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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被明朝打败后,瓦剌迅速崛起,成为蒙古地区的第一势力,太师马哈木胸怀大志,城府计谋丝毫不逊于鞑靼的阿鲁台,他一心想要恢复元朝以前的霸业,当初臣服于明朝,不过是权宜之计,暗地里积蓄实力,掠夺领地。鞑靼被朱棣打得惨败,太师阿鲁台被迫投降大明,马哈木趁机落井下石,多次带领瓦剌军队出征鞑靼,阿鲁台被打得步步后退,只得向明朝朱棣求援。朱棣自然想坐山观虎斗,看他们双方厮杀,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以坐视不管,马哈木更加猖獗,带领手下多次出击鞑靼,几乎把阿鲁台赶出了蒙古。瓦剌日益强大,马哈木野心也逐渐显现,拥立大元朝黄金家族系的后人答马里为可汗,联合蒙古各部力量,屡次侵犯明朝边境,烧杀抢夺,公然向明朝挑战。朱棣尤擅平衡之术,见瓦剌一枝独大,早就起了消除其实力之心,正好趁此机会,带领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
出征这日天气睛好,在皇帝的带领下,以柳升为大军主帅,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蒙古挺进。柳升一直跟着朱棣,前两次征伐蒙古他为主帅,此次北征依然不变,朱棣仍以他统领大军。由于是御驾亲征,明军士气很高,斗志昂扬。
阿狸带着阿青,本来要她和阿绣坐于车内,自己去骑马,谁知阿青偏偏也要骑马,一番下来发现阿青骑术竟然比她还好,倒令众人刮目相看,便也随她而去。阿狸刚开始几日还在马上驰骋,不过几日,便觉得身子劳累,看着阿青却依然兴致勃勃,不禁感叹她体质忒好。幸好阿狸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受不了了就在车内与阿绣歇下,一有机会还是跃在马上,领略蒙古大漠的风光。崔美人与贴身侍儿在一辆车内,胡善祥也与两个侍儿共乘一车,俱都跟在皇帝的车辇后面,这两个女子芊芊弱质,自是不能与阿狸相比,一路上几乎都是在车内呆着,纵使宿营之时,也多是安居于帐篷之中,不似阿狸般活泼跳跃,见什么都稀罕地一惊一咋。
一个多月之后,经过长途跋涉,大军来到蒙古境内。一路走来,除了遇到一些蒙古小部队的人马,也没有找到瓦剌的大军。那马哈木听到明朝皇帝御驾亲征,不知怎地竟躲了起来,大批明军一直找不到他的人。如此又过月余,此时已进入深秋,北漠天气严寒,这日走着走着,忽然刮起大风,顿时漫天黄沙,不多时,空中竟飘起了点点雪花。阿狸兴奋地大叫起来。朱棣看下雪天气不好,就下令就地驻扎,派出轻骑去前方侦探。
一时黄沙停止,只有雪花片片落下,阿狸拉着阿绣阿青,在雪地上奔跑,朱高爔与慕容秋风、百里飞雪走了过来,阿狸想起百里飞雪的外号“飞雪扬花,北漠黄沙”,便笑问道:“百里,你的那个‘飞雪扬花北漠黄沙’,是几个意思?”
百里飞雪笑道:“是江湖上朋友的谬赞,实在没什么。”
阿狸笑道:“不好意思说?那我就回去问秋雨。”忽又道:“闻听你的父兄都在北边,可是在这里吗?”百里飞雪道:“他们是在鞑靼边境,鞑靼虽然投降,但是他们的首领阿鲁台却时不时地在边境扰乱一下,令边境的百姓很是烦恼。所以皇上就命令我父兄在那里边关戍守。”
阿狸点点头:“可惜了这次你也见不到他们。”
说话间,却见十余骑马匹远远奔了来,百里飞雪已看清是朱高煦与张辅,后面跟着些侍卫,汉王的心腹王斌枚青也在其中,不错眼之时又看到阿樱,她身后却还有两三个被束缚的蒙古人。百里飞雪忙道:“汉王殿下,张将军,可有要帮忙的吗?”
张辅道:“只抓了几个小毛贼,没什么大动作。还是探听不到瓦剌的营地。”朱高煦看到阿狸,又饶有兴趣地看看众人,笑道:“你们在这里作什么?迎接我们吗?”
阿狸看到张辅与朱高煦二人,想起姚广孝说的话,心中好笑。听到朱高煦发问,便笑道:“是啊,我们是在迎接勇敢的大英雄。”朱高煦道:“那你的意思我是英雄?”阿狸笑道:“那是自然,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你们就抓了几个蒙古俘虏回来,可不是英雄吗?”
张辅笑道:“这小妮子的嘴巴总是很甜,说话让人爱听。”阿狸便道:“这样的话你来给我们讲讲你征讨安南的故事吧?听说精彩的很呢。”
张辅哈哈大笑,朱高煦亦笑道:“好啊,就过来讲给你们听听。”吩咐阿樱道:“你与王斌枚青把这几个俘虏带去给柳元帅,他自知如何处理。”阿樱王斌枚青答应着带着人离去。朱高煦与张辅下得马来,已有人燃起一堆火,大家围坐一起,欲听张辅讲讲安南的故事。
阿绣忽道:“四殿下,要不要请胡姑娘一起过来,她自己在帐篷内也是孤单的很。”
朱高爔点点头着,“你去请吧。”胡善祥一直以来多在帐篷之内,天气寒冷,她有些受不了大漠气候。
张辅理下思绪,道:“当年我奉命带领三十万大军前往安南,我军长驱直入,连破隘留、鸡陵两关,攻破交趾的外部防线,一直打到多邦城,停了下来,多邦是安南重镇,坚固异常,而且安南在这里布置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防线,他们驯养了数百头大象,企图用这些庞然大物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阿狸叫了一声:“哗,大象!那越南——哦,是安南,用大象来攻打你们?”
张辅奇怪道:“什么越南?安南现在已归我大明,改名交趾。你说的越南是什么?”
阿狸笑道:“也是安南了,他以后会叫这个名字。”见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着,她噗地笑了,慕容秋风道:“你又在杜撰什么吧?”阿狸得意道:“我这个杜撰啊,说不定以后就成真的了。张将军,继续说,别理他。那大象你们要怎么对付?”
正在此时,阿绣领着胡善祥走了过来,因在军中,许多礼节也不讲究,朱高爔看看她笑道:“你且找个地方坐下。我们听得正入神。”
阿青忙往后挪下身子,空出一处地方来。跟着胡善祥的侍儿垂柳忙把带着的一个绣花垫子拿了来铺好。胡善祥慢慢坐下来,垂柳又用一块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朱高煦看看阿青,微微一笑,道:“这个姑娘倒也机灵。”阿狸忙道:“她叫阿青。”朱高煦点点头,道:“阿青,名字很好听。”阿青垂下头来,脸上露出羞涩之意。张辅看了阿青一眼,朱高煦却道:“快些讲吧,大家都在听着呢。”
张辅笑了笑,道:“军中将士商量许久,终于找出对付这些大牲畜的办法。我们找画师来画出许多狮子的图像,狮子是百兽之王,想在作战的时候那大象看到也一定害怕。”
阿狸怔了下,随后哈哈大笑:“画狮子来阻挡大象?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呢?真是奇葩呀奇葩。”
张辅亦笑道:“我们倒想用真狮子来阻挡大象,可一时从哪里找狮子呢?只好用画像来替代。”朱高爔笑道:“这些狮子画像有用吗?”
张辅笑道:“我们准备许多马匹,把马的眼睛用黑布蒙住,在马身上罩了画成狮子的毛皮,看到对方大象出来的时候,就把这些马匹赶了出去,同时我们火枪火炮也对准大象猛轰,那些马匹被枪炮声惊吓,胡乱冲撞,安南的大象倒被它们给吓得不轻,我军乘机直追,安南军溃不成军,我军就拿下了多邦城。下来就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克安南全境,安南从些平定。”
就在那时安南归服于大明,朱棣改安南为交趾,并设布政使司,正式成为了中国的一部分。
众人听着都啧啧称赞,阿狸心里一直想着那些狮子画像,越想越觉得那场多邦之战打得精彩,忍不住赞道:“太有趣了太有趣了,怎么想得呢,会想起用画画儿来作战?你们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张辅忽然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看了朱高煦一眼,嘿嘿然不说话,朱高煦则放声大笑。众人都十分不解,又追问张辅,张辅期期艾艾地道:“这个嘛,是有根源的,跟、跟当今皇上有些牵连。”
众人更是好奇,纷纷出口相询。张辅却再三摇头,只笑不语。朱高煦笑道:“好吧,还是我来替你说吧。”他清了清嗓子,道:“当年我们跟着皇上参加靖难之战,一路也是十分顺利,不断击败南军,可是到了济南的地方,却遇到了镇守济南的铁铉,他手下有个颇具军事天分的人,叫盛庸,两人配合的很好,我们以骑兵为主,采用突袭打法,以快打慢,可是对方却不与我们正面交锋,只守着济南城,打了三个月,我们也没有攻下。最后我父皇抬出了火炮,决定对着济南采用炮攻。铁铉与盛庸手中只有火铳弓箭,显然不能与我们大炮相抗击。可是,正当我们把火炮对准城墙,准备开火之时,铁铉却在城墙上挂出了许多牌子,我们所有人看到那些牌子,无不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动手了。”
阿狸奇道:“这些又是什么?难道又是画了许多狮子老虎的画像?”
朱高爔也觉好奇,这个故事确实没听过,慕容秋风与百里飞雪面面相觑,也不知所以。张辅脸上露出想笑却也不敢笑的神情,他强忍着,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朱高煦却无所顾忌,笑道:“那些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大明太祖高皇帝神牌。”
众人静了下,随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张辅也咧开嘴笑了。朱高煦向来洒脱不羁,别人不敢对当今皇上多加议论,他素来无所顾忌,此时讲起这个多年前的故事,也是丝毫不加忌讳,他笑道:“看到这些写些字的牌子,父皇一时也呆了,他对着铁铉大骂,却再也不敢开炮,只好收兵回营。”
阿狸笑道:“原来张将军是比葫芦画瓢啊,皇上对着那些牌子无可奈何,安南的大象却也怕了你们画的狮子。真是异想天开啊,张将军真厉害!
张辅笑道:“不敢不敢。”
朱高爔心里想到,怪不得不知道这个故事,原来是父皇打的最窝囊的一场仗啊。父皇自是不敢去向着皇爷爷的神牌开炮,这个铁铉确也有智谋。只听阿绣笑道:“那皇上岂不心中窝着火,恨死这个铁铉了。后来,怎么样,皇上攻下济南了吗?”
朱高煦笑道:“父皇不敢开炮,收兵退去,谁知这个铁铉与盛庸竟然在背后追击,我军当时吃了个大败仗。所以父皇提起铁铉就咬牙切齿的。待父皇登基之后,抓住了铁铉,把他鼻子耳朵都割下来。”
阿绣啊呀一声,朱高煦一笑,不再往下说下去。朱棣对付不效忠他的人手段残忍之极,史书上有记载的,动不动就凌迟灭族,想来铁铉也没个好下场。众人也都想到了这里,都没有再问下去。
一时天色已晚,大家纷纷散去。
次日一早起来,阿狸出得帐篷,只见四处白茫茫一片,雪已停止,阳光出来,大雪将黄沙掩盖,整个大漠倒显得银妆素裹,一片冰天雪地,煞是好看。
她在雪地上堆了一个大雪人,阿绣阿青也起来,跟她一起疯,阿狸拔下金钗来当雪人的鼻子,趁阿青不备,又扯下她斗篷上两粒黑扣子给雪人安上了眼睛,最后自己把斗篷解下来给雪人披上,三人玩得火热朝天。
忽听远远的一个声音道:“再没见过有你这么淘气的。”
一扭头,看见慕容秋风与扶风陪着朱高爔站在不远处,慕容秋风看着她们直摇头。她看向朱高爔,只见他里面一身藕色锦袍,外面却是大红色的斗篷,站在雪地上,越发显得面如美玉,就如同画上的仙人一般。她一时倒也怔住了,半天方道:“风——!”
慕容秋风哼了一声:“作什么?”
阿狸笑道:“我记得你们慕容家好象有一个叫慕容冲的吧,据说长得是倾国倾城第一人,把天下所有的美女都给比下去了。是有这么个人吧?”
慕容秋风见她口中说着话,眼睛却看着朱高爔,不敢乱答腔,略微侧转身来,伸手在朱高燨背后冲着她指点,示意她不要胡说八道。
阿狸佯装没看到,继续道:“听说他打仗从来不穿盔甲,总是白衣飘飘,却是战无不胜,是什么原因呢?”她顿了下,笑道:“我想啊,倒不是他很会打仗,可能是因为他太漂亮,就那么个人,往阵前一站,你说谁能下得去这个手呢?三军还不都弃甲投降?”说着又连连看了朱高爔几眼,嘴里嘟嘟囔囔,还连连摇摇头,道:“哎,真是可惜了。”
慕容秋风在朱高燨背后握起了拳头,冲阿狸挥舞,阿狸却侧过脸去。朱高爔淡淡笑道:“阿锦没来,你就没怕了的人了?”
阿狸嗤嗤笑道:“实在是张将军的多邦之战给闹的,你想啊,如果都弄个画像啊、牌子了的就能解决战争,何必又费时费力、流血牺牲地去硬拼呢?”
一旁阿绣忽然道:“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去画些美人画像,让士兵都举着,不就能迷惑蒙古人了吗?”
阿狸哈哈大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呢,我们眼前就有一个大活人,又去画什么纸美人,他岂不比纸美人更逼真?”
阿绣方才明白过来她在打趣朱高燨,顿时结巴起来,忙道:“四殿下,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那边阿狸不待慕容秋风上来,早已跑出一丈开外。边跑边道:“乱卒挥白刃,纵挥间,噤不忍下,更引而出之数矣。”多亏姚广孝,让她有机会在这里卖弄一下文才。
阿青一时不明白,迷迷糊糊地问:“阿狸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绣笑道:“那是说韩子高的,说他长得很是俊美,在打仗的时候,敌人疯狂砍杀,但一见到他,都抛掉手中的兵刃,不舍得伤害他一根头发。”
朱高爔看了阿绣一眼,道:“你倒读过一些书。”
阿绣讪讪地道:“是以前阿狸讲给我听的。”原来就是因为朱高燨生得过于漂亮,闲来之时,阿狸总与阿绣拿来打趣,把韩子高的故事也讲与阿绣听过,是以阿绣有所了解。
朱高爔看了看远处的阿狸,不禁咬牙,这个丫头真是有些欠揍。
这日快到饮马河时,竟遇到了一支力量不小的蒙古骑兵,朱棣令明军出击,这是阿狸第一次看到战争,她跟着众人站在中军大帐前,却也能听到远方马嘶人喊,并伴随着刀剑之声,她看到朱高煦与张辅冲在前面,挥着马刀,与强悍的蒙古骑兵拼杀,丝毫不惧。朱棣一直冷静地观看着,竟也不担心,想来他了解朱高煦,知道他的实力对付这些骑兵来绰绰有余。
也只一会功夫,蒙古骑兵已被歼灭大半,有一些四散逃去,朱高煦与张辅继续追赶。朱棣对旁边的人道:“传令下去,穷寇莫追,让汉王他们回来吧。”
不一时汉王朱高煦与张辅策马归来,身后带着十余个生擒的蒙古俘虏。朱高煦与张辅翻鞍下马,来到朱棣面前,作揖道:“父皇,蒙古流寇几欲歼灭,生擒了几个活口,刚问过他们,马哈木的大军就在百里左右。”
朱棣大喜道:“好,今日且在此地安营扎寨,待将士养足精神,明日追赶上马哈木,定将他生擒活捉。”
大军在饮马河边埋锅造饭,安搭帐篷。大家都知道下来就会有一场大战,士气十分激扬。吃过晚饭,在帐外燃起篝火,因为骑兵中颇多少数民族,且以蒙古人居多,这些人常年跟随朱棣征战,此次虽说来与蒙古作战,但这些蒙古人早已属于大明军人,依然出征讨伐自己的族人。他们本是能歌善舞之人,在篝火边,喝酒吃肉,有人拉起马头琴,唱起歌,饮马河边形成了一条火龙。
朱棣带着朱高爔来到河边,慕容秋风等随在后面,看饮马河水湍流不息,他道:“四年前在这里的那场恶战想必你听说过?”
朱高爔道:“就是大明十万壮士掩埋忠魂的地方。”
朱棣点点道:“这个地方在元朝兴盛的时候,是草木茂盛繁华兴旺之地,有许多居民在此居住,经过这些年的战争,现在却极尽萧条,满眼唯见万里黄沙。你看到那些几乎快湮灭的沙丘了么?那下面就埋着我大明十万将士。此河原名叫胪朐河,为了记住那些壮士,朕将它改名饮马河,以此让后人谨记。”
朱高爔感慨万千,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十万壮士,为国捐躯,亦为我辈景仰。”
父子二人站在河边,良久无语。一时朱高爔掏出玉箫,吹了起来,只听箫声袅袅,配着水声潺潺,如泣如诉,似乎在告慰那十万葬身他乡的将士。
一曲吹罢,朱棣叹了口气,道:“你这箫吹得似乎比权妃更好些。”不禁想起权妃,一时竟忽生悲伤。
忽听得远处琴声激扬,伴随似有歌舞,朱棣父子询声望去,见一堆人儿围着篝火,笑声阵阵,那琴声清脆,伴着歌声远远地传了过来,只听女声唱道:
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歌声悠扬,妩媚之中却也含着许多豪情。朱高爔浑身一凛,他识得是阿狸的声音,在别苑时经常见阿狸与秋雨在一起摆弄琴曲,有时也一同和唱,只是这支曲子却未曾听她唱过。不消说,这又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传过来的。
朱棣闻得歌声,精神一振,道:“军中还有这等女子,此气势不输于男儿。”说着向唱歌的地方走去。
那群围着篝火的人正聚精会神地听曲,一时也没注意到天子驾临,有几个近处的人发现,朱棣挥手止住他们声张,悄然站立,只见场内三个女子坐在当中,其中一人抚琴唱歌,倒是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阿绣他倒是认得,另一个女子年纪尚幼,却是未曾见过,想来是慕容或者百里的人亦未可知,又看见朱瞻基、百里飞雪也在那里席地而坐,不错眼间,亦看到朱高煦亦在人群之中。
此时阿狸歌罢,琴声并未停,百里飞雪却开口又继续唱道:
待你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东都霞色好,西湖烟波渺。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应有得胜归来日,与卿共度良宵。盼携手终老,愿与子同袍。
歌声豪情万丈,唱得众人热血沸腾,百里飞雪唱着时,心里却想着慕容秋雨,这支曲子在流萤山庄时阿狸教过二人,二人感念词意很是贴近他们,便也无事之时一起和唱。此时阿狸代替慕容秋雨,含笑看着他,知他所想,两人心领神会,一旁知底细的人无不为他二人拍手称赞,听得众人无不喝彩。
朱棣笑道:“这曲子倒也有趣。”他看着阿狸,又看到旁边的阿绣,忽想起了,道:“燨儿,那个唱歌的女子好像是你跟前的人吧?”
朱高爔看着阿狸道:“她是慕容秋风的表妹,在杭州时侍候过儿臣,这次跟着慕容一起来的。”朱棣道:“这个女孩看着不错。”
忽听人群中有人喊道:“那位姑娘,你的将军是谁啊?”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阿狸却灿然一笑,清脆地道:“我的将军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却是整个大明女子的将军!她们在家中都盼着各自的将军凯旋回去呢。”众将士又是哄然大笑。
朱高煦在人群里大喝一声“好”,他笑嘻嘻冲阿狸扬声道:“阿狸,待你长发及腰,我作你的将军可好?”
朱棣素知此子风流,却不曾想他竟然在这里公开对个姑娘出言戏弄,不禁摇头。谁知那个被称作阿狸的姑娘,却也不恼怒,笑嘻嘻地看着朱高煦,道:“不好!”声音清脆,甚是痛快。
朱高煦笑道:“为什么不好?难道你已有了你的将军?”
阿狸抿嘴笑道:“是啊,我的将军啊,虽不似你这般历经金戈铁马,但他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将军!”朱高煦哈哈大笑道:“真不知哪个小子那般好运,将来娶了你去。”
朱棣见阿狸言语利落,虽面对朱高煦的戏弄,却是直白坦荡,没有一丝的矫揉造作,倒是个清爽之极的女子。
朱瞻基看着朱高煦,面露不快之色。朱高爔没有作声,只是握着玉箫的手微微发颤。
这时有人起来让众人喝酒,猜拳喧哗之声又响了起来。
忽见崔美人与胡善祥远远而来,朱棣道:“那个胡氏过来了,你去陪她说说话,莫要冷落了她。”
朱高爔见崔美人前来,亦要避讳,答应了一声,上前来迎着胡善祥,胡善祥看见他,面露微笑,立时如一朵芙蓉花般娇艳。崔氏与朱高燨也互相随了下礼,朱高燨与胡善祥并肩走开,崔氏则笑逐颜开地来到朱棣面前。
朱棣笑道:“你怎地不怕寒冷,出了帐篷了?”崔美人道:“听得外面甚是热闹,臣妾坐不住了,就出来瞧瞧。方才唱的好曲儿,陛下也不叫我们过来看看。”崔美人娇笑着,又道:“听那歌声甚是豪迈,却非宫中歌伎之音。”
朱棣道:“自然不是随军乐伎,却是燨儿与阿基跟前的人所唱。”他抬眼看了看人群之中的百里飞雪与阿狸,他们兀自与身边之人谈笑风生。
崔美人亦随他的眼光看去,见人群里几位年轻公子姑娘,想必就是皇上所说之人。她仔细看那三位女子,只认得阿绣,是朱高燨的贴身侍女。方才那位唱歌的年轻姑娘,觉得仿佛见过一般。原来当日在宫中,阿狸甚少见到崔美人,此次虽然一路同行,她亦与崔美人有过几次照面,但因崔氏是宫嫔,来往之人皆多避开,且她大多时间都在车与帐篷之中,是以对阿狸并不识得,仅是看着微觉面善。至于阿青,从未见过更加不认识了。
崔美人素知四皇子与长孙殿下手下颇多武林中人,便以为阿狸阿青亦是江湖中人,指着阿狸阿青道:“她们便是四殿下和长孙殿下身边的人么?”朱棣点点头,崔美人方才放下心来。原来崔美人这几年颇得圣宠,却也明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之理,因此对天子身边的女子颇为注意。今日在帐篷内听得歌声新奇,心生不安,怕皇帝又喜欢上了哪个女子,急忙不顾夜风寒冷出了帐篷,寻声而至,一眼看到了皇帝也在此处,心下震惊。此时问明白那些人是朱高燨朱瞻基的人,心中担忧尽释,复又喜欢起来。跟随皇上多年,她知道皇四子与皇长孙是皇帝最钟爱的子孙,他们的人皇帝自然不会动心思。思及此处她娇声道:“这些女子倒是英气十足。”
朱棣笑道:“自古巾帼不让须眉,正是说这些女子。”崔美人正好看到朱瞻基凝视阿狸,便抿嘴笑道:“陛下且看长孙殿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女子,想是喜欢地很。”
朱棣闻言看过去,此时朱瞻基目光已离开了阿狸,与阿青说话,朱棣误以为是阿青,便对着对阿青打量一番,笑着道:“模样倒是还行,这孩子,如果喜欢就收在身边好了,这时却巴巴地跟在姑娘身边,没的让人笑了去。”
崔美人道:“在军营之中,谁会计较这些呢?闻说她们都是武林世家,自然与人相处,不似寻常百姓般小家子气,长孙殿下也是不捒小节之人,倒也登对。”她顿下又道:“长孙殿下长大了,要商议亲事了呢。”
朱棣笑道:“阿基不知不觉也这般大了。”崔美人道:“现成的人都在太子宫里,等皇上陛下下旨呢。那孙家姑娘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越发出挑得好看了。”
朱棣想起了孙宛儿,继而又想起胡善祥,笑道:“是啊,这次等大军回朝,是要考虑下他们的亲事了。”
一阵风过,崔美人忍不住缩了下身子,她心事既了,当然不愿意在旷野受冻,便对朱棣撒娇道:“陛下,外面太过寒冷,我们还是回去吧。”朱棣素喜她言语妩媚,此时又见她眼波流动,眉目含春,心下不禁神怡,抓住了她的手,笑道:“好吧回去,莫要冻坏了朕的爱妃。”崔美人簇拥着朱棣向帐篷而去。
且说朱高燨胡善祥离了皇上,并肩缓缓前行。胡善祥道:“四殿下,方才听得这里好歌声,我就出来看看,是谁在唱歌,很是好听,我以前竟没有听过。”
朱高爔指着人群里的阿狸道:“是阿狸在唱。”
胡善祥顺着他所指看到火堆旁边的阿狸,打量一番笑道:“这个阿狸姑娘在宫中时也曾见过,着实活泼爽朗,娇俏动人,没想到歌也唱得如此好听。”
朱高爔随口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倒没想到她还会唱歌,想是跟着司乐坊的乐师学的。”他知道阿狸的技艺却是自身带来,如此说法只为阿狸打下掩护。
一旁跟随的侍女垂柳说道:“要说歌舞,宫中应该是孙姑娘数一数二的,我们姑娘虽说比不上孙姑娘,但也不错,司乐坊师傅经常称赞她呢。”胡善祥忙道:“垂柳莫胡说,没的让人笑话。”垂柳笑道:“四殿下又不是外人”。
朱高爔道:“你从小受到名师指教,阿狸却不谙此道,只是随性偶一为之罢了,不过你们两个倒是各有各的长处。”
胡善祥忽然咳嗽了下,垂柳忙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些冷了?”朱高爔道:“你身子不舒服吗?”胡善祥还未开言,那垂柳就道:“这地方天寒地冻,又多风沙,姑娘哪里受得过这些?这几日一直咳嗽,嗓子不舒服。”朱高燨皱眉道:“可有让随军的太医看过?”
胡善祥道:“只是喉咙有些不舒服,早上请太医瞧过,已在吃药了。”垂柳想说什么,胡善祥嗔责地看了她一下,垂柳不敢再说。胡善祥又笑道:“倒是殿下此次来这极寒之地,身子还能抗得住,想是殿下身子比以前大好了。”
朱高爔道:“可不是呢,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久没有生病。”他看看火堆旁边的阿狸,忽然想起了她说的一句话:“要想没病,就要闹腾。生命在于折腾,千万不要安静!”当时一边说着一边蹦着的模样闪现出来,朱高燨不禁莞尔一笑。
胡善祥微微一怔。看看朱高燨的笑脸,复又转头看向阿狸,心底竟生出些不安来。
次日一早,大军便火速开拔。快到忽兰忽温时,明军又遇到了一小股瓦剌军队。明军稍一进攻,他们立刻散去。又抓住了个俘虏询问,得知马哈木就到前面。全军将士大为欢喜,武将们更是个个磨拳搽掌,几个月一直没有找到马哈木的大营,这下找到他们,一定要结结实实打一仗,将瓦剌打个落花流水。
朱棣听到消息却陷入沉思,他长久与蒙古人作战,一生打过无数次仗,对战场的嗅觉超乎平常之人。他下令大军暂时停下来。
朱棣纵马上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向远方眺望。众位将领也都跟了上来。朱高煦看看周围的地势道:“这个地方有些古怪,前面都是险峻的山脉,极易有敌军埋伏。”
张辅点头道:“蒙古多是骑兵,如果占据山上优势,从山上直冲而下,有着极大的冲击力,我方军士很难抵挡。”朱高煦心领神会,接腔道:“到那时我军阵营会被截成几个部分,首尾无法照应,必被他们分段截杀。”
他们两个分析的头头是道,朱棣点头道:“不错,马哈木就是想诱我们进入他的埋伏圈,然后居高临下,一举而下将我们分开个个击破。”
阿狸离他们较远,模糊听得几句。只觉朱高煦一直侃侃而谈,与张辅不时说些什么,朱棣则仔细听着二人说话,不住点头。阿狸心中暗想看这个情景,朱棣对朱高煦果然颇为青睐,那朱高煦倒真如姚广孝说的颇有军事头脑,遗传了朱棣的军事基因,是个打仗的行家。
转眼间三人慢慢回来,阿狸忽听中军元帅柳升道:“此处确实适合伏击作战,陛下有何决断?”
朱棣没有说话,却扭头问朱高煦道:“你说呢?”
朱高煦微微一笑,扬声道:“柳元帅,有我们的神机营,还怕他什么伏击。三大营只管长躯直入,如果蒙古军冲下来,神机营先上,次者三千营,最后五千营,看马哈木能耐我何?”
张辅笑道:“我们火炮先轰,骑兵再冲,步兵扫尾,定然把蒙古人打得找不到方向。”
朱棣点头赞许,向柳升示意。柳升马上领会,过去安排部署。朱高煦张辅点好手下将士,听到柳升号令,马上带人冲了下去。朱棣带着朱高爔朱瞻基等一众人在大军后面,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高地,俯视整个战场。
明军刚刚进入山地,就听到山上响起一片杀声,数万蒙古骑兵从山上冲了下来,个个马匹嘶鸣,口中喊声不断。明军看到他们却并不慌张,他们停了下来,迅速变换队形,原先前面的步兵退到两边,露出了中间的一支部队,正是神机营。这些神机营士兵将手中的火铳对准了瓦剌骑兵,待他们快到之时,只见柳升手中旗帜一挥,神机营火枪齐发,那些冲锋中的瓦剌骑兵突然遭受到火炮袭击,许多被射中倒地,一时战场上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但是蒙古人向来彪悍,他们并没有因枪炮的打击而四散逃跑,剩下的人拼死向前冲击。却见明军的阵形又一次变化,神机营开完枪后马上后退,三千营的明朝骑兵从后面冲了出来,分为左中右三路,分别向瓦剌大军冲去,那些瓦剌骑兵被三路截杀,一时乱了阵脚,纷纷掉头就跑,这时明军的第三支军队五军营的步兵也冲上阵来,骑兵与步兵对瓦剌兵一阵围剿,瓦剌骑兵损失大半。
阿狸在山坡上看得目瞪口呆,大炮轰,骑兵砍,步兵上。这好象是亮剑里李云龙的打法。原来在明朝已有这个作战方法了。她喃喃道:“炮骑步结合战术啊。太高明了。”转眼看到朱高爔在她身边,便道:“原来在明朝就有了这种战法啊。”朱高爔不明白她讲什么,阿狸笑道:“你知道吗,先用大炮轰,再用骑兵砍,最后步兵上的作战方法,在后代被用了多次,却想不到原来是你父皇的发明。”朱高爔笑道:“你们那里也这样作战?”
阿狸道:“我们那里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我只知道,在三百多年后的一个西方国家,有个皇帝就是用这个炮骑结合战法得了天下,想来他是偷学了你父皇的兵法。”
朱高爔道:“父皇他一生征战无数,实战经验很是丰富,倒是我们这些子孙没办法学会,也就二哥有父皇几分的才能。”
阿狸四下看看,朱高爔道:“你看什么?”阿狸道:“我在看你的胡美人怎么不在身边呢?”朱高燨不禁哑然失笑,道:“你的脑子真是天马行空!正说着战场上的事,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阿狸嘿嘿一笑,道:“这么精彩的场面,她不看岂不可惜?”
朱高爔道:“她哪里见得了这个场面,还是待在车内安全些。”阿狸道:“那只好等你晚上回去了细细讲与她听。”
二人正说话间,却忽见一小队人马从身边冲了下去,直奔瓦剌军。两人看得清楚,当中的人却是朱瞻基与护卫他的内侍李谦。朱高爔惊道:“他怎么跑下去了?”急得呼喊道:“阿基回来!”
阿狸忙道:“我去追他回来。”打马往山下而去。朱高爔心里大惊,没有多想,急忙也紧随而行。身边的慕容秋风与扶风等侍卫见状也都慌了,顾不得什么一拥而下,围在朱高燨周围,怕他有个闪失。
朱棣正在高处观战,忽然看到冲入瓦剌军中的朱瞻基,惊呼一声道:“长孙殿下怎么在战场之中?”随后又看到了相距不远的朱高爔,更是吓了一跳,喝道:“怎地四殿下也在那里?”
一旁的纪纲等都大惊失色,没人注意到朱高爔与朱瞻基什么时候冲下去,混在战场里面。
朱棣喝道:“纪纲,快派人下去接应,把他们带回来。”
纪纲急忙指挥数十名侍卫冲入战场,分别向朱瞻基朱高燨冲去。那些瓦剌骑兵,虽然被杀得大败,但仍然在战场中拼力厮杀,无数明军士兵被他们砍倒在地上,有数十人围住了朱瞻基。
原来朱瞻基在山顶观战时,看战场上打得火热,一时热血上涌跃跃欲试,就想下去试试身手。负责护卫他的内侍李谦也是个好名利之人,看到瓦剌军已然被围,被歼灭是迟早的事,便暗想此时让长孙殿下加入战斗,不会有什么危险,战后说起来,也有炫耀的事迹。这样想着就顺从朱瞻基的意思,带着他就纵马冲了下去。百里飞雪一个没拦住,只好也跟在身后,没想到瓦剌骑兵犹作困兽之类,异常凶狠,将他们团团围住。
瓦剌骑兵的首领马哈木正在军队中间,他刚看见朱瞻基时并不在意,以为就是个明军将领,后来却见一股明朝骑兵突然奔着他这方向而来,明显想救那个少年突围。马哈木心中一动,心想这个少年多伴是重要人物,忙指挥手下将朱瞻基百里飞雪牢牢围住。正吆喝之际,蓦地看见赶来的朱高爔,更是吃了一惊。北方多粗狂汉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之人,一时倒有些惊异,猜测这人必定身份贵重,忙喝令手下改向围攻朱高燨。围着朱瞻基的人听到马哈木喊声,便不再理会朱瞻基,掉转方向攻击朱高爔,朱瞻基李谦趁机冲了出来,与赶来的明军汇合。
正在此时,却听得外围杀声大作,马哈木转过头去,只见远处飞奔过来一队人马,当前一人黄色战袍,威风凛凛,正是大明皇帝朱棣。朱棣看到朱高爔朱瞻基困在战场中,心中焦急,索性亲自上马向敌军杀去,朱棣本是马上皇帝,神勇无比,手中马刀左右砍杀,瓦剌骑兵根本不能靠近他身边。
马哈木见朱棣往朱高爔方向冲,意图救出此人,心中更加断定朱高燨定然非同常人,便吆喝一声,带人冲向了朱高爔。他手下的都是凶悍死士,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朱高爔手下的侍卫一时倒被他们冲得四散。阿狸一猛处于战斗的核心,眼见四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吓得心惊肉跳,慕容秋风前后左右护着她,唯恐被人伤了。
扶风在朱高爔的身边也是拼命护着他,马哈木带着人围住他们,几个蒙古骑兵缠住扶风,马哈木纵马来到朱高爔身边,长臂一伸,一把揽住了朱高爔马匹的缰绳,手中马刀一横,架在了朱高爔的脖子上,高声大喝道:“你们再要上前,我先杀了他。”
朱棣大惊,忙令停止进攻。周边大批明军也涌了过来,将马哈木围在中心。朱棣大声喝道:“马哈木,你已被围,不要再作无益之斗,早些投降了饶你一命。”
马哈木哈哈大笑,道:“我死不了不打紧,只是可惜了这个公子哥,跟我一起到黄泉去。”他虽不知道朱高爔的身份,却见朱棣神情很是紧张,便拿朱高爔作挡箭牌,作最后一搏。
朱棣又惊又怒,看到马哈木以刀抵住朱高爔的脖子,吼道:“你敢伤他一根头发,朕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他又看看朱高爔,大声道:“爔儿,你可有伤着?”
朱高爔大声道:“父皇不用担心,我没有伤着。”
马哈木大喜道:“原来是皇子殿下。”他看看朱高爔虽然被他以刀架在脖子上,却丝毫不惧,倒也佩服他的胆量。他冲着朱棣道:“大明皇帝,我与你作个交易如何,你放我们走,我也放你的儿子走,这样可以吗?”
朱棣本待破口大骂,却又担心朱高爔的安然,他森然道:“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马哈木笑道:“你这么多的人我当然跑不了,所以才借贵皇子一用,请他送我出去,你们却原地不能行动,待我们安全脱身后,自会放了贵皇子。这笔交易怎么样?”
朱棣思想半晌,身边的将士都看着他,慕容秋风低声道:“陛下,暂时答应于他,只待四殿下安全了,我等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朱高煦亦道:“父皇暂时先稳住于他,只要四弟安全脱身,马哈木逃不掉的。”
朱棣点点头道:“现在只有这样,你带着人马先行离去,埋伏于数里之处,只待燨儿一离开马哈木,就立时带骑兵上前给朕狠狠打这个贼子!”
朱高煦应声拔马奔出战场,带领着精锐骑兵而去。
朱棣大声对马哈木道:“好,朕答应于你,你带人走吧。”又恶狠狠道:“记得千万不要伤了朕的儿子!”
马哈木笑道:“那是自然,这是我唯一活命的宝贝,怎么能伤着?”他说着把刀撤回来,松了缰绳,朱高爔在他们包围之中,想来一时逃脱不了。
朱棣一声断喝:“让开一条路!”明朝大军立时空出一条路出来,马哈木呼啸一声,招呼手下就要撤退。
却听得朱高爔冷冷道:“你高兴地太早了些。”侧转马头,反手从身后掏出一把火铳,用火铳对准了马哈木。
马哈木心中一凛,他见识过明军火铳的厉害,见朱高爔手中所持的火铳颇为小巧,两手掌大小,乌黑的枪口对着他,他心中不禁一颤。但见朱高爔如玉雕刻的面容上罩着一层寒意,身上红色斗篷迎风飘扬,在日光下越发显得形容俊美,超凡脱俗。他怔了下,反而笑道:“你的火铳能杀得了我吗?”
朱高爔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朱棣一看大喜过望,道:“好爔儿!”立时命人又将马哈木团团围住。
马哈木的一名手下向朱高爔冲去,朱高爔扣下板机,听得呯地一声,那名骑兵应声倒落马下。朱高爔晃了下火铳,又将枪口对准了马哈木,旁边的人被朱高爔的火铳吓住,也不敢再冲向他有所行动。马哈木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镇定一下,道:“你只有一支火铳,我却有上千人,你觉得你能对付得了么?”
朱高燨道:“对付不了,我只要对着你就行了。”一晃火铳,道:“现在劳烦太师让出一条路吧。”
马哈木心思转动,一时有了计较,笑道:“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放殿下回去了。”喝道:“让出路来,让他走!”却冲远处的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朱高燨慢慢转过身来,手中火铳直接马哈木,脚尖一踢马肚,那马儿便转过来往外走,在他即将出包围圈之时,旁边一蒙古兵忽然飞起马刀,砍向他的坐骑,那马儿前腿登时中刀,惨嘶一声倒在地上。马哈木已闻声冲到朱高燨身边,顺势打掉他手中的火铳,一把将他抓起放在自己马上,笑道:“好殿下,千万不要动,仔细伤了你,你父皇不答应的。”手中马刀又横在他颈上。”
场上形势转眼又恢复如初,朱棣的心跟着一上一下地扑腾。见朱高燨又落在马哈木手中,不禁心中冒火。柳升冲着马哈木大叫道:“马哈木,你言而无信,竟然使诈!”
马哈木笑道:“兵不厌诈。这是你们汉人常用的技俩,我们蒙古人不过会些皮毛而已。大明皇帝,现在还是让开路吧。”
朱棣脸罩寒冰,一挥手,明军又闪出一条路来,那蒙古骑兵瞬间冲了出去,马哈木大声道:“明军听着,不要跟着我们,不然小心这皇子的性命!”
眼见蒙古骑兵带着朱高燨飞速奔了出去,朱棣心急如焚,柳升等眼望朱棣,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蓦地听到朱棣怒道:“是谁护卫长孙殿下的?”
内侍李谦闻言吓得浑身发抖,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朱瞻基忙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想要去杀敌。”
朱棣盯着李谦,满目喷火,道:“让你护卫殿下,怎么让他们跑到沙场上了呢?”杀心顿起。
李谦眼见朱高燨被俘而去,朱棣已红了双目,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一时面如死灰,向上叩头道:“小人知错,只求陛下饶过我的家人。”拔出刀来,一刀就抹在脖子上,顿是鲜血直流,倒地身亡。
众人俱都面上失色,朱棣哼了一声。柳升挥手让人把的他尸首抬了下去。阿狸在一旁吓得张大了嘴,第一次感觉到了朱棣的可怕。朱棣看看马哈木已带人远去,唤道:“张辅。”
张辅忙上前来,朱棣道:“你带着一千轻骑,悄悄跟了上去,与汉王汇合。行动谨慎一些,不要打草惊蛇,伤了四殿下。”
张辅领命急忙去召集自己手下。此时明军大获全胜,柳升带着人打扫战场,朱棣吩咐大队人马安营扎寨,暂作休息,只等待朱高煦与张辅的消息。
那张辅聚齐精锐,向着马哈木离去的方向追去,他怕惊动马哈木,是以不敢随得太近,只让几个人前面打探着,他则领着部队随后跟随。
一时间竟然走出一百多里外,前面打探之人回来报告,马哈木在前面五里外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张辅急忙令自己的骑兵停下,借着地势隐藏起来。忽然又有人来报,原来汉王朱高煦所带一千骑兵亦在这附近,听到消息,已过来与他汇合。二人见面后,对着形势分析一番,设想各种可能,既能救出朱高燨,又可以将马哈木一举擒获。
商议多时,二人带着少数轻骑,悄悄靠近马哈木休息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灌木丛,想来有些水源。
便在这个时候,听得身后一阵响动,只见王斌枚青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朱高煦张辅一怔,那女子却是阿狸,二人不禁吃了一惊,朱高煦道:“你怎么跑过来了?”
原来阿狸心中挂念朱高燨,见张辅带兵出来后,自己趁着众人不备,悄悄跟随在他后面,因为只有单人单骑,倒也没有引起张辅的注意。此时见他们驻扎下来,便上前来与他们会面。阿狸听朱高煦相问,心下难过,便道:“我担心四殿下安危,就跟着过来瞧瞧。”
朱高煦摇头道:“真是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慕容公子他们这会不定多着急。”
张辅眼见阿狸小脸黄黄,神色匆匆,便道:“算了,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让她呆在这里安全一些。”朱高煦叫阿樱过来,让她与阿狸作伴。
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眼见对方营中燃起几堆篝火,张辅朱高煦密切注视着对方营地,寻找动手之机。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数十人走出营地来,大声喊道:“对面的明军,我们太师已知道你们一直尾随在后,请你们出来吧。咱们谈上一谈。”
朱高煦与张辅不禁变色,这个马哈木忒也狡猾。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再隐藏,便也上前去,只见马哈木立地那里,看着他们微微冷笑。一见他们过来,马哈木道:“就知道你们皇帝太过言而无信了,让我们走还派人跟着。”
张辅道:“你倒言而有信,怎么还使诈拐了我们殿下?”
朱高煦笑道:“还是你说的兵不厌诈,我们不过跟着你现学现卖而已。”
马哈木听他二人一唱一合,也无言反驳,便道:“你们趁早离去,不然我便要了那殿下的性命来,看你们如何向大明皇帝交差。”
朱高煦笑道:“太师何必如此呢,我们跟着你,当然是因为你拐了大明皇子。你如果把他还给了我们,我们回去交差自然就不会跟着你了。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岂不好么?”
马哈木冷笑道:“你们的话不能相信,把他交还你们,我们还不是成了你们的猎物?你们人数众多,这个亏不能吃,还是留着他稳当些。你们快快离去,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见朱张二人无意离去,他心中生气,便吩咐人带了朱高燨过来,喝道:“你们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朱高燨被两名蒙古人左右围着,倒是没有捆缚,想来马哈木见他文弱,且身份尊贵,倒也对他甚是客气。朱高煦一见朱高燨,心中关切,便道:“阿燨,可有伤着么?”
朱高燨远远看到朱高煦张辅,道:“我很好。你们不要用担心。”一眼又看到阿樱身边的阿狸,心中讶异,不知她怎么会与汉王的人在一起。
张辅忽然说道:“太师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过去作你的人质,你把我们殿下放出来,我随着你们走多远都可以。殿下身体一直有病,长久奔波,如果病发了你们拿他怎么办呢?”
马哈木转头细细打量朱高燨,见他面容苍白,神色中确有些不足之症,便对着张辅道:“既然他身体有病,你们还这么追着我干什么?早些离去,我也早些放了他,这样僵持着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阿狸忽然冲到前面来,扬声道:“我们殿下身体有病要一直服药,不能停下来,如果一天不吃药就会有生命危险。你不肯放人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也要我把药送与他服用。”
马哈木怔了下,道:“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使出什么诡计。”心中却也担心万一朱高燨死了,他手中亦没有了要挟之物。
阿狸忙举起两手,道:“你看着,我是服侍殿下的侍女,并不会使用刀剑,我只过去将药物送与殿下便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来,冲着马哈木一扬。
马哈木迟疑不决,生怕中计,阿狸又道:“只我一个女子过去,你们有什么担心的?若再晚一会,便来不及救殿下了。到那个时候,不止你们蒙古,包括我们这些人,大家都不能活命。”
马哈木看看阿狸一个年轻女子,便道:“那么只你一个过来。别的人不许动!”又令手下看好朱高燨。朱高燨闻听阿狸之言心中着急,急忙道:“阿狸你不要过来!”
朱高煦张辅不知阿狸何意,阿狸冲他们使了个眼色,朗声道:“殿下不用着急,我只过去送了药便回来。”
说着举起手中油纸包,慢慢地走向马哈木。马哈木警惕地看着她走过来,道:“你将药物放在地上,回去吧。”
阿狸笑道:“这草药我还要交待你们如何煎服,怎么能就这么放下走了呢?”来到马哈木跟前,慢慢打开纸包,取出两枚黑色东西出来,马哈木看着那东西甚是奇怪,不觉注意力放在那上面,却不想阿狸忽然举起一枚来,拇指拉下一丝细线,往远处抛了出去,听得轰然一声,远处的土石被炸得乱飞,火花四身,周围灌木瞬间燃烧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吓了一跳,马哈木惊慌之时,阿狸已然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举着剩下的一枚手雷,道:“不要动!你若动一下,这东西立时爆炸,我就不信,你的身体比那些石头还要结实?”
马哈木知道明军火器厉害,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个东西,心里害怕,口中却道:“这东西炸开,如果我被炸死了,你也活不成。”
阿狸笑道:“你擒了我们殿下,我们反正也活不成,既然大家都活不成,干脆就来个痛快,一起死了算了。”
马哈木眼睛不住转动,道:“姑娘不要慌张,不就是要放这个皇子嘛,我这就放了他去。”
阿狸喝道:“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只管好好的放了他回去!”说着将拇指挑在手雷结环处,道:“只要这环线一扯出来,我们都要上西天。”
马哈木冲着手下使了眼色,两名蒙古士兵将朱高燨推了过来。阿狸冲朱高燨道:“你先走!”
朱高煦见状大喜,忙道:“阿燨快快过来!”张辅亦派人作好上前接人的准备。
朱高燨却对阿狸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阿狸笑道:“你放心,我晚些时候便回去。”马哈木却对朱高燨道:“一个换一个,你走了自然留下她,她回不去的。”他眼见朱高燨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便故意以言语来相激。
阿狸知道他的用意,踢他一脚,道:“休得胡说!”冲朱高燨道:“你快走!”
朱高燨犹豫不决间,马哈木又道:“皇子殿下想清楚了,你如果走了,这个小姑娘可就要随着我们一起走,看她生得不错,我们蒙古人就是喜欢这种白净的女人。”阿狸忙喝道:“闭嘴!”对朱高燨喝道:“快走!”
朱高燨走出几步,却忽然回过身来,急步来到阿狸身边。阿狸惊道:“你回来作什么?”
朱高燨对马哈木道:“你放她回去,我跟你走。”
马哈木一愣。阿狸叫道:“真是糊涂,这时候充什么英雄?!”朱高燨眼睛一红,哑声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
阿狸心神一震,不知所措。
马哈木甚是狡诈,看着二人恍惚之时,蓦地反手制止阿狸手臂,阿狸吃痛放开手,手雷竟然被他夺了过去,却被他带着差点摔倒,朱高燨急忙上前扶住。那马哈木眼见手中那黑东西闪出一丝火花,心中害怕,眼疾手快,向着对面明军扔了过去,对面明军被这个东西也吓了一跳,四下散去,张辅则一下子将朱高煦扑在身下。只听得一声巨响,手雷炸开,地上被炸出一个坑来。朱高煦张辅被震得几欲晕去,待烟雾散去,明军复又围上来,扶起二人,朱高煦甩甩脑袋,只觉晕胀,忽地看到张辅胳膊流出血来,大惊道:“你怎么样?”
张辅看看右臂,忍痛道:“不碍事。”朱高煦急忙撕下战袍,给他先扎住止血,一面连声叫随行大夫。
马哈木见手雷炸开,声音之大把他们也吓了一跳,纷纷捂住耳朵。朱高燨紧紧拉住阿狸的手,却又被蒙古士兵围住。马哈木急忙带着二人赶回营地,眼见士兵奔波一日,实在是疲惫,那战马也要歇息一下,便令暂时休息,吩咐人四下布防,自思有这二人在手上,明军也不敢强行来攻,先让手下恢复些体力再作打算。
朱高燨阿狸被人捆作一团,放在营地中心。阿狸看看蒙古兵来来往往,已无法逃脱,叹道:“你怎么那么傻,先出去再来救我不好么?”
朱高燨道:“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女人,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忽听到一人道:“说得不错!”
只见马哈木提着一袋酒,来到二人跟前,对朱高燨道:“这话说得好,大丈夫行走世上,哪能要女人来保护?”又看看阿狸,笑道:“这姑娘倒也爽快,不如就跟着我们去吧,我儿子脱欢是草原上的雄鹰,你嫁给他作老婆好么?”
阿狸啐道:“他是草原雄鹰,我却只是南方燕子。根本扯不到一起。你要杀便杀,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马哈木也不生气,哈哈一笑,拔出刀来,朱高燨惊道:“你作什么?”往阿狸身边靠了靠,将她挡在身后。马哈木却是刀一挥,砍断二人手上绳索,笑道:“你喜欢这个姑娘啊,这么紧张她?”
二人双手得以解脱,却不知马哈木用意何在,只是警惕地看着他。马哈木让人取过一堆枯枝,点燃起来,道:“这里晚上很是寒冷,看你二人身子瘦弱,不要冻死了。你们要是死了,我拿什么与明军谈判呢?今晚你们就在这里歇息下。”却又道:“不要想着逃跑,你们也逃不了。”语气中满是警告之意。
阿狸笑道:“太师对我们倒是不差。何不就此放了殿下,他回去自会向皇上请求,饶你们不死。”马哈木哼了一声,道:“我成吉思汗的子孙,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岂能向人求饶?”
阿狸扁扁嘴,道:“成吉思汗的子孙又如何,还不照样被我们汉人打得回老家了?”
马哈木看看她,正要出言反对,却又笑道:“跟你个黄毛小丫头计较什么?便是吵过你了,又有什么益处?”
说着将皮袋掷在地上,转身离去。
朱高燨与阿狸相互看了一眼,忽然都是脸上一红,不知说什么话来。原来朱高燨情急之下说出一起生一起死的话来,阿狸已明白他的心意,心中欢喜。那朱高燨见阿狸脸上挂着微笑,不禁大窘,生怕阿狸取笑于他。
阿狸在火边坐了下来,冲他道:“你傻站着作什么?坐下来取取暖。”朱高燨闻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阿狸捡起地上的那袋酒来,递与他道:“要不要尝尝看?蒙古人的酒听说甚是剧烈。”
朱高燨打开来喝了一口,入口辛辣,忍不住咳了几下。阿狸便接过来,就着也尝了一小口,亦唏嘘不止,道:“这酒跟蒙古人的性格一样豪爽泼辣!”
朱高燨伸手捡起一段树枝,在火上拨弄着不说话。阿狸忽然轻轻道:“你方才说得可是真心话么?”
朱高燨一怔,道:“什么?”
阿狸道:“一起生一起死?”
朱高燨立时耳热起来,不知说什么好,阿狸见他面红耳赤,微微一笑道:“如果是真的,我很愿意呢。就怕你说的权宜之语,糊弄我而已。”
朱高燨轻声道:“自然是真的。”
阿狸嗤声一笑,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朱高燨见她语笑嫣然,神情妩媚,眉目间甚是欢欣,亦明白她的心思,便大声道:“我说是真的!”
阿狸一笑,露出一排皓齿。朱高燨心中亦是欢喜无限,两人相视而笑,顿觉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其余万物都不复存在一般。
火堆烧得很旺,两人嘴角含笑,沉浸在喜悦之中。朱高燨从身上取出玉箫,轻轻吹了起来。霎时间箫声扬起,在空中传了开来。
朱高燨心中欢喜,所吹曲子自然充满喜悦。阿狸听得高兴,叹道:“这么好听的曲子,令人身心愉悦,你说能不能化去那蒙古兵的戾气,让他们一时高兴,就放了我们呢?”
朱高燨心中一动,道:“西晋有个人叫刘琨,有一次被数万匈奴兵围在晋阳,久久不能突围,城内逐渐粮草渐无,将士人心恐慌。刘琨登城眺望,苦想对敌之策,突然一声长啸惊醒匈奴兵,匈奴营中一阵骚动。刘琨便计上心头来,找了数人在城头吹起胡笳曲子,匈奴兵听得乡音,军心大恸,思念亲人,不久就哭着回家了。晋阳之围也迎刃而解。”
阿狸叫道:“还有那个四面楚歌,刘邦对付项羽的那个。”
两人相视一笑,阿狸道:“你可会吹蒙古人的曲子,把他们吹得心都散了,哭着跑回家,这样我们不就可以自由了?”
朱高燨笑道:“死马就当活马医吧。左右我们也无事。”说着拿起玉箫吹将起来,一改方才欢快之音,此时吹出的曲子,哀伤凄婉。二人处于蒙古军中央,且当时又值深夜,箫音呜咽之声传得很远,久久在营地上空盘旋。那蒙古将士厮杀整日,又被追得疲惫不堪,正要进入梦乡之时,却听到此种哀怨之音,不禁悲从中来,睡意全无,纷纷坐起来,望着空中伤心不已。
马哈木自然也听到了,他闻之心中亦难过,举目看到四下里士兵皆满目伤感,不禁叹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不如汉人心计。”自思士兵怕已经失去斗志,再僵持下去,全军覆没也有可能,便悄悄传令下去,待得半夜时分,偷偷带着将士分批离开了营地。
这里朱高燨吹了一时,两人困意袭来,相互靠着沉沉睡去。待半夜时分,阿狸忽觉身上寒冷,醒了过来,看见火堆已剩下一点火苗,几欲熄灭。她急忙添加些柴草,让火重新燃烧起来。这时候朱高燨也醒过来,上下望去,惊叫道:“蒙古人离去了!”
阿狸四下里望,果然见蒙古人已剩下没多少,却也匆匆往外走,倒没有人来顾及他们两个。
此时听到外面一阵喊叫之声,原来朱高煦张辅半夜也发现蒙古兵撤退,苦于不知道朱高燨行迹,不敢冒然动手,忽然看见两人立在火堆之旁,蒙古兵只顾逃跑无暇顾及二人,便急忙令人追赶,朱高煦率先奔到朱高燨阿狸身边,带人将两人保护起来,那张辅已指挥着骑兵追赶蒙古兵。
就在这个时候,又见慕容秋风百里飞雪并扶风带着数百锦衣卫也飞奔过来,原来朱棣终究放心不下,又派他们出来接应。扶风远远看到朱高燨,叫了声“殿下”,在马上一跃而下,几个起跃,已来了到朱高燨身边,扶风看着朱高燨竟然掉下泪来。朱高燨笑道:“我很好。”扶风忙拭去眼泪。
慕容秋风看到阿狸,叫道:“找了你大半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终是担心多过恼火,又看到她无恙,复又欢喜。
朱高煦挂念着张辅身上有伤,怕他一人追赶敌人有个闪失,便道:“你们护送他们回去见皇上,我与阿辅必取了马哈木的人头再回来。”带着手下打马直追。
慕容秋风与百里飞雪便护送二人往回去,不一时回到大军驻扎营地,已有人先行报与朱棣,朱棣大喜,急忙出来在外面等着,一见到朱高燨,便拉住问道:“可有受伤?”
朱高爔摇摇头,眼睛却在人群中寻找阿狸,只见阿狸好好的立在那里,正迎上他的目光,阿狸冲他微微一笑。朱高爔嘴角亦弯起来。一时众人簇拥着朱棣朱高燨进入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