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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整个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齐元眼中寒光一闪,手里提着剑就要走上前去。
“齐元,你干嘛?!”
“齐元,回来!”
这回,不只是王月珊一人,就连李长山也沉声呵斥了一句。
随后,李长山就皱起眉头,但语气还算和善地向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萧器问道:“小兄弟,可否告知你为何想要我宗内弟子的佩剑?”
“俺可不是自己想要这把剑的……”
萧器连连摆手,嘴里小声嘟囔道:“就、就是……老神仙不太喜欢别人带着什么刀啊,剑啊去见他,俺上次砍柴的时候忘了这茬,带着俺那把柴刀去见老神仙,结果被他老人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群蛇啊、野猪啊、狼啊,统统扔到我面前,要不是俺机灵,估摸着一照面就没咧……”
“你拿我的角光剑和什么破柴刀比?!”
齐元脸色看起来有些吓人,一个个低沉的字眼从他的牙缝中挤了出来,目光冷冰冰地注视着萧器,犹如在看一个死物一般,握着那角光剑的手掌上微微凸起了些许的青筋。
但表现虽是如此,他却并未再有什么异动,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眼神闪烁不定地站在了李长山的身边。
李长山几人面面相觑地相视一眼,王月珊和许厉都皱起了眉头,视线看了看旁边的齐元和他手里的佩剑,又看了看站在他们面前、神情于紧张中又好像带着一片真诚的萧器。
最终,他们两人还是不吭声地转头看向了站在他们中心的李长山。
李长山的脸色看起来同样不算好看,一张中年的脸庞上浓眉紧锁,在略显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了点淡淡的威严感。
萧器的话于眼下紫河宗一众人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但从萧器口中那行事秉性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的“老神仙”,却是让李长山的心愈发悬了起来。
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
到了此时此刻,纵然在萧器的口中,那位“老神仙”也算不上什么恶人,但他不过肉眼凡胎,谁又能说清那“老神仙”究竟是善是恶?
在萧器来说,那“老神仙”曾在百年前将他带来这被“尸鬼海”与世隔绝的诡异之地,那么这“老神仙”究竟是否为黄泉魔宗的余孽就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但此事却也说不大准,若未亲眼见到那位所谓的“老神仙”,一切不过都是萧器的一家之言罢了。
紫河宗的人可以为鉴,却不可尽信。
一个个念头从李长山的脑海中流转而过,心如电转间,他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等人面前似在等待自己答复的萧器。
而后他就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问道:“小兄弟,说起来,我等与你素未蒙面,无仇亦无恩,为何……你会如此用心地帮助我们?”
听到李长山冷不丁说出的这句问话之后,站在他身边的王月珊三人就随之愣了愣,紧跟着,三个少男少女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各异的神色,都未多说什么地凝视起了他们面前的这道瘦弱身影。
王月珊下意识咬住了嘴唇,一张秀美的小脸上虽不见什么怀疑,但也忍不住泛起了些许的疑惑之色。
许厉稍稍一挑稀疏的眉毛,脸上的神情倒也说不清楚是喜是恶。
至于齐元,则是干脆冷笑一声,手里紧握着佩剑,虎视眈眈般地盯着面对他们的注视而似乎显得相当局促起来的萧器。
而就在萧器面露呆愣,貌似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李长山就又突然将目光下移,落在了萧器似有旧疾在身的右腿,“还有一事,我从早前就很是好奇了,小兄弟你这腿,可是哪里伤到了?”
李长山的这话,又让在场的几人微微一愣。
“相遇即是有缘,小兄弟你对我等又多有帮助,对此地之事知无不言,恰好我也略懂点医术,不若让我帮小兄弟你看看?”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李长山却丝毫没有等待萧器回答的意思,嘴中一面说着,一面就径直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手抓向了萧器的右腿。
只是,等到李长山的手掌触到萧器的右腿,轻轻一捏之后,他整个人却似是倏地一愣。
片刻之后,李长山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抬起头来,目光貌似相当奇异地看着自己面前这道被自己触到右腿后就有些畏缩地往后退了退的瘦弱身影,脸上原先还隐含一丝厉色的郑重表情渐渐转变成了一种略显奇怪的神色。
“师叔,这钟小兄弟的腿……情况如何?”
左右看了一眼,发觉自己身边的两人都没有吭声的意思,小胖子许厉索性就咂咂嘴,貌似挺感兴趣地向忽然沉吟不语的李长山开口问道。
“这……”
李长山轻轻一皱眉头,中年的脸庞上罕见地露出了点沉吟之色,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这时,被众人忽略在一旁的萧器就抬起手挠了挠额头,咧咧嘴,状似无事但神情中却又好像藏着一抹黯然地对紫河宗的几人笑了笑,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十分小声地呢喃说道:
“俺只是小时候不小心在田里摔了一跤而已……”
“至于神仙大人你问俺为啥帮你们,其实俺也不知为啥,就是……俺爹俺娘在俺小时候的就常常跟俺说啥行善事、得善果,行事要遵从自己的本心……”
“再说咧,不管是神仙大人你,还是老神仙他老人家,都是神仙,俺可一个都得罪不起,反正老神仙也没交代俺不能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俺告诉你们也没啥吧……”
李长山听闻萧器的话,就沉默了下来,顷刻后,他忽地就轻叹一声,居然抬起手对着萧器拱手一礼,道:“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小兄弟之高义,若我等能逃过此劫,来日我紫河宗必有厚报!……齐元,把剑给钟小兄弟吧。”
俊逸的脸庞神色猛地一变,齐元忍不住着急地对李长山说道:“师叔!此事……”
“行了!毋须多言!”
不容置疑地一挥衣袖,李长山转过身来,脸色莫名地看了齐元三人一眼,嘴中突然意味深长地轻声抛出了一句话:“钟小兄弟他……右腿缺了一根腿骨,玲珑有缺,不会对我们有任何不利的。”
言毕,李长山也未理会齐元三人脸上的怔愣之色,直接便朝不远处正在原地休息的紫河宗众人走去。
“玲珑有缺……”
嘴中轻轻念叨了一下这句话,齐元转转头,目光毫不掩饰地扫了一眼萧器卑怯般微微缩起来的右腿,随即,他的嘴角就倏地一扬。
“呵……原来还真是个残废!”
“齐、齐元!”
“怎么?我说错了?”
面露一丝不屑地和自己身边瞪起双眸的王月珊对视一眼,齐元挑挑眉梢,道:“我辈身有玲珑,身体发肤受之天地孕育而生,这泥腿子既然身体有缺,自然是残废!哦,我倒了忘了,以他的出身,也不可能有什么玲珑!天生就是个残废!”
“你……你!”
胸脯气得一阵起伏,但王月珊看着齐元那冰冷的脸色,最终还是猛地一咬银牙,转身走上前去,拉住了萧器的手腕,“钟兄弟,我们走!你别管那家伙的话!他这人天生嘴就这么贱!”
“哼!”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冷哼,一柄银光已经黯淡但依然精致华贵的长剑拦在了萧器两人的面前。
“王师妹,我奉劝你一句,纵然是你王家有王宗老她老人家在,以后你入门修行,这种善心还是省省比较好,世间如这小子一样的凡人千千万万,你还能一个个同情过去?”
齐元毫不客气地对王月珊说了一句,接着目光就转而看向了又有些畏缩地低着头、躲在王月珊身后的萧器,脸上止不住泛起了一抹冰冷的讽笑。
“我之前竟然跟这样的废物置气,还真是……”
摇头轻声自语了一句,接着手中的长剑就被齐元重重地放到了萧器怀里,将那穿着黑衣的瘦弱身影给砸得好像身形摇晃了一下。
“好好看着我的角光,要是有一丝一毫的磕碰,就算是被李师叔怪罪,我也要砍了你这废物的脑袋!”
语气冷厉地丢下一句话,齐元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小胖子许厉也走了过来,瞧了瞧小脸气得的王月珊和低着头怯懦地抱着角光剑的萧器,也不由晃了晃那圆圆的脑袋,对王月珊低声说了一句:“月珊,你……唉,算了,你自己开心就好。”
言语间,他又瞥了一眼站在王月珊身边的那道瘦弱身影,就咂咂嘴,同样迈步离开,小声嘀咕着:“反正也只个凡人而已……”
纤细白皙的小手攥得紧紧的,王月珊目光直直盯着齐元两人离去的背影,旋即她还是深吸口气,似是镇下心来,转头一脸认真地对身边的萧器说道:“钟兄弟,你不用理会他们两个,这两个纨绔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势力才这般德性的。其实修士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只是都是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罢了,我相信,以钟兄弟你的善良,即使……即使以前一时命蹇,也定会得到好运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王月珊的目光同样控制不住地往下瞄了瞄萧器微跛的右腿,轻咬嘴唇,眼神的深处涌动着一种混杂着遗憾与怜悯的神情。
“王姑娘,俺、俺没事的……”
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萧器手里抱着剑,对面前的王月珊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地咧嘴憨笑了一下,小声说道:“俺早说了,俺知道俺跟你们不是一类人,俺以前听过老神仙说过一句话,叫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不是就是说这种情况啊?”
“你倒还真记得不少东西……”
眼见着萧器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王月珊心里就似乎松了口气,对自己面前这道瘦弱的身影俏皮地皱皱鼻子,说道:“这话是没记错,但是啊,用在我们身上可不合适,我们虽然‘道不同’,但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啊!”
“哦,这样啊……”
迟钝憨厚地抬起手挠了挠额头,随后萧器看着自己面前这张巧笑倩兮的秀美小脸,也咧嘴笑了笑,一双黑亮的眼睛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抹深邃的光芒,叫人琢磨不透……
……
“这就是……那百年前破空而至的残峰了?”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在紫河宗的众人抓紧时间的赶路下,虽然不少弟子已经真的无力再行了,但也总算是赶到了这峰顶直插黑云的奇高山峰底下。
只是站在这山脚前,一行人却是临阵犹豫了起来,止步不前,就连为首的李长山都是皱起了眉头,眼神隐含深深忧虑地望着自己等人眼前这稍稍掩映在枝叶树木间的上山小径。
“你在干什么?!”
忽然,站在众人中的齐元口中发出了一声厉喝,惹得众人转头看去。
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一道瘦弱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一旁去,跑到附近的一块藏在草丛中的矮矮石碑前奇怪地跪了下来,还从自己随身带着的麻布包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插在了那石碑之上,嘴里念念有词地小声说着什么。
本来见到萧器冷不丁的举动,齐元脸上还陡然生出了点惊色,但见萧器居然把角光剑给放到了一旁的地上之后,脸色就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旋即冷眉一横,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劈手将萧器插在石碑上的东西夺了过来。
“……一根草?”
齐元皱眉看着自己手中这根缓缓燃烧着的笔直土黄如香的枯草,接着就随手扔到了地上,扫了一眼面前的那块石碑。
“酆都上十三青埂?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话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萧器腰间的那个麻布包,直接就蛮横地将之扯了下来,“倒是一直忘了搜你这泥腿子的身了……嗯?这是什么?一个破丸子?”
手里捏着那枚肉色的丸子,齐元眯眼看着自己面前这道跪在石碑前低头不语的瘦弱身影,随即就摇头一笑,“倒是我多虑了,像你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
突然。
齐元的话音停了下来,在他身后,紫河宗的一众人愣了愣,面露一丝疑惑,然而片刻之后,他们的脸色就统统剧烈一变!
“这、唔……”
一名紫河宗的弟子一下子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身体摇摇晃晃的,随后直接倒在了地上,双眼却睁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