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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杨天二便在房间里静静看画。有了昨晚的讲解现在感觉确实不一样了：长披麻皴下的松柏，淡墨勾勒的绵延青山，以至于江天一色中的留白，一点点看下去，身心真的渐渐有种重归山水间的玄妙之感……
过了一小会儿，正到入神处忽见知客又找上门来了，又是求他扫坛场……
虽然在用功看画，况且康师傅也不让他帮忙，可事到临头杨天二哪抹得开面子，说不得又应承下来了。
这回在坛场上他又要小心别让康师傅发现自己，不过好在有一身僧服做着掩护。
在坛场上扫了会儿地，一抬头杨天二发现一个熟人：正是周芸！再一看，身旁还一位女子，亲密地挽着他胳膊正说着什么：肯定是女朋友了吧。女子跟周芸差不多高，虽然穿了身略显松垮的休闲装，却依然能显出苗条的身材；一头披散的长发乌黑柔顺，微微有些波浪卷。
眼看周芸到了跟前，杨天二便摆摆手低声道：“嗨，又过来啦……”
周芸停住愣了一下才认出是他：“哇塞，小二！我都没看出了！”又上下打量他身上僧服：“怎么回事？这就出家啦！”
杨天二一听笑了，忙解释说自己是帮忙呢。
“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师弟！杨小二！”周芸一拍杨天二肩膀朝身边妈妈笑道。
这原来是周芸的妈妈，杨天二不禁有些意外。近看这位妈妈真的很漂亮，一副西疆人模样：大眼睛，高鼻梁，青白肤色。这么一看，大大的眼睛确实和周芸很像。
虽说相貌如此，她一开口却无论谈吐还是口音都和东平人一模一样：“你俩同学吧？你毕业也没留阿麦瑞克吗？”
“什么同学啊，”周芸一听笑了，“人家现在还上学呢！”
“嗯，你免贵贵姓？家是本地的吗？”妈妈又问。
“我姓杨，我家不在本地，我家在丰州市洛阴县。”杨天二老实答道。
“啊，挺好，那边环境好。”妈妈点点头，说着松开了与周芸挽着的手臂，“你俩老同学唠唠吧，等回西疆就见不着了。”说完便自己先走了。
“你要走了？”妈妈走后杨天二便问道。
周芸一听很不高兴：“别理她，她神经病！”
“喔……”
“我这一身的事呢，怎么走！”周芸又道，“就说你吧！我走了以后你还怎么来广济寺！对吧？”
“嗯……”
于是周芸又问杨天二怎么穿成这样了，杨天二答说是知客让的，康师傅是让他在屋子里看画。周芸一听又问看什么画。
“叫富春山居图的。”杨天二答道。
“哦！那是名画呢，我那次在南岛故宫博物院还看过真迹呢。”
“嗯，康老说看会了这种画对我练末那识有用。”
“啊？还有这种事……”周芸一听笑问。
“有！像你不是懂音乐么，所以你末那识才学得快。”杨天二答道，“我以后就多看这种画。”
原来如此，周芸听了点点头，忽然灵机一动，忙道：“对了，那我就再教你音乐！”
“啊？”
“音乐不也有用吗！以后你没事再多听听！就更快啦！对不对！”周芸笑道。他当然不是真心想教，只是现在天天在找各种能把自己栓在东平理由，好阻挠妈妈回老家西疆的计划！
……
接下来，在康师傅禅房周芸果然找机会说了教杨天二音乐的事。康师傅这边肯定无所谓，妈妈一听却不高兴了：“怎么哪都得显着你呢！你会教个什么玩意！”
“我怎么啦？”周芸一听忙反驳道，“又没说教弹钢琴！教人家怎么欣赏而已，就属于入入门，这我还教不了吗！？”
“那还用教么……”
“怎么不教？正经得教呢！这怎么也得教一两哦，两三个月呢！”
妈妈懒得跟他扯皮，白了他一眼便又跟康师傅聊其他事情……
之后从康师傅禅房出来，周芸又陪着妈妈在整个寺院里逛了一回，直到将近中午才出来。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两人便顺路开车去西郊一家常去的西餐厅。
一边开车周芸又对副驾驶上妈妈道：“妈，那个杨小二你别看他傻傻的，其实康老挺看重他呢。”
“怎么人家就傻傻的了，就你不傻。”妈妈笑道。
“不是，关键康老刚不是让我教他音乐吗，我还真得好好教呢。”周芸说道，尽可能夸大事情的重要性。
“教啊，谁拦你了？”妈妈一听有点不乐意，“你教你的，该啥时候走我就自己走呗！”
“你看，这不白说了吗？”周芸恼得一拍大腿，“我也不想教啊，那不是康老也让教嘛！”
“那你还什么两三个月？教什么你教两三个月？”妈妈呵责道。
“我也没说非两三个月啊，看情况嘛。”周芸忙和软下语气，“关键你也看见了，那个杨小二傻里呱唧的，怕是没那么好教啊。不像说你这种特别灵秀的人，不教也会……”
“行了吧，你别在这忽悠了！”妈妈笑嗔道。
“不是忽悠……”
“你那同学大名就叫杨小二吗？”妈妈又问。
“啊，怎么啦……”
“不能吧，”妈妈摇摇头，“现在哪还有给孩子起这名的……”
“你纠结这个干嘛！名字嘛，就是个代号而已。”周芸道，“但有一点，他身上元神特别特别厚重！绝对不一般！所以还真得好好教呢！”
“那有什么，我还元神重呢。”妈妈答道。
“你又乱讲！”周芸笑道，“你我又不是没看过！普普通通而已，跟我一样！”
“谁乱讲？以前康老特意跟我说过呢。”
“啊？不可能啊？”
“这事骗你干嘛，康老亲口跟我说的。”妈妈答道，“还让我也跟他学什么功。”
要教妈妈练功这事周芸是知道的，便有些犹疑了：“不能吧，我看你不是啊……”
“你会看什么？你不差远了。”妈妈笑道。
“是吗？不能啊……”这一说周芸也不确定了，于是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抵住太阳穴侧过头去看妈妈。
“看哪呢！好好开车！”说着妈妈把头拨了回去。
……
到了下午，康师傅又来到了杨天二房间，来考核他一上午“功课”做得这么样。
第一个问题是让他说说画中“时间的变化”。
杨天二一听傻眼，如果真闷头看了一上午画说不定还能答上来，关键这一上午他根本就没看！
“这七米长的画，不能是画一个地方，也不能是一个时节，是不是？”康师傅提示道。
“嗯……”
见他还在没头苍蝇似的前瞅瞅后瞧瞧，半天吭不出一声，康师傅有点不耐烦了：“昨晚不学得挺好吗，怎么这还看不出来？上午你好好看了吗？”
“我好好看了！”杨天二赶忙答道。
“那怎么还看不出来呢？这肯定是看墨色变化啊，是不是！”康师傅又说道。这其实提示得已经很明显了。
于是又看了会儿，杨天二终于指着画中一处山峦答道：“是不是这，从这开始树叶有点变黄了，是从夏天变成秋天……”
总算是答上来了，康师傅却并不满意：“这应该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
“喔……”
“你是，是上午没好好看吧？”康师傅又问。
“看了，我好好看了！”杨天二又一口咬定。
康师傅一听摇摇头：“那你这悟性可不行……”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