装在他身上格外有型,型似绔,用鹿皮缝制。
他的随从腰间挂着汉剑,一丝不苟的伏在马背上,同他一道赶往巨鹿。
他忽的停下战马:“你们说,这就是我们想要的黄天盛世?”
随从不敢回答。
战马继续奔驰。
入夜,巨鹿城门口,张宝等候多时,不是兄长所有徒弟他都会亲自迎接。
马蹄声近了,教徒们看着张宝,拜了又拜,被黄巾力士带到一侧,填饱肚子,安置在城外居住。
十数日,巨鹿城外聚集教徒便有七八万人,混乱之余,一支由黄巾教徒组成的军队,黄巾军成立,负责安抚教徒。
孟子玉翻身下马,眼见张宝迎来,招呼左右:“学生见过师叔。”
张宝话不多,见他说完话目光偏向一旁,不禁笑了,“子玉可曾见得这般光景,七、八万教徒聚集于此,只为了见兄长一面。这几日,来往教徒众多,可称的是盛世。”
孟清不说话,扫了眼教徒,那一口口大锅,与随从对视,不得不说:“胡闹!七八万教徒一日所用粮草足以供给五万大军,一二日也就罢了,长久下去,黄天盛世,何时能现于世?”
张宝一怔,听孟子玉一字一顿:“师叔,近十万教徒由我等供养,长久如此,我太平道可否支撑下去?师尊预备三月五日起事,今日已然一月十九,却不见巨鹿有半分准备……黄巾力士虽能一以当十,三百之数可能对抗河内三千虎狼之士?”
严政不忿:“教徒不远千里来巨鹿,师尊欢迎还来不及,怎会因为粮秣驱逐他们?若无教徒,黄天如何取代苍天?”
“兵不在多而在精,我太平道传道至今,有多少教徒是他们发展出来的?有多少是我等苦口婆心,告知黄天,真理?”
城门下的争论没有胜负。
严政理屈词穷不假,却不愿意认输,咋咋呼呼,活像刺猬。
张宝叹一口气,刚想说话,兄长的卫士来了。
穿过街道,暮霭沉沉楚天阔,几行黄巾军齐步走过。这些人有别于寻常黄巾军,举手投足间有几分精悍,像是精锐。
“一月三日,济南国小渠帅王晟便到了,每每建议都直指教徒,十日去了齐国。这些黄巾军便出自他的手。”
张宝留不住王晟,索性给他自由,任他前往齐国布置。
孟清向来不喜欢感慨,心思转动,问:“这等黄巾军有多少,竟敢光明正大,巨鹿城可曾封锁。”
张宝心思通透,当即喝道:“来人!传我命令,即刻封锁巨鹿城!”
严政更是如临大敌,此番做的是大事,稍有疏忽,便免不了家破人亡。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太平大道……
“师叔,我领人负责城防。”他领命。
张宝也不废话,一挥手,带着孟清快步奔到一间寻常的店铺门口,推开进去。
自前天晚上开始,张角便在这里,将巨鹿作为起义的原点。
“孟子玉平素淡然,今日匆匆,倒不常见。”
大抵是被张角的淡然感染,孟清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师尊,弟子在邺城尝闻,三月五日而起,择其精锐,今日黄巾不过五百。敢问师尊,城中多少黄巾军?”
“黄巾?这倒是贴切,孙桥,王晟都曾进言,曰:贵不在多而在精,士卒甲胄齐备,交由虎狼之辈率领,方能势如破竹。”张角已经不是第一次为弟子这般解释,倒是轻车熟路。
“喝茶。”一道童在一旁递过茶水,简单,粗暴的方式,味道有些像后世的茶。
这是孟子玉的味蕾反馈的信息。
润了喉咙,孟清不曾顾虑,这是造反,杀头的大事,不是早饭,一顿饭,无甚紧要。
身处黄巾,他想做的事只有一件,尽可能的保存实力,前往黑山,收编张牛角,褚飞燕,及其麾下的黑山贼,正式插足冀州局势,小心谨慎点,谁也奈何不了自己。
未言胜,先言败。这是他在魏郡思虑良久得出的结果,无论以后如何,活着最重要。
“巨鹿有多少带甲之士,三十六方又有多少?”他算不得局内人,对黄巾部署不甚清楚,除了魏郡,邺县,也就是俗称的邺城,其他地方,他两眼一抹黑,不清不楚。
张宝回答道:“巨鹿城中此刻有一万精壮,到起事之日......恐怕难以跨州击郡......封闭巨鹿以防走漏消息,其实已经是最明确的信息,他们恐怕已经在做准备,拖延不得。”
在场的人脸色一变,包括张角,他收起了风起云淡,正色道:“三十六方每一方都有数百教徒,忠诚,对数百郡兵,倒也不怕。”
孟子玉倒吸一口凉气,算是明白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局势。
值得庆幸的是,黄巾的统帅是张角,而非自己。朝廷的雷霆一击落在豫州也好,冀州也罢,区区一个小渠帅,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事实上,他们无力反抗。
“若是起事,在冀州能有多少甲胄,武器,那些世家愿意支援多少?”他索性挑明,不免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门忽的开了,一个健硕的人影走了进来,忽的大笑:“早就听说你的名字,没想到今日一见,下次相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下涿郡小渠帅孙桥,久仰大名。恩,其实今天刚刚听说。”
孙桥说话糊里糊涂,唯独孟清听的明明白白,知晓他的意思。
“涿郡的话,还望珍重。”孟清也不诧异,提醒一句便作罢。黄巾的趋势便是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孙桥站定,厉声道:“天地不仁,万物皆为刍狗。朝廷不仁,纵然我等生于此地,长于汉国,仍不免为之神伤,报国无门,又恨这朝纲,定下誓言,约定雒阳城中见。便不免......起义。”
“若是起义,准备自然是越充分越好,起义时间则是越快越好,如果可以的话,放弃雒阳。”孙桥做事严谨,虽不知马元义是何等人,有何才能,仍然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大渠帅。
这样的大渠帅,蛊惑人心自是不弱,放于兖州,那何进若不分兵兖州,他却是不信。
邓茂跟随孙桥进来,见一众大佬相谈,自己站在角落,此刻方才插话:“某家倒是觉得,拿下雒阳才好。”
孙桥白了他一眼:“雒阳三千北军,河南尹掌三千带甲,加之司隶,郡兵,驿卒,贼捕,便是五万人,也凑得出,再三河征召,数日便有十万大军。那河内太守何邡征召三千人,由尚书令卢植率领,怕是孟子玉比我更加清楚。”
孟清脸一黑:“要是我碰到何邡那孙子,直接弄死。丫丫的征兵也就算了,还超额,跟卢子干说太平道即将叛乱,三千人加上河内的二千郡兵,这就是五千人。还甲胄齐备,武器精良,卢植率领,任谁都不能轻视。”
张宝宽慰道:“河内大族已然不满,那三千人迟早要还回去,但二千人守备河内一二城,这雒阳便进不了。兄长?”
屋内沉闷,邓茂几欲说话,都被气氛堵了回去。
最后还是张角道:“大汉一国之运,皆在雒阳,拿下雒阳,大汉可除,拿不下,空有百万带甲,也不免一场空。”
信赖在很多时候并不理智,但他们对张角的信赖远远超出孟清和孙桥的想象。
他们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商谈,得知一人准备去黑山,一人准备拿下刘备三兄弟,不免互相唏嘘,都不容易。
翌日离开时,好在都没有空手而归,时间定下来了,提前到一月二十八日,暂时只告知大渠帅,小渠帅交由大渠帅统帅,让马元义自行考虑于雒阳发不发动起义。
孟清明白,这是张角还想赌一把。
他就是一个赌徒,睿智的赌徒比寻常赌徒冷静,但会梭哈。
带着五百人,和足以装备一千人的武器甲胄,赶回魏郡。张宝还是拒绝了提供教徒,去黑山,只是答应遣返教徒。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流民。
孟清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只知道属于自己的大世已经开场,这天下应该乱上一乱,让世家见见庶民的怒火。
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屠夫,更不是棋子,谁都能操控。
隐隐的,他看到了尸山骨海。
带着左校踏足魏郡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他开始迁移流民,信徒,编练士卒,于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