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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林生不知道是早看不惯这个司机还是借题发挥,又大声说道:“小子,我告诉你,今天你给我态度好了,老老实实开车,也就罢了,我懒得理你。如果你还给老子看这幅死了爹娘的脸,还这么像欠了你一千斤谷子没还的口气,你就滚蛋!我就是不要这种老脸,你要把你开除,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吼完,他愤愤不平地嘀咕道:“王八蛋!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连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杂毛也敢给老子堂堂的副县长甩脸色,真是反天了。”
司机一下懵了。
他就是因为知道谢林生马上就要退休,他心里不免轻视起来。而华弈虽然是副县长,但他知道她只是来镀金的,根本不会在常恒县干多久,今后管不着他。更主要的是他知道华弈这次下到谷口镇就是为了对付章海青的。
章海青是谁,可是章家老三啊,在常恒县打一个喷嚏就能让全县老百姓感冒的存在,这女的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再说,他是为县长开车的专职司机,章海青待他可不错,不说过年过节都会送礼物给他,而且就是平时,只要他去了谷口镇,人家就会把他当上宾看待,吃的喝的玩的,那样少得了他?
而且章海青还是县长的亲信,两人就如兄弟一般。
人家对我这么好,又与我的主子关系好,我自然得回报一点,对于他的仇人——眼前这个女子——他自然就不会好脸色了。虽然他不敢骂她,但漫不经心地开着车,明知道她不喜欢闻烟味,他偏偏在车里抽着烟,就是要恶心她。
可没想到她没有说什么,倒是这个谢老头冒出来指责他,真特么怪事。
奇怪归奇怪,他却不敢跟谢林生对着干。毕竟他是一个小人物,平时依仗的就是“县长的司机”这个光环,别人都对他礼貌三分。但他知道人们的这种礼貌只是表面上的,只要他不再为县长开车了,他就什么也不是。
而且,就算他现在有县长罩着,可如果惹火了谢林生这个副县长,谢林生铁了心要赶走他,他也无计可施,与大权在握的第一副县长相比,他这个司机就如跟大象对阵的蚂蚁。县长绝对不会因为他这个司机而得罪谢林生。
作为县长,随便找一个人都可以当他的司机,他的每一个司机都会对他毕恭毕敬。可他要得罪了谢林生,绝对是一场噩梦。
谢林生马上就六十岁了,已经到了退休交权的关头,内心很敏感也很脆弱。虽然司机的所作所为即使不是针对他,他也会认为是针对自己。
想明白这些,司机心里骂着老头,嘴里却客气地说道:“谢县长,对不起,你误解了。我是今天被我家那婆娘无缘无故地骂了一顿,现在连早餐都没吃。我知道你老脾气好,所以没有严格要求自己,在你面前放肆,我向你道歉。”
谢林生余怒未消,手一挥:“开车!”
嘴里还留着包子的味道,还说没吃早餐。不过,作为副县长的他自然不会说破。毕竟跟跟一个小小的司机置气,实在有失自己的身份。
对于司机这样的小人,孟文天上辈子见多了,他没有什么太多的憎恨,因为他知道这种人欺软怕硬,只要自己能表示出强势来,这种人很快就由气势汹汹的野狗变为温顺无比的哈巴狗,而华弈最不缺的就是强势,现在的她能忍受他的怠慢:
一方面是对方还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她还能承受,第二方面是她还真不屑收拾这种小人,况且现在她还想在谢林生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毕竟自己在这里的挂职锻炼表现情况,还得由这里的领导来书写。
第一副县长显然是不可规避的一个重要领导。
现在有了谢林生这个敏感的老头叱责司机,华弈自然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奥迪车就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氛围中前进着。
对于前往谷口镇的这条路,孟文天还算熟悉。因为他那个已经毁了婚约的未婚妻马丽丽的外公一家就住在常恒县。他前年就陪她和她父母(也就是未来的岳父岳母)一起去看望过这两位老人。当时坐的是她父亲的车,走的就是这条道,只不过目的地比谷口镇更远的乡下。
当时他因为被马家看不起而心情郁闷,加上马丽丽不搭理他,所以他坐在车里的极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因而对这条路相当熟悉,还知道中间有一段长达十几里远的盘山公路,非常惊险,每个司机到了那里都得小心翼翼地驾驶。
想到那段险路,孟文天车里的这种压抑继续维持下去,担心司机心情不好而出事,所以当车离开了县城后,他就开始设法和司机以及谢林生攀谈起来,以缓解大家的心情。
孟文天两世为人,特别是上辈子开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汽修厂,与方方面面的人打过不少交道,自然自然如果交谈,如何缓解对方的心情。没有多久,谢林生不再生气了,而司机也开始谈笑起来。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奥迪车还没有出县城,就有几个有心人把情况通过电话告诉了远处,等奥迪车上了前往谷口镇的马路,远处的人开始迅速而秘密地布置起来。
在谷口镇的镇长办公室里,镇长章海青面容很憔悴,两眼血红,他盯着站在面前的男子咬着牙槽道:“章柏文,现在你给我说实话,你敢不敢做?……,如果不敢做,我就找别人。敢做,你就给老子做好,绝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章柏文咽下一口口水,大声道:“镇长,你就放心吧。不就是让他踩一下油门吗?有什么不敢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就是。”
话说的很坚决,但他的眼睛和双手出卖了他:他很害怕,目光四处漂浮,双手不停地颤抖。
章海青自然发现了章柏文的胆怯,他心里虽然鄙夷这个胆小的家伙,但没有发怒,而是语气和气地说道:“柏文,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你只是我的堂侄,但我一直把你当我自己的儿子看待。三年前你打伤了人被判刑,是我把你捞出来的,还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工作。这些时间,你做的那些事,都是我在给你揩屁股,上个月你搞大了那个女人的肚子,他丈夫要砍了你,也是我替你摆平的,这些我相信你都知道,不用我多说。我现在说这些,不是要你感恩,而是要你记住,我就是你这个世上最好的亲人,无论你将来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关照你。”
停顿了一下,他推心置腹地说道:“这次你堂弟浩波睡了一个女娃。本来这事已经摆平,可想不到被那个姓华的女人给碰上了,还发现了端倪。现在她说要过来调查,我可不能让她过来。这个臭女人以前可是当过警察,家里又有背景,真要调查,很可能调查出很多问题,不只是你堂弟浩波有事,我也会有事,你这两年做的事也会被查出来。我们大家都完了。”
见章柏文露出惊慌之色,章海青继续说道:“只要她过来,浩波就不能考大学,你也会跟我们父子一样去监狱坐牢。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在她还没有掌握多少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先灭掉他,这才是最保险的。这是一场他死我们活的战斗,如果你想活命,如果你想你的老婆孩子不死于非命,你必须得干,而且要干好。我不是威胁你,情况本来就这样。你放心,如果这次你把他给干掉了,我给你十万元现金,而且把你写的那些材料、那些血衣都交还给你,你可以一身轻地过日子,再也不用在我面前战战兢兢,怎么样?”
章柏文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本想追问一下自己那些把柄能不能现在拿回去再做这件事,但话到嘴边忍住了,而是说道:“三叔,你太小看我了。反正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也该死好几回了。现在又不是上刑场,有什么不敢?最多不过是让枪毙的次数增加一次而已。”
想到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想到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命案,想到章海青所掌握的把柄,想到自己如果不干章海青将对自己和老婆孩子的惩罚,章柏文胆子一下壮了很多,目光不再漂浮,双手也不再颤抖。
章海青放心了,轻松地说道:“你放心,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有你三叔我在,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去吧,小心点!”
看到章柏文离开的背影,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消失,章海青这才缓缓地坐到椅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然后将椅背放倒斜躺着,嘴里喃喃地说道:“臭表子,这是你逼的我。我章家人只有掌握别人把柄的份,怎么可能让你抓住我家的死穴?你要来查我,好啊,老子就送你上西天!……,章柏文,章柏文,你可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