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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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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两堂课的兴致盎然,导致鲜有人同于往常那般,过早地去想念夜息房里的床。尤其是那些严阵以待的人,更是将在训术场上的时间,毫无知觉的地推迟到警世钟传来为止。而这直接导致会偷偷跑去树林里练剑的黄搏失去了一次督促自己的机会。他并不想让人们发觉自己有偷偷练剑的习惯。除了自身的妄自菲薄外,在他心中也是觉得练剑定然会被人所鄙夷的,而他的确介意他们对自己的嘲讽。

    往往出现这种情况,他其实也愿意接受偶尔“放纵”一两日的。不只是可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自己偷偷练剑之事,更多的是因为毫无长进的剑术也让他挣扎在练与不练的泥沼之中。每天晚上担惊受怕的苦练,没有让他看到过任何希望,可他总还是会在放纵过后说服自己继续下去。

    此刻他手里提着那柄长剑,走在前往夜息房的长廊上,看着训术场上仍旧在灯火通亮下乐此不疲的人们,这是有别于以往的场景。来到训武院后,这个时刻的训武院是他最先习以为常的,通常也是在这个时刻他才觉得这里是可以接纳自己的。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手上的剑是拿不进夜息房的了。所以他会将剑放在夜息房前的兵器房中,这自然是在门外坚守的协训会人员告知他的。每到这时候他总是会担心被别人将长剑取走。毕竟不是自己的,本就带着几分歉意保管借用着,若是再给弄丢了,那就更没脸向人家交代了。所以他总会将锁头查看好几番才肯安心离开。

    走出兵器房,看了眼门口站着的监管,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显然是专门针对他的。因为几乎每晚都会来的人。是会很容易让他产生印象的。所以他怕长剑丢失的念头也多是出于此。

    今晚他算是回来比较早的人。因为外边没有他的“舞台”。而跟他同样没有舞台的人,却有兴致去观看准备登上舞台的人。当天就意识到今晚就连树林里那个独自的舞台都不宜去的时候,他也就只好提前回来了。

    夜息房里自然少不了老早就回来的嗜睡如命之人。他们不渴望舞台,同样不喜欢热闹,他们共同之处在于有一颗安常处顺的心,最擅长的就是按部就班。那是他们最擅长的节奏,该睡的时候就会很理直气壮地去睡,该吃的时候自然会专注地进食。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不要被这里的任何人,尤其是训术师们看不顺眼,因为那样会影响自身的安稳度日。

    黄搏羡慕他们,他知道他们也同样惧怕那些趾高气扬的人,却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很少遭到欺压。同样搞不懂的还有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因为他们近乎是无欲无求的度日。按理说他们会谈论关于明天竟演的事,而传进耳中的对话却仍旧是每每熄灯安息后小声议论的琐碎事宜。尤其是关于女孩的话题。他们谈论最多的也并不是安玫伊雪,他们看上的是林守平以及周冰然。这使得黄搏对他们少了份内心层面的抵制,而是潜移默化地向他们靠拢,只为可以像他们那样,少一些欺压。

    做着睡前的事宜,以及总会不由自主地去留意他们的谈话内容,其实他并不是个喜欢听墙角的人,只是他们所谈的内容,也似乎正中他羞于承认的与之苟同的“下怀”。主要内容还是围绕着对林守平那十足女人味的关注,以及周冰然看似同他们志同道合的不谙世事的品性,而且是颇惹人怜爱的存在。

    黄搏认同他们的观点,也曾留意过那两个女孩。一个有着不拘小节的个性,却在男人面前是魅力十足的温顺姿态,另一个则是灵气十足,却好似独有着一番天地一般,虽然常常是紧跟在安玫几人身后的乖顺女子,却也算不上娇羞羞的胆怯印象。他默不作声地看似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而在他们眼里他一向跟空气一般,也并不避讳。

    随后武生们陆续回来,那意犹未尽的欢声交谈将屋内的谈话所淹没,于是黄搏也就赶紧收回心神上床躺下,他觉得似乎总会有人在任何时候都会看自己不顺眼,所以他有着躲避所有他自认为该躲避的人物的反应。如同视作住在同一个牢房里的老大,压上堂上公审归来一般,还未等其进得牢狱门,他便会本能地蜷缩到角落里去,等待王者归来。

    他虽然并不想听那些七嘴八舌的欢声笑语,而且躺下后一直有逼迫自己赶紧睡去的念头,却也总是不能如愿。他不得不去捕捉那些与自己无关的嘈杂,因为他还有着警醒的本能,生怕那些嘈杂中突然冒出一句连带着自己名字的话语,如若是那样,就说明又有人想拿自己开涮取笑了。而应对的办法也只会是默不作声地假装睡去,然而他是没有睡的,甚至都会等到整个夜息房鸦雀无声后很久,他才能平息紧绷的神经,平复心神,最后一个卸下防御意识慢慢睡去。

    今晚灯熄得很晚。也许每到竟演比练这等全院大事,协训会的人总是要忙碌一番的。这大概也是属于他们的“展现时刻”吧,所以也是会积极欢愉得多,也就无暇来做像平时那般喝令新武生们熄灯安息的事了。

    次日,果然不同于往昔,就连早训也是不用在训术师的监督下一板一眼的完成。今天中午的课业都已取消,所以,能来参加早训的人,过多地也是出于习以为常,图个按部就班的安稳。由于没有接到早训是否取消的命令,所以起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做着一番挣扎,到底是起还是不起。有的人企图用自己的威严说服那些准备起的人,便说,连课都不上了,早训当然更不上了!而有的人却已经在默默地穿起了衣服,这让那些不想起的人恨得破口大骂,不过却也无济于事,那些人仍是自顾自地穿着。

    有人不甘心,便冲着王纯仁发难起来,厉声问道:“王队长!到底上不上啊?”王纯仁虽然听着有人叫自己队长很是受用,却也只得好生一脸苦笑地应付着回道:“应该得上吧,我也没接到通知啊,我这昨晚一直在训术场上,所以我也……”说完做出一副无能无力的表情,继续穿着衣服。他是不得不起的,所以竟演服穿得比谁都理直气壮,不用担心招人恨。那人见状,也只得又躺下恨恨地咒骂一番。

    黄搏躺在被子下连辗转反侧的勇气都没有,急等着起床的一方压倒另一方,自己就可以迅速地穿上衣服去早训。比起招他们恨,他更不愿意让孙二虎训斥。最终还是如了他的愿,起床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就跟着掀开被子穿起衣服来了,还故意仍旧装出睡眼朦胧的样子,其实是不敢抬眼去看那些仍旧蜷缩在被窝里的人。

    取了长剑便匆忙地往训术场上赶去。他是为数不多的在早训还会带上兵器的武生。而能够剑不离手的,全院好似也就只有他了。不止新武生,在老油条眼里,这就如同将无知刻在了脑门儿上一般,由不得人们不去讥讽嘲笑。他也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有多可笑,但他总还是会将剑拿在手上,任由他们指指点点着明里暗里地嘲讽。

    有时也会因一时承受不了,便就在拿与不拿之间做着艰难抉择。可是他剑不离手已然成了人们眼中的常态,一但偶尔不拿了,便会给他们引去了新的嘲讽话柄,他们就会说,快看呐,那二货拿不下去了,不好意思炫耀他有柄长剑了,哈哈……每当想到这些他就会越发挣扎起来,不知道是该拿还是不该拿了,不过,最终他还是继续拿在了手上。

    等到人们急匆匆地赶到训术场,见二大队的人已经尽数到齐,而且在没有训术师监督下早已列队以待。他们便赶忙紧跟着站列起队形来,一边找准自己的位置,一边庆幸自己能够起床前来。同时,自然也会联想到那些仍旧躺在被窝里的人,想及他们会遭到的严惩而在幸灾乐祸着。

    只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则让他们的畅想落了个空。二大队的赵师是来了,而孙二虎却并没有来,所以没人会管人有没有到齐这回事,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意是不是认真早训了。只是他们既然来了,也就只好做来了的事,因为即便再回去,那遭到嘲笑的便是自己了,而不是那些没有起来的人。更何况,假装一番自觉上进的模样也并无不可。

    于是,他们开始心照不宣地演这一出戏。从彼此的神情上看不出丝毫的萎靡不振来,全然一副副理所当然得积极上进的样子。见二大队的人开始活动起来,便也跟随着舒展起筋骨。此情此景,若是不去计较人数上的“瑕疵”,倘若被孙二虎见到,也大概会欣喜不已的。

    原本今天一大队的早训是计划取消了的,怪只怪王纯仁昨晚专注备战,忘记前去向孙二虎汇报一天的事宜,也就没有领到早训取消的指令。当不见孙二虎来,王纯仁心下便就惴惴不安地打起小鼓,猜想到自己可能是犯下大错了,免不了要遭一顿训斥。这且不是关键,倘若让人们知道是因自己渎职之过而让他们遭受此般,定然是要威信尽失的。不过见他们人人奋进的模样,心下倒也稍稍暗自庆幸了些。

    他热切地希望,他们的上进心能够奋力维持到这件事被他们看淡的那一刻,然而那却是不能的。每个人心里都难免将罪责加设到他王纯仁的身上,即便知道已然无济于事,却也总要找到心上需求的某个仇恨对象,不然这番冤枉气就难以发泄出来。

    原本都在设想今天会是别开生面的一天,起码要比以往有明显不可预料性的新鲜事情会发生,哪想一睁开眼还是要来经受这一番痛苦的折磨,而且还是多余的一次强装奋发激进。一想到此,便就越加嫉妒仍旧躺在夜息房里的人,想到随后碰面时他们脸上那自豪得意的神情,情绪也就再也难以“别开生面”起来了。

    看得出来,二大队的人也有草草了事的心情,毕竟他们同样也为今天有着空前的欢心期待。在他们心目中,自家大队里有近三十号人会上台表演,实在是一次过分出众的实力展现。而再看看一大队的情况,心下也就越发欢愉畅快了。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一场竟演,或者去完成这一场比练,好让全院的师生们看到出众的自己,以及所来自的大队。而在一旁监督的赵师,自然是看得出他们的迫不及待,那自然也是他尽心激发出来的结果。显然,在这一点上他是完胜孙二虎的。

    在这个时候,他会很聪明地满足他们的迫不及待,于是也就纵容着他们对于早训的不认真,全然一副在那里悠闲踱步的样子。这无疑是两全其美的做法,即让全院的人看到自己所带队伍那雷打不动的积极性,又可以让武生们对他滋生出一份被稍加纵容着的喜爱之情。而他这样的训教手段,一直是孙二虎所不屑于实为,却又不得不服人家带出的武生比自己所带的优秀的事实。

    一大队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之庆幸,不过万分渴望今天的早训能早早结束却是不公的事实。见二大队这般敷衍了事,也就不好将自己“积极认真”的态度表现得太过反常,不然反倒更会遭到讥讽。

    所有人尽皆汇集到伙食堂,二大队的人脸上的欢愉,是一大队的人难以一时间“苏醒”出来的,他们个个一脸严肃认真的态度,使其自身都觉得大煞整个伙食堂里所营造出的欢乐氛围。只是早已矗立在伙食堂里进食过半的赖床分子,让他们很难将笑脸挂上嘴角。

    他们认真地吃着饭,同时试图说服自己要尽快调整情绪,因为让那些一脸春风得意的人,看到轻松愉悦的自己,才是对他们的自鸣得意最有效的遏制。

    几个女孩掺杂在其中,左右前后地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感受着当中的暗流涌动。她们多少能猜测出他们之间并不鲜明的原由,因为她们同样懊恨今天早起参加早训这件事,而那些自鸣得意的嘴脸,看在她们眼中也是颇不舒服。

    尽快的离开伙食堂变成了所有人的念头,不论哪个大队,今天早饭所用时间,是最符合规定时间的一次。训术场上断断续续传来的锣鼓声响,也在热切地召唤着他们。早训时,他们便被在那里忙碌的老油条们所吸引,而更吸引他们的是活跃在当中的安玫。一大队是在羡慕她不用来参加早训,而二大队的人却在嫉羡她的“先人一步”。

    在二大队的人眼中,安玫同样也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她有一手好刀法,还有精湛的飞器,以及优于常人的忍耐力,这些他们都亲眼目睹或者有所耳闻过。当然最主要的一点,便是那超凡脱俗的姿色。出于这些,她能过早得加入到协训会的队伍中,自然是不难解释的事情了。不过,即便是众所周知的原因,却总还是少不得被人说成是凭着姿色所搏到的机会。而这点安玫自身也是知晓,不过她没有那般自我看待,虽心有不甘,却总是想用行动去证明自己。

    离竟演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有武生都四散欢腾着,在等待着一会儿的全体集结,前去观赏表演。一大队里的氛围已然也被感染回来,显然,这个时候的他们是必然要去欢快的,因为那就是最合乎情理的表现。但凡表现不出欢快来的,那便会越加让其他人欢快起来的。

    长廊上,女孩的队伍里缺少了安玫,看上去有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难有平日里的完整的圆满感。而伊雪缺少了抬杠拌嘴的人,心下也多是无聊得紧,却又看着眼前一片举院欢腾的景象,而自己好像全然被搁置在外的感觉,更是有些怅然若失之感。眺望远处竟武台上来回奔走忙碌的安玫,让她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落寞感,却又极力打压着自己本就鄙夷的羡慕之情,她更多的是去提醒自己,是自己不屑于去融入其中的。

    为了挣脱内心的挣扎与自我怀疑,她开始融入到身旁其他几个女孩的交谈中。“大姐,我怎么觉得饿了呢?你那有吃的吗?”这话当即吸引了几个女孩的注意力,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她们自然地挂上了一脸的笑意。“不是刚吃过早饭了吗?你没吃饱吗?”大姐愕然道。“呵呵,好吧,大姐还疼人吃呢,不给算了。”伊雪故意拿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所有人都哭笑不得。“我那儿还有两块点心,要不我给你拿来?”大姐上前摸了摸她的肚子,故意眼神担忧起来,好似隔着肚皮抚摩肚中胎儿一般。这一摸将女孩们全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气得她一把将大姐的手拨开,脸上也是终于有了笑容。

    偌大的竟武台上,停歇着已将一切都预备收拾齐整的协训会的人。有人在摆弄着插立在前方的刀枪剑戟,有人则坐在两旁监督评比席的长桌椅上闲聊着。安玫便就坐在其中,看上去全然融入到他们当中去了。战怀觉也坐在其上,神态自若地样子看上去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待汇演开始。他看着隔坐在一旁的安玫,心下好不满意。近几日的筹备中,安玫的表现尽收心底,做事简洁明快,遇事不慌不忙,接受能力极强。更重要的是,协训会里的人对她的好感更是难得一见,她似乎能够跟所有人建构出很好的相处方式。

    “战哥”,这是她跟着他们学来的称呼,“一会儿有谁会来督战呢?”我们几个部长坐右手边,这边总教头、总术长会来,一二大队的主训师,还有就是你们的棍术师,枪术师,还有画术师。”安玫边点头应承着,便继续问道:“哦,那……院长不会来吗?”战怀觉看了看伊雪脸上谨慎的笑意,然后也浅笑着回道:“大概是不会来的,不过,他不来并不代表他看不到。”安玫听罢,了然于心的用一个略显夸张的表情回应了他,那神情好似院长就在身后一般。

    “对了,”张显才依靠在桌子上问道,“你真打算上去表演,练什么?”战怀觉也一同看着安玫,似乎也好奇她要演练什么。“枪术吧,多多指教。”伊雪略有羞意道。“别啊,我枪术可不行,再说,你上去后我们可帮不上你的,会输的。而且据我观察,虽然你们一大队那几条长枪不上,二大队有十几条好枪呢。”“哎呀,你看看你,我这儿还没上呢,就让你说的没信心了。”安玫毫不见外地嗔怪起来。“哈哈,那如何是好呢,不要上了嘛,我们知道你的实力就好了,反正你已经是我们当中优秀的一员了嘛。”

    见安玫仍旧一脸不惧之色,战怀觉也只好开口道:“安玫你要考虑这么一个问题,我们协训会并不需要那么多会使枪的人,而委实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并不是说你枪术不好,而是没意义去冒这个风险,还有可能丢上脸面。再说枪术部本就人满为患了,能用枪术加入进来是很难的,你再加入到挑战行列里去,那不更让他们没机会了……”

    安玫听罢,顺势也只好放下了自己的倔强,妥协道:“好吧,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底气呢,嘿嘿,就是想上去感受一下嘛。”“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着急。”张显才笑着安慰道。他们都知道安玫是想着上去以实力服众,只是都不去点破她的心思。

    说话间,训术场上各个大队开始集结起来。武生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向自己的大队,不知为何,此时的他们,脸上犹如过节般的欢愉神色已逐渐收敛了起来,换上了一副副眼神坚毅、深不可测的模样。而且这样的神情在相互对视互瞄间愈演愈烈,甚至到了舍我其谁的感觉上来。每个人看上去并不是去欣赏别人如何的,而是去让所有人看到自己不屑一顾的姿态,却又仅仅止步于此的态度。

    等到了竟武台前,看着老油条们慵懒随性的站立着,同自己一起等着督战者们的大驾光临,继而脸上的那副“斗鸡”神情,却也平白无故地消耗在等待上了。等训术师们悉数到场,另一旁的几位部长也在众目睽睽下浩气凌然地落座,武生们才终于看到了开始的征兆。但自视甚高的神情却又不知该不该坚守下去。他们看不惯有人与那几位训术师平起平坐,即便他们是所谓的什么部长。只是他们却就能坐在了上面,而傻愣愣地站在下方的自己,却开始在为方才的目中无人而羞惭。

    此番竟演本就隶属协训会承办,所以主持自然由协训会的人来担任。而当张显才严肃拘谨地走向台中央时,显然台下的人并不想买账,其中自然是老油条中的牢骚居多。他们的确看不上他,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一个跟屁虫。虽然平日里仗着战怀觉强势实力的威严,在人前光鲜亮丽着,而且还兼任着外术部的部长,却也始终要在很多时候夹着尾巴做人行事。如今他大摇大摆地上前主持,无疑是要被他们讥讽咒骂的了。

    “尊敬的总教头,评术长,训术师们,以及全体武生们,大家中午好!”张显才稍显刻意的浑厚声音传来,显然是用内力送出口外,“今天我们共聚此处,来参加协训会新成员的选拔比练暨欢迎新武生到来演练大会,我仅代表协训会的所有成员,欢迎大家的到来。”话毕,台上响起掌声,而台下自然不敢怠慢,赶紧鼓起掌来。老油条们一阵嗤笑的同时,还是付以晦涩的掌声。

    “现在有请总教头训话,大家欢迎!”台下所有人便齐刷刷地响起了掌声。金总教头是新晋上任,历经几番勾心斗角以及不计其数的明争暗斗,终于在与孙二虎相敬如宾般的角逐下胜出。但孙二虎却又是那种输得起却从不认输的人,如今只得继续与他相敬如宾着,庄重地听他拿腔作势的讲话。

    一通春风得意的说辞过后,评术长也当然要意气风发地说一番。随后张显才再次上台,而台下早已耐性全无,此番见他站出,万分盼他能就此宣布比练开始,哪知他仍旧神气活现地说道:“现在有请新武生代表,来自一大队的安玫武生上台发言。”此话一出,台下咒骂声响起一片,只是混杂在轰轰嗡嗡的小声喧闹中,才算有了立足之本。

    而当见得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孩轻飘飘地走上台前时,底下的声音登时消散,所有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台上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上,似乎在期待着她开口。然而每个人的心口上都是在赏心悦目着,心里回荡着平日里关于这个超凡脱俗的女孩的所有印象与关注。而此刻便会欣赏到她在万众瞩目下的表现,无形中都会预想她会完成得很出色,于是也就期许着自己的期许,能够被她不慌不忙地呈现在眼前。

    安玫脸上略有羞红,而神色却不失为镇定自若。见她先是向所有人抱拳行礼,谦逊问候,然后缓缓打开手上的讲稿,便开始有条不紊的讲起纸上的话。那些话她自然是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她觉得还是拿着那张稿纸为好。

    讲毕,掌声雷动,尤其一大队更是“群情激奋”。安玫微微冲台上左右欠了欠身,而后冲台下抱拳施礼,缓缓走下台去。多数人都能听得出来,她将所有人都恭维了一番,只是不着痕迹,人们都听得惬意,也便更加不吝拍掌。

    张显才再次上台,宣布比练开始。这显然对台下的人来说好不突然,感觉好比需要大喘一口气的时候,他居然将所需要的那口气,轻描淡写地吹送给了自己,顿时迟疑到该不该张开嘴去接。不过,比练还是开始了。

    第一组便是四条长枪两两对阵。台下除了二大队的人以外,没有多少人提得起兴趣来,而二大队情绪饱满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四个人都是二大队的了。虽然被安排出来打头阵,必然实力不俗,只不过,如今的光景,但凡使长枪的,不俗的也便是“俗”的了。所以无论这四个人多么水火不容,拼得多么你死我活,都不会太入得了他们的眼。

    单从几个训术师的脸色上看,便可得知这几个人有多不招人待见了。他们中,除了画术师会认真地看一会儿外,其他人的眼睛显然都没放在台上。他们是不需要看的,甚至闭着眼睛都能知晓他们枪枪挑刺时,所离对方身体的距离,对他们的每招每式都能了如指掌,以及每时每刻的思绪都能感知。就算再有多猝不及防的意外发生,他们都能在长枪接触到肉体的那一刻,瞬间出手拦阻,不差分毫。

    胜负自然是会要分出来的,只是在那四人不等出完第三招的时候,所有训术师便早已将胜者名字闪现在于心头。所以,即便最后点到为止之时,那个略显败势的人,也不一定就会是最后的败者。因为他真正绝命的一击,在几个训术师心中是能在最后关头使出来的,而他若没有使出那便是他们心目中的胜利。所以,无论怎样,都要看几个训术师最后写到纸上的名字来决胜负。

    同样另一旁几个部长也在玩着如出一辙的游戏:看谁会将最后的胜者最快写下来。不止他们,底下老油条之间也会有金钱上的押注,这是他们能够算不得安稳地坐在下边,观看“三脚猫”的功夫相互比决的唯一乐趣。

    人定枪停,胜负待分。督评师门不约而同地亮出写在纸上的名字,全然相同。出于省事,有的训术师仅仅写了两个姓氏,底下老油条们一时间没有看懂,一颗心多是紧皱了一番,生怕自己押错了宝。等到所有评定者亮出名字后,胜负才见分晓。老油条中有人欢喜有人忧,情绪的两极化显而易见。而会去在意他们喜忧参半的氛围的人,自然是新武生们了。他们猜测到,有什么自己并不知晓的勾当,正在老油条们之间进行着,这无疑是很吸引他们的事。那似乎是真正可以解脱此刻傻巴巴地看别人互相“挠痒痒”的有效途径,而且只有那样做了,才真正像个“局内人”似的。

    而自然缺不了一眼便能看出内幕的人。徐忠伟便是一个。不过他此刻对其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更有兴趣的是坐在台上右侧,一个写出失败者名字的部长的神色,他觉得那人要么是在试图操控最终结果,要么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水货,在故作深沉地随意写着胜利者。他进一步想的是,即便只一票的“别具一格”,也会让那些押了全票的人丢些银两。倘若他仅仅是个水货的话,那“后台”肯定是要有的,要么是替后台在投票,要么就是后台让他做上了那个位子。

    他讨厌这样的把戏,不是因为这把戏本身,而是要自己来欣赏这等把戏。他也会玩这样的把戏,不过,他厌恶去欣赏别人这么玩。所以他有跳上台用自己绝对实力,去击败那些被评选出来的胜者的冲动,那样他便成了操控一切的人。但是他还是有所顾忌的,他忌惮二大队里的那几条长枪,以及台上的那些督评师,想来也是不会容许他下狠手的。所以他只得继续去欣赏眼前的一切。

    随后几组全然没有新意,虽然个个全力出招,招招炫妙华丽,只是全然一副生怕伤及对手皮毛的收敛阵仗,自然是提不起人们的兴致。几位训术师也在勉强支撑着面皮,偶尔抬起眼帘看一眼你来我往的“争斗”,然后继续埋头于桌案。

    很难看到他们所写的胜利者有出入的情况,标准一致得使人要去怀疑他们是否早已串通一气。而另一边的几位部长却常有“标新立异”的时候,显然并不是为了让评比更有悬念感,而是实有偏袒某个人的事实存在,因为由谁来评比不能左右,而评比的人是可以左右的。而之所以训术师还没有出现差池的原因,在于他们并没有被摆平。因为很难有什么样的诱惑,会令他们肯让自己的威信与脸面去冒风险,所以必然会铁面无私的公平评定。

    新武生们已然开始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仅从二大队那明显也要消失殆尽的欢腾氛围便能体现一二。人总归是有疲累的时候,而期待却也始终难以真正泯灭,他们仍旧在期待着会有眼前一亮的演出,即便永远没有“见红露白”的光鲜夺目,却还是要给心目中真正的武术留有并不全然是“花拳绣腿”的余地。

    一大队里确实有着特有的盼望,他们等待着王纯仁以及于仲彦的出场。他们好奇着王纯仁会有怎样的表现,因为往常很少见他有展现的机会,便就自然而然地将其想象成深藏不露的人物。而至于于仲彦却是有着欣赏的心态,他曾经跟徐忠伟战平过,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印象,而他本人也因此得到了超于常人的敬重,对他的实力他们抱有着信心。

    本来王纯仁是不想搀和进来的。但出于对孙二虎埋怨本队参比人数过少,而有意命他想想对策的心领神会,便将自己充作一大队的重头戏安排了上去。对于“骑虎难下”的这个讲法,他不敢去如此认为,他情愿去相信自己是能够战胜一切敌手的。

    两人在后台处眼神时不时地触碰在一起,王纯仁眼神中透出不安来,很巧妙地将自己惶恐的内心展现给了于仲彦,试图从他那里看到同病相怜般的安慰。哪想于仲彦却是一副冷峻孤傲的神色还了他一眼,吓得王纯仁赶忙将自己的不堪收敛起来,忙不迭地也换上了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还瞅了他一眼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