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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张行长让费行长失去了靠山,失了势的干部连员工都敢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自从小赵的老公摔过工号牌,胆子稍大的职工有不满的事也敢到行长室去发泄一通,让费行长深有体会地觉出黄海行的职工及家属不好惹。
市行走了张行长又来个郝行长,照年龄算再干一任就退休,这对于找得出关系的人来说是福音,很快,顾行长就有机会调到市行去任职,留下个副行长的缺,让中层干部们蠢蠢欲动。可惜县行的人最多只能将关系维护到市行,郝行长从省行异地任职过来,基层行的人和他搭不上关系。
按惯例,新行长上任后要到各基层行调研,郝行长也不例外,才上任几个月就到黄海行来。他特别关注城西分理处,亲自到网点来听戴主任汇报工作,并对戴主任所取得的成绩做了充分肯定,临别时主动挽戴主任手,让摄像机留下珍贵镜头。
黄海D行还缺个副行长,按规矩,这个职位由市行在全辖范围内竞聘选拔产生,然后调任到黄海行补缺,竞聘副行长的事与县行无关。上次费行长之所以有机会提拔解行长,是因为他系张行长嫡系,张行长才将提拔副行长的美事当福利送他。
新来的郝行长出人意料,也将这个副行长的提拔权交给费行长,他只提出要求,得选出能独当一面的实干型人才。中层干部们闻风而动,各往费行长那儿跑。规则大家都懂,遇事先求帮忙,如果能得费行长青睐被提名为候选人,才到备钱往上花的时候。
经权衡,费行长选定由业务部的袁总与对私部的陈功来竞聘副行长的职位。候选人名单刚报到市行,郝行长就打来电话:随着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金融行业更需要实干型人才,要让网点主任也有晋级渠道。
此指示让久经世面的费行长当即醒悟:原来郝行长是想破格提拔某个网点主任,不想引来闲言杂语才利用自己达到他目的!揣摩出领导的意图就得按照意思去办,不过到底是哪个主任有本事跟郝行长通上关系?
只需到网点走一圈,用出隐晦的话来与各位主任交流,很容易就找出想找的人,他竟是“戴毒手”!回过头来才醒悟郝行长到黄海行来为什么只去城西分理处,并对戴主任异乎寻常地亲热,原来他早有暗示,自己却没能看破,真是愚钝!
戴主任与郝行长能扯出关系实属偶然:几个月前战友们相约在省城聚会,一同参加的还有老连长,他转业后分在省城的一家单位工作,见到“戴毒手”尚能记起当年手下这个兵的优秀表现。闲聊中得知“戴毒手”在D行工作,老连长随口叙出个关系来,说他的家属与郝行长的家属在同一家单位的同一个办公室里上班,两个人关系走得近。有这么个关系岂能错过!“戴毒手”已当上主任,当然知道能跟郝行长扯上关系意味着什么,接下来不停地往省城跑,很快就跑出效果来,寻得了这次提拔的机会。
单位里遇有人事变动往往就是这样,领导先根据需要放出一些风来,让大家去传播,让民间组织部去安排,让当事人去反应,待到时机成熟再根据各方面的反响做出最终的决定。先前听说是由袁总与陈功作为候选人,民间组织部通过评判已认为该袁总上,现在看到行里的决定是由袁总与“戴毒手”参与竞争,全行上下当即形成一致共识:袁总跟解行长争行长时就已该上,县里还有副处级干部的关系,这次跟“戴毒手”争定是十拿九稳,行里不过是为了迎合让网点主任参选的要求,才不得不将最没资格当行长的“戴毒手”选出来当陪衬,形势定然是一边倒地有利于袁总。
市行很快派人到黄海行考察候选人,按程序替两个人无记名打分,为防弄虚作假,考察组并没将打分结果现场公布,而是密封起来交由市行的有权部门计分。结果很快出来,戴主任成为黑马,出人意外地当上了黄海D行的副行长。消息传出一片哗然,唯有袁总事先就知道结果,因为他将十万元塞给费行长时,费行长坦言这笔钱没法替他往上花,并明确告知上面这次提拔副行长就是朝着“戴毒手”来,凭他费行长根本不可能帮袁总扭转乾坤。
普通员工都是狭隘思想,只肯看别人的短处,对“戴毒手”这种三年前差点因违反劳动纪律而待岗的职工能迅速当上行长觉得不可思议。费行长力排众议:“戴行长虽不是个好兵,却有将兵之才,所以提他当主任;将了兵又发现他有将将之才,这样的人不当行长谁当?历史上刘邦在市井里当无赖时,谁肯相信他能得汉朝四百年天下!”声音震耳发聩,由不得大家再有半点非议。
个贷中心装修好了,小赵如愿成为其中一员。附一楼五间门面一百二十个平方被装修一新,韩红星进驻办公时,第一感觉是市行为装修这一块地儿花了大本钱,具体从监控的探头就可以看出来:就三个人上班的办公场所,共装了三十个探头,每个探头无声地值守着四平方米的地儿,让整个空间飞过一个苍蝇都能全方位立体地被监控。大厅里按制式摆放一个大堂经理的客服台,占着位置却派不上用场,总布满着灰尘碍眼。找个木匠师傅来拆它,师傅边拆边说可惜了三张木工板、几个木匠工以及油漆的工本,怎么说也浪费了近千元。不过从装潢公司的造价表上看到这个客服台的结算价是四万八千元。
D行在投入方面总是舍得花打本钱,就比如购买点钞机,市场上零售价一千多元一台,可D行购买的价格是四、五千元,理由是包售后服务,可上一批买的正在用,下一批新的又配送下来;再谈空调,因为是专款专用,每年市行用大卡车将集团采购的新空调往各个县行运送更换,去年装的空调今年再换上新的,反正D行有这个费用,不买白不买,不换白不换,连拖把、扫帚现在都已经由市行统一通过集团采购后派送,权力越来越集团化了。
在个贷上班能随时获知房价涨跌的行情,国外的次贷危机对黄海县城的房价正造成影响,将刚刚窜上两千五的房价又拉回到两千元,房贷利率也由基准利率打了七折。按专家的说法,这个非常厉害的次贷危机才在国外流行,很快会蔓延到国内、波及到黄海县城,将会形成拿贷款买房的人资不抵债弃房而逃!闻此说法,购房都开始等房子大幅度降价后抄底,没人买房使得房地产市场供大于求,楼盘整天为卖不出房犯愁,没一家开发商再敢买地搞新楼盘的开发。
在黄海行当了这些年的一把手,费行长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遗憾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仅和肖玉英发生过一次关系,没能将她玩个过瘾。男人的心性就是这样,玩腻的女人哪怕再好也会被视为草芥,没玩够的女人越是没法上手,心里越是火急火燎。强扭的瓜不甜,每次试图勾引她都遭到冷脸拒绝,恼羞之下想出方法来:你不让我快活我就让你不快活,每天安排你加班写材料!
肖玉英在办公室里兼着秘书,上传下达的书面材料以及行长出席会议的讲话稿都由她来写。费行长故意为难她,每天下午下班前布置写相关材料,要求第二天早上上班前必须写好,然后第二天审稿又不过关,变着法儿让她每晚加班。费行长一个人住在黄海闲得无聊,逢晚上没有宴请便到行里来,说是陪女下属一起加班,其实是寻机下手,可肖玉英不留一丝缝隙给他,让他无从得手。
同事们对肖玉英的评价是,这个女人漂亮、有思想、有个性,属于性情中人,只要合口味,她肯做任何事;如果不合口味,纵是费行长对她威逼利诱也不为所动。当初跟解行长恋爱得深,后来家里坚决不同意,还替她介绍了现在的老公王老板处对象,最终她抗不住母亲以死相逼,不得不违心地与解行长断绝了恋爱关系,但与王老板处对象时,开口就声称已与解行长有染,受得了就处对象,受不了就走人。那王老板一见到肖玉英就着了迷,哪敢计较她过去,反容女人上了头,以至于现在成了家有了小孩仍为她与解行长走得近吃醋。
见老婆每晚加班,王老板有所警觉,突然跑到老婆班上,说是关心,其实是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好在没见到解行长,却见费行长也在班上,这么大一栋楼,只剩孤男寡女当然值得怀疑。王老板絮絮叨叨地追问,肖玉英也被每天的加班搞得气恼,跟老公诉苦是费行长没安好心。
听说有人想老婆心思还让她受累,王老板火冒三丈,他虽不敢出老婆范围,但在黄海县城里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第二天再加班时,他提了把二尺长的砍刀直冲行长室。费行长正在办公室里算计着怎样去骚扰肖玉英,没想到她老公提刀来见,看这架势慌了手脚,以为是他与肖玉英发生过关系的事败露,赶忙招呼不迭,明显看出心虚,让王老板生出更大的气来,抡圆了砍刀往办公桌上剁,限定费行长在一个月之内从黄海县城消失,否则就做好缺胳膊断腿的准备。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肖玉英和楼下的保安人员,肖玉英边训斥老公边将他带离,那王老板被拽出门还不忘回过头来强调:“今天是某月某日,一个月以后只要你还敢在这儿上班,我见一次砍一次!”
跟在老婆后面回家,王老板一路上用各种法子问同样的问题:“他睡到你了?肯不肯告诉我?”肖玉英愠声回应:“被他睡了还可能折腾我加班?这下好,你这么一砍,明天传出消息来,就是没睡也变成睡了,回去睡小房间,看你还鲁莽!看你还做不经我允许的事!”
人到了不走运时处处不顺。自从小赵的老公到行长室来摔工号牌,费行长越来越压不住邪气,随便哪个职工都敢对他发几句飚,王老板更砍得他颜面扫地。恰巧会议室里那一万多元一张的真皮椅才用了两年就开始掉色,细看是用人造革喷上颜色冒充,内行人说每张椅子的实际价格不会超过一千元,算下来仅此一项就被他姓费的捞了一百多万!每个员工都被此等劣行所震惊,费行长在黄海D行近乎过街老鼠。
没有收入职工们怨,行长贪腐职工们愤,每个人在心底里都恨不得将贪腐者送进牢房,可每个人都认为吃亏的是大家,别人能受我能受,所以没有人肯站出来伸张正义,更没有人肯做突破底线、将别人送下牢的缺德事,有权的人正是利用员工的这种心态,无视员工的存在,大肆贪腐,最终大家习惯成自然,反而认为有权的人就应该贪腐,谁不贪腐才怪!像费行长这种仅购置一批座椅就捞一百多万的行为着实过份,才难免有民愤,但纵是这样,却仍没有任何部门查处费行长的贪腐行为,因为没有人举报,还有就算有人想举报也苦于拿不出他贪腐的铁的证据,因此不会有人过问。
费行长走了,不过不是在一个月内,而是又往后拖了数天才走成,他找出关系跳到设在市里的H行任副行长,副处级,据说年薪由D行的二、三十万涨了一倍,可谓加官进爵。不过对他来说却遗憾:虽涨了工资,但已由鸡头变成了牛尾巴,差别在于,对于鸡头来说,几十万的工资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而对于牛尾来说巴,基本上只能靠工资来钱。原因是单位里大大小小发票的报销以及利益来去的决定权都由头说了算。
员工们用鞭炮声送走费行长,又用期待的目光迎来马行长,有人唱起了“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也有人担心:送走了一只饱虎,会不会迎来一头饿狼?
马行长五十出头年纪,按政策已该退居二线,不过新来的郝行长惺惺相惜,让在兄弟行当了多年副行长的他得以到黄海行来当一把手。据说马行长为当一把手费了不少的劲,但听说是被派到黄海行来却遗憾,甚至产生退意,可又实在舍不得一把手行长的肥缺,只得硬着头皮、带着满满的担心上任,就怕黄海行的员工太刁蛮难于管理,连原本就职的兄弟行行长替马行长送行时,也以“任重道远”寄语。
之所以没有人肯到黄海行来当行长,是因为全市行的人都知道黄海行的人太坏:人民来信满天飞不算,职工竟敢跟行长对话、更有职工家属敢拿刀砍行长、见人家费行长被调走了还做出放鞭炮祝贺的龌蹉事,等等!哪一样行为在其他行都绝对没人敢做,唯黄海行的员工素质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