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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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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脚步柔弱而小心,若是小黑,定是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且比这人稳当有力许多。

    “出去。”余挽衫头也不回道。

    来人脚步顿住,却未走,只柔声道:“奴婢来伺候殿下沐浴。”

    “本殿下不需人伺候。”余挽衫果决道。

    那姑娘欲言又止半晌,再开口声音已有些委屈:“殿下竟不记得意绵了么?”

    余挽衫闻言,脸上神情有些微妙。

    这姑娘是来搭讪的吧?

    搭讪也不找点新鲜词。

    意绵见她半晌没出声,心中更是忐忑,将自己与慕容疏的那点往事都交代了出来:“殿下难道不记得了,您在天河畔救了落水的意绵,还是您亲口收我做贴身侍女的。”

    是么,这么俗套的英雄救美情节。

    “如今……如今殿下却有了新的贴身丫头,是嫌弃奴婢了吗……”说到后面都出了哭腔。

    听她提及小黑,余挽衫眉一挑,语气更加微妙:“你这是在与她争风吃醋?”这人若是知道自己醋的就是慕容疏本人,那表情,啧啧,不知会是如何的精彩。

    意绵忙摆手:“意绵不敢,意绵只是希望还能贴身侍奉殿下……”

    “不必多说,”余挽衫打断她。余挽衫又没瞎,哪看不出这女婢是肖想着慕容疏,便道:“那凡人是熙瓷亲口安排给我的,你要怪便怪她去。本殿下不会怜香惜玉,你在我这哭再久也无用。”

    那女婢眼泪犹挂在脸上,听她如此说,一时愣住。

    “出去。”余挽衫下令道,想了想又加一句,“以后不经传唤不许进内殿,你在殿外扫扫院子便好。”

    意绵顿时如有惊雷在脑中炸响,想开口哀求,却见三殿下半侧着头,神色冰冷,心中一颤不敢再言,连忙退了出去。

    余挽衫回过头,摇摇头继续洗澡。

    变成了男人之后,这些女孩子的花花肠子看着真是显眼得很,没意思。

    本以为这女婢的事就这么翻篇了,没想第二日荣婆婆都来了,就住隔壁的小黑却没过来,余挽衫拉了个婢女来问。

    “意绵姐姐一早便叫她去帮着备早饭了。”婢女说。

    备早饭?余挽衫怎么觉得没有好事。

    余挽衫出了才疏殿去厨房,才靠近就听的一阵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厨房的屋顶都快要掀了去,四面门窗喷出滚滚浓烟。

    里面传来仙婢惊叫,余挽衫加快脚步进去,滚滚浓烟遮挡住视线,但她眼睛比常人的锐利,一眼便看见小黑抱着个锅铲子蹲在灶台上,双眼懵懂好奇地看着周围慌慌张张的众人,出奇地淡定。

    真是没心没肺得可爱。

    余挽衫忍不住笑起来,走过去想扶他下来,衣摆却被人拉住,意绵坐在地上柔弱可怜地将她看着,千回百转地喊了声三殿下。

    余挽衫这才看见地下还有人。看她手上黑乎乎的全是灰,余挽衫毫不犹豫将衣摆自她手里抽出来,理也不理她,去将小黑扶了下来。灶台是浓烟的源头,浓重的烟味呛得余挽衫忍不住咳了声。她微皱眉,心里正想着自己没法力可怎么将这浓烟挥去,小黑便适时地挥了挥手,一阵清风过去,烟雾尽数消散。

    不知是不是熏的,坐地上的意绵已是满眼的泪花,但整张脸灰不溜秋的实在有碍观瞻,余挽衫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一旁有别的女婢替意绵抱不平,数落小黑:“你这凡人心机真是深重,见意绵姐姐过来就故意往炉子里扔了把火药,你是要害死意绵姐姐不成!”

    “行了,”余挽衫最烦这些女孩子间的勾心斗角,“事实如何本殿下一看便知。”说完便大手托住小黑的后脑勺将他拉近,与自己额头相贴。

    周围人都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小黑也是一怔,看她一眼方才将之前发生的画面放给她看。

    原来是意绵事先就给他一包火药,诓她说这可以助火烧得更旺,等火快灭了就放些进去。意绵大概本是想让小黑吃些苦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余挽衫松开手扭头冷冷看意绵一眼,“你是自己招还是要本殿下说出来。”

    意绵睁大眼看她,“殿下……”

    “看来是要本殿下说了。”

    “不不不,”意绵慌张极了,“殿下,殿下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她哭得梨花带雨,周围人看着越发地心疼和气愤。余挽衫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冷哼道:“你扮这副柔弱样给谁看?火药是你自己给她的,也是你自己叫她放进炉子的,你如今倒还委屈了?”

    旁边人一听都明白过来,看意绵的眼神登时变了。

    意绵还要狡辩,余挽衫打断她,“本殿下这里容不下心术不正之人,你喜欢争就去别处,莫来扰了本殿下的心情。”

    “殿下这是要赶我走吗?”意绵又惊又委屈。

    “看来本殿下说得不够清楚,”余挽衫冷冷道,“你,不许再踏进本殿下的才疏殿。若让我知道你再为难我的人,这天界你都休想靠近半分!”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余挽衫傲然立着,周身的气势之盛,逼得人不敢直视。

    唯有小黑直直看着她的侧颜,眸色深深,好似有几分出神。

    意绵震惊得呆住,被余挽衫叫来两个丫头拖了出去,一路戚戚哭喊,余挽衫均没有理。

    待走出了一片狼藉的厨房,小黑跟在她身后,冷不丁道:“其实你不必贴着我额头的。”

    余挽衫转头:“什么?”

    “不必贴着头,我也可以让你看到我的记忆。”他接着道。

    余挽衫愣了半晌,瞪眼嚎道:“你不早说?!”

    小黑一脸无奈地叹气:“谁知道你会突然间贴上来。”

    “……”她瞪了半晌眼愣是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消息给她的惊讶较大,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今日的小黑说话神情,似与往日不太一样。

    关于这件事的后续,过了一日,熙瓷过来叹了一句她真是护着疏儿,说把那意绵调到慕容疏的二哥慕容齐那儿去了,此事就此翻篇。

    只是过了那一夜小黑突然越发地粘着余挽衫,夜夜都死活要窝在她床上与她同睡。余挽衫想着才疏殿的内殿侍女就小黑一个,没别的旁人知道这事,也就随他去了。

    此后几日都在荣婆婆的训练中平稳度过,偶尔穿插着荣婆婆的跳脚、敲余挽衫脑袋、不成功、被小黑敲脑袋,日子就这么在偶尔为之的插科打诨中过去。

    期间慕容疏的那个小妹妹也来找过她一次,但被荣婆婆以殿下正在忙为由给挡了回去,小丫头气得一跺脚,放言再也不理三哥了,然后委屈地跑去找她娘熙瓷去了。

    余挽衫对此倒不在意,小丫头不来她还省得应付,小孩子的直觉都很准,万一凭感觉知道她不是真正的三哥,那可就麻烦了。

    婚期的前一天晚上,在对小黑严词警告之后,余挽衫回房睡下。

    睡了不知多久,她想翻个身,翻到一半却发现胳膊被拉着翻不动,便睁开眼看,这一看顿时睡意全无。

    尼玛!她不是警告过他今晚上不要窝在她身边睡觉的吗,他怎么当耳边风的啊!

    余挽衫看了看时辰,凌晨五点了,过不了多久荣婆婆就该带着人来给她换衣梳洗了,要是看到床上还躺着个女的她要怎么解释!

    “小黑。”她推了推他,没醒。

    “小黑!”她有些生气了。可他依旧未醒。

    她还想再用别的办法弄醒他,外面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浩浩荡荡如海潮一般。是荣婆婆领着一大堆人过来了。

    余挽衫急了,下床四处找地方藏人。

    不如就柜子吧!

    她转身走到床边抱人,脚不经意踢到了床侧面挡板的某个地方,整个床板突然猛地一翻,她还没来的及抱,小黑就翻到了床板底下。随后床板又自己翻了回来。

    余挽衫一惊,心想这床底下居然还有机关!平时慕容疏没少往底下藏人吧?

    还没来得及研究这床的机关,荣婆婆已经在敲门了,她只好先放下这个去开了门。

    荣婆婆领先进门,身后跟着一堆婢女,一个个端着大红的托盘鱼贯而入,在余挽衫面前一字排开。

    今日的荣婆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新郎请沐浴更衣。”

    随着这一声话,便有两名婢女上前扶她去沐浴。余挽衫不喜欢沐浴被人看着,但今天是特殊情况也只能顺着她们。却不想余挽衫都还未褪衣服,那两婢女就已经脸红成了熟透的虾。

    余挽衫无语望天。要是她们中的一个换到这副身体里来,估计得血液倒灌直接晕过去吧。

    沐浴过后,余挽衫被婢女帮着换上了繁复的喜服,站到了仪表镜前。

    她看着镜中人,微微怔住。

    镜中的人,长身玉立,挺拔如松,一见难忘的俊逸面容,线条优美的丹凤眼,深黑而透着细微紫色的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又带着勘透人心的深意。层叠繁复的大红色华服穿在他身上,那般的气宇轩昂,那般的光芒万丈,教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开目光。

    此刻的他,揽尽了万千风华,胜尽了万世繁华。

    她这几日忙着被训练,从未正经瞧过镜中人的模样。

    没想到这正经的第一眼,这般的直击人心,教人……

    失了魂魄。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随即有些唾弃自己,这也太没定力了,这般对着镜子发呆,别人都得以为她对着自己犯花痴了!

    幸而一旁的婢女们都看得失了魂魄,没有发现她在发呆,看她脸上冷着还以为她不满意,赶紧低头小心翼翼地问她有哪里不合意。

    “没有,这样就好。”她继续端着脸。

    婢女们这才放心下来,簇拥着她出了房门。

    从房门踏出去第一步的那刻,第一束阳光正好洒下。

    太阳缓缓升上,光线所到之处,阴暗驱散,光明降临。

    天,大亮了。

    余挽衫人生的第一次婚礼,第一次替人成亲的婚礼,就此开始了。

    抬脚出去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抓住,便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