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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那女人就是用计招来的,原本也是不疯的。刚来之时,她还是个极标致的美人,仅仅六七年的光景,那娇艳容姿便被擂台上的你死我活消磨殆尽,神智也时好时坏起来。因此,这里的赌客们都称她为半疯女人。最初人们还是迷恋她的姿容,时常有心生觊觎之徒,买通她每场的对手,教之故意败输于她,而赌客们却也大都是些俗物,见这般人物,想来里中定有安排,便也多是把钱压在了她身上。待她奏凯,赌客们意外赢得钱财之余,对她越发迷恋起来。只是好景不长,觊觎之人将自己的欲求示意与她之时,她却只是强硬不从且油盐不进,那人本就为之耗损钱财而心疼不已,如今见不得如愿更是痛恨之情并发,随即略施小计,便又让她输的惨不忍睹。
虽说如此,可她却仍旧在擂台上撑过了六七个年头,而且赢的多输的少。近来,随着她的神智越发不稳定,更是所向披靡起来,让人难以捉摸她功底的深浅。若问她既然如此深不可测,为何还要在此炼狱之地搏求生路?想来她时而清醒之时,也同样如此问过自己,她只知道,这茫茫天地间,能是她的容身之处也许只有这里了。
她生于豪门贵府之中,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保忠王的二千金,自小琴棋书画不曾学会半分,只单单痴迷于舞刀弄枪,一手上乘的剑法更是名扬京城,只是到了这里,却不曾有人见过她用剑。十几岁开始便被召入深宫皇庭内,伴于年龄相若的太子身侧,一同习武读书。期间更是有她必是日后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的定文传出,哪想十六岁时,却被披上龙袍的昔日太子,赐给了另一个自小陪王伴驾的世代袭官之人。
得知被赐婚后,她虽痛心不已,却也皇命难违,只得披帔戴冠的嫁了过去。婚后,那将军倒是对她相敬如宾,百依百顺,相安无事的过了十余年。不想命运多舛,那年皇上经别有用心之人的举荐,点派她的丈夫领军前往边塞抵御外寇,不想却近乎全军覆没的败返而回,更怪的是在那场战役中,原本就是远强于敌方的兵力,却意外的遭受伏击,腹背受敌,拼战了两天两夜,兵力大大折损,后来却又不知何故,敌方竟又被尽数屠杀,没有任何活口。而那将军却也断了一只胳膊,领着仅剩下的几人狼狈退回。幸而此役在众朝臣看来并非是将军打了败仗,全力劝阻作势欲斩杀败军之将的皇帝,让其看在他祖上世代为臣,尽心辅佐江山的累世功勋的份上,从宽处置,皇帝便也顺坡下驴,做了顺水人情。
故此,她的丈夫因统军不利、损失数万军马的罪名锒铛入狱,族中之人皆受牵连,尽都贬为庶民。女人带着唯一的孩子,颠沛流离到了这洛水县中,也便在此落下了脚。饥寒交迫之际,却又是千金夫人的贵身子,加之秉性刚直,又自小习武,哪肯为五斗米屈身折腰,于是宁愿在这生死钱局里消香玉损。
富贵天里的人只是单单听闻过她还有一子之事,但却未曾见过,只是从她日渐稀少的上擂对敌的状况来看,她的儿子应该已不再需要她拼死搏命地赚取钱财养活了。这些年来,不止是养活孩子,她的身后还有十数口因受其夫牵连的至亲需她供奉帮衬,这也许是她依旧游荡在生死富贵天里的另一原因了。而她的亲爹保忠王也是日渐丢宠失势,辉煌不再,想来即便不是如此,凭她刚烈的性子,也决不会回身求助于娘家。而近些日子,她却已被这里的主子严禁再登擂台,原因便是跟她上次在擂台上发疯有关。
事虽如此,不过流传到徐忠伟耳里的却并不是这般,而此刻徐忠伟说与女孩们的故事却又是另一般。在他嘴里的半疯女人是被男人所抛弃的,因此便恨上了同他丈夫一样舞枪弄棒的男人们,立誓要打败他们,所以历经坎坷来至此处后,凭借与丈夫多年的朝夕相处所习得的精绝功夫,以及半疯傻的神智,成了这里数一数二的不死擂主,终得以凌驾于男人们的头上。别的不提,只凭她那疯疯傻傻的神态,便可足以证明其必然痛恨男人的深切。
“故事从哪儿听来的,真没新意,我偏不信世上会有为男人变疯傻的女人。”伊雪决然道。安玫在她身侧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意在让她不要这般较真。忠伟停下脚步看了看伊雪,别有深意地笑道:“你竟这般在意……因为她是女人还是因为她是高手?”“因为你说的并不是事实。”“哼哼,”忠伟轻轻地哼了两声,“我不知道什么是事实,我也不想知道,倘若这么看重事实,我想总有一天……一定会知道什么是事实的。而现在,不管那是不是事实,都不是什么紧要的事。”“那敢问现在什么是最要紧的呢?”伊雪语气略带挑衅道。“我想,大概是该努力些,不要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事实。”忠伟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好似看到了天的尽头。
“呵呵,这你大可放心,这里不会有人变疯的,除非……你有兴趣。”说这话时,忠伟的眼神看了过来,而伊雪也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两人也相继停下脚步,就那样对望着。而其余几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会儿看看那二人,一会儿又彼此对视一番,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一般。顿了片刻,伊雪最先有了变化,抛下众人,径自朝前走去,步伐间透露出一种义无反顾得坚定。余下等人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立即跟上去。
安玫扭过头来,冲忠伟耸了耸肩,苦笑道:“呵呵,那丫头就那样,别见怪。”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是又对那个远去的身影增添了几分好感。“你也不相信那女人的故事吧。”忠伟看了看她随意问道。“呵呵,怎么说呢,就如你所说的那般,不管那是不是真的,都与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吧,我们就是来看个新鲜的,没必要较那个真,再说了,我们相不相信,对你来说也无关紧要吧。”说完又冲他笑了笑,不等他回话,便就迈步朝前走去。其他几个女孩见此情景,也只好尴尬地冲忠伟点头施礼后也跟了上去,而忠伟却只是站定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她们的离去如同视而不见一般。
伊雪走到大院门口之时,只听得有人在外边敲门,但并不同于忠伟进来时所敲的那般,心中暗想,难道这里的暗语竟是因人变化不成?她是想着哪天再有兴致进来耍玩,如此看来是没那么容易得了。抬眼看去,那门却没有应声而开,心中便更觉奇怪了。刚想上前开门,身后却传来了安玫的声音,“疯丫头,等会儿再去开,就没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吗!”伊雪听了这话并没有多想,边回头边说道:“还能有什么,有另一个疯……”没等说完,眼前的一切顿时让她愕然失语,除了安玫惊惧凝重的神情外,原本门窗紧闭的对面楼阁上,此刻竟是伸出了数不清的弓弩箭羽,而女孩们以及不知何时也已跟上来的徐忠伟,尽都成了箭弩下活生生的“靶子”。
忠伟见前面的安玫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而当站在台阶上的伊雪的惊愕神色收入眼中后,忠伟当即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过身,仅看了一眼便又立马转回来,急忙喊道:“别动!慢慢地走下来,走到一边去!”生死关头,伊雪倒也不敢马虎,脚步缓慢地走下台阶,只是脸上还是强作出不耐烦的无奈状,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对徐忠伟言听计从一般,尤其是在安玫等人面前。
随后,忠伟示意其他人也慢慢地靠在了走道的两旁,接着就把不知藏于何处的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慢慢地举到眼前,两只眼睛盯向伊雪,然后撒开手让匕首掉在了地上,脑袋轻轻地朝地下的匕首努了努。伊雪当然明白,这是让自己卸下武器。她哪里肯顺从,故意把空空的双手朝外摊了摊,表示自己并没有带武器。
安玫见状,知道此刻伊雪必须有所表示,便刻意恶狠狠地瞪着她朝地上重重地点了下头。伊雪无奈,只得边冲安玫作出了任性的姿态,边漫不经心地将腰间轻轻一按,瞬间十几件犹如碎银子大小的暗器就掉在了地上。其余几人在惊慌失措间,也不管手中是什么,忙不迭地尽皆扔在了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又传来了敲打声,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大门。声毕,门应声而开。从门外慢腾腾地走进来一位妇人,中等身形,头上戴着一顶有补丁的毡帽,头发松散在帽子的外围,肤色暗黄,脸上已有些皱纹,身形略有些佝偻,而手里的一根长竹竿,好似正好支撑着往前倾的身体一般。没错,她的确看起来像一个乞丐。
那妇人朝众人走来,走在身体前面的竹竿,很有规律地敲出了声响,啪啪啪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朵里,似乎如同心跳一般。当走到伊雪身前时,竟弯下腰捡起了一块碎银子,那是方才伊雪连同暗器抛在地上的。她把银子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边点头边如同孩子一般天真地笑了笑,好像对这块碎银子的大小很满意似地,只是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却让那笑容没了喜色。紧接着一双暗红的眼睛扫向伊雪,嘴里说道:“谢谢你给我银子,不能太任性了,赶紧走吧。”说完就把银子揣在了怀里,径自继续朝前走。而伊雪却也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
当走到安玫身旁时,她又停了下来,又是对安玫边点头边笑了笑,又冲前走了一步之时嘴里反倒又哎哎地叹了两声。又迈了几步后,便就到了忠伟的身前,抬眼看去,随即把头上的毡帽拿了下来,举到了他眼前。不等身后几个女孩困惑之际,忠伟已把几个铜板放进了毡帽,然后就看到两人同时朝对方哼哼了两声后,那妇人便就擦身而去了。
“那女人是谁呀?”守平老大表情错愕地看着那妇人的背影问道。一旁的兰花用着征询的眼神看着忠伟小声说道:“大概就是那位半疯女人吧?”忠伟转过脸来看到了更加惊愕的守平,而后轻轻地冲兰花点了点头。守平接着问道:“她为什么跟乞丐一样冲你要钱呢?她不是擂主吗?”“就因为是擂主,所以这里的庄家不希望她再上场。因为,她除了偶尔疯性大发,闹出麻烦外,剩下的就只会让这里损失打雷的武士以及让他们赔钱了。”忠伟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盯视着远处的楼阁答道。此时那些箭羽已在某一个瞬间尽数撤去,恢复了平静。
“那她还来这里干什么?既然已经上不了擂台了。”守平又继续问道。“这里的人,大都是认得她的,所以或多或少地忌惮她的疯性,给她几分薄面,只要她伸手,人们都会给几个铜板,而她也不会计较多少。”忠伟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妄自揣度道。“听起来有些凄惨,那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安玫不无感慨道。“让我看,她就不该再来这里,哪里还吃不上饭呢。”伊雪在远离几人的地方突然插嘴道。
安玫听到她说话,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冲她翻着白眼,见她又冲自己微微做了个鬼脸,反倒又拿她没了招法,故意用生冷的语气冲她说道:“你又不是她,你怎么会知道她该有多需要钱,没听见前辈的话嘛,不要太任性,还不快把你的零零碎碎捡起来。”“你才任性呢,丢出去的东西了,谁爱要谁要。”说完扭头就冲门外走去。“真是个疯丫头……”安玫好似为人慈母般地冲她恨恨骂出口。
随后众人也冲外走去,当走到伊雪所站的地方时,安玫不经意间看到地上有一个特别熟悉的东西,竟是一个火折子,与自己原本的那个一般模样。她弯下腰捡了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两眼,嘴角渐渐浮出笑意,心想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又顺了一个来,心想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自己呢。随即把火折子揣在了腰间。
一行人等重新来到了大街上,兴致索然得随意浏览着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摊子。跟在身后的忠伟冷不丁地问道:“下次还想去吗?”女孩们知道这是在问安玫,所以都在竖着耳朵听她的回答。不过没等安玫回答,却是伊雪的声音先传了来:“不想,没人会再去那个鬼地方了,充满着血腥味儿以及铜臭味儿。”安玫听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冲忠伟笑了笑。而忠伟却并没因此而改变话锋:“倘若还想去的话,最好跟我一起,你们也看见了,倘若同那妇人一样敲错了暗语,是很危险的。”“难道我们不能知道暗语吗?”安玫故作天真地问道。“那倒不是,只是那得用钱来买的,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出那笔钱的。”“哦,原来如此。”安玫紧接着又拿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回应着他,说着还不忘瞪了一眼正回过头来瞪着自己的伊雪,见她并没再作出反驳,自己也难得轻松一些。
不多时,走到通往万花楼的街口,忠伟便与众人施礼告别。女孩们也纷纷还以礼数,目送他走进那条街。伊雪顿觉心情大畅,重重地哎呀了一声道:“你看吧,哪有这么小就往这条街里钻的,除了我们这位仁兄,你还替他狡辩,指不定这一进去,就钻进了他哪个姨娘的被窝呢。”“哎哎哎,你羞不羞呀,大庭广众下,都说了些什么呀。”安玫故作严肃地警示道。“喂!你还别不信,在训武院的时候对我们多冷淡呀,没有跟我们说过一句话,这一出来你再看看,又陪我们逛街,又送衣服的,这么明显的表里不一你看不到吗?”
此话一出,安玫倒是没再说什么,反而提醒了一旁的守平,连忙说道:“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得赶紧把这衣服送回去,我换下来的那身衣服还在善人衣铺呢。”不等其余人等反应,便急忙抬腿冲前奔去。“瞧你这张惹是生非的嘴,老大穿着多好看呢,你提它干嘛。”安玫继续严肃地埋怨了句便就跟了上去,伊雪冲她背影哎哎哎地叫她,她也毫不理会。伊雪无奈,也只好叹着气跟了上去。
再次来至善人衣铺,见那善人衣却悠闲地坐在铺子前的摇椅上摇曳。守平刚想上前搭话,不料善人衣首先开口道:“姑娘可是哪里不合身?”守平惊愕之余忙答话道:“不是不是,衣服合身舒适得紧,只是走时匆忙,忘了付钱两,还望师傅见谅,我这就进店换下来。”刚要往里走,善人衣道:“不急,姑娘这身衣服已付过钱了,不用换下,倘若还想要回原先的旧服,我唤伙计与你送出来便可。”“师傅可能误会了,我与那徐忠伟虽然是同门,但并不是多亲紧的关系,哪能凭空花他的钱,既然如此,衣服我还是要了,可这钱我还得要照付。”善人衣听了这话,仰起脸来对着守平,两只空洞洞的眼窝好似依旧能够看清一般,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姑娘里边请。”说完便重新低下头,合上了眼脸。
守平走进铺中,来至柜台前问道:“伙计,我的旧衣服可还在?”那伙计答道:“在,在呢。”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拿来那衣服递与她。“还有,我身上这件是多少钱?”守平接着说道。那伙计脸上现出疑惑之色,顿了顿说道:”姑娘,这衣服已经由徐少爷结过了。不用……”没等他说完,守平便打断道:“不必多说,只管结账,还要我把你们掌柜的叫进来吗?”那伙计听了这话心中虽不解,却也只好依了她回道:“那……衣服是五两纹银。”守平听得是五两银子,心下暗暗叫苦,身上总共只有五两散碎银子,如今倒好,都要花在这件衣服上,不免万分后悔方才许那善人衣要买之事。
咬牙拿出银两来交予伙计,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门来。走到善人衣身边,她本不想停下,无奈那善人衣却委实多事地说道:“姑娘,虽说与你不曾相识,可老朽觉得这件衣服既然穿在了姑娘身上,就说明是该姑娘穿的衣服,现在又买下了它,还需善待为好。”“多谢师傅指教,不过既然这衣服已经被我买下了,穿与不穿,岂不全在于我的心情?”守平停下脚步,举止已不再有方才的恭敬。“呵呵,这话倒是不假,不过以姑娘的身形体态来看,委实不像训武院里的武生,更不符你十六七的年纪,可偏偏又穿上了这件衣服,岂不全凭姑娘的心情?”守平已不想多与他争辩许多,对那合上眼的善人衣微微地欠了欠身,便直奔等候在不远处的一热闹摊位的众姐妹而去。
走到身前,安玫便问道:“看你与那掌柜的纠缠了几句,怎么,给他送钱还不想要吗?”“不是,说了些奇怪的话,好不烦人。”守平回头看了一眼善人衣回道。“哦,好了,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晚上还有课呢。”安玫环顾众人说道。众人早已身心疲惫,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当她们走近训武院时,眼前又是一番好生热闹的场面。整个训术场上尽皆是舞枪弄绑之徒,原来是两支老油条大队都在上实训课。远不止这些,就连新一大队的的训术场上此时也紧巴巴地围了一大团人,中间有人在对打。女孩们看到此番景致,原本疲乏的心神顿时一扫而光,也算不上是兴致的复苏,仅仅是被如此热腾的氛围所感染。老油条们的精熟技艺让安玫等人惊叹不已,虽大都知道这仍旧不是他们的最高水准,可就算是在一板一眼地跟着规定套路走,却已足以令人拍手叫绝得了。
女孩们走在通往觉醒阁的中央大道上,看着分列两旁的他们,好似在检阅军队一般。只是所检阅的兵士倒是少了些体统,虽有各自的训术师在一旁督战,可还是会时不时地冲几个女孩看来,而手上的招式依旧在不变得照常进行,且有越看越增添了习练的兴致一般,手上的兵器越加虎虎生风起来。几个女孩发觉看过来的眼神,早已羞红了脸,不敢再去观赏他们半分,只顾加紧脚步,赶紧逃离为好。无奈这条大道实在过于长了些,幸好,中途有自家大队的那团人在,女孩们便极有默契地赶紧朝那奔去,那里并没有放肆的眼神看过来,正好可以避避风头。
走近一看,不出所料,果然又有人在缠打。安玫伊雪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没有明显的感情色彩。她们从一处人墙稀疏的地方挤了进去,站住身子放眼看去之时,眼前的场景不免让她们好奇起来。对打的两人一个是东方宇,另一个竟是前番早已颜面扫地的黄搏。伊雪当即龇牙厉声道:“真是想不明白了,怎么这么喜欢打架呢,还嫌丢人不够大吗?”没等安玫几人答话,身侧突然闪现一人,口吻戏谑道:“那得看这架为何而起了。”伊雪冲那人白了一眼,说道:“怎么跟幽灵似的,想吓死我呀。”嘴上虽是这么说,而神态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女孩们一看原来是刚刚上任的剑术助教,前番就发觉伊雪与他眉来眼去的,此时言语间的毫不客气,倒是也没让她们有多惊讶,只是对他还没有说出来的话有了兴致。
“有话快说,别卖官司。”伊雪没好气的接着说道。古寒傻呵呵地竟自笑了片刻后说道:“咳咳,你们不是对他们为何打架有些不理解嘛,那就由我,勉为其难地跟你们说说发生了什么吧。”“赶紧说,指不定哪会儿就没兴趣知道了。”伊雪又白了他一眼。“呵呵……好吧,故事是这样的,我们这位东方兄呢,有意想要这位黄兄的一件东西,便就派了个小弟过去寻机滋事,那小弟不负期望,成功地与这位黄兄起了冲突,在讲武堂里计较了几个回合,那小弟故意失手伤于黄兄手下,如此一来,东方兄便趁机搀和进去,大表最看不惯这等“仗势欺人”之事,要替兄弟主持正义。接下来呢,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子咯。”
他原本想着尽力地勾起女孩们的兴趣,然后让她们在万般期待之下听自己讲述,哪成想一上来就被伊雪毫不留情地抹杀掉了吊胃口的行径,好在他也不会在意心上,只是讲故事的心情打了个折扣而已。而且自己还给留了个谜底尚未解开,也算是勉强再挣扎一番。
果然,伊雪问出了口:“东西,要什么东西?”“呵呵……”古寒又接连笑了好几声才说道,“位子,他的座位。”伊雪听罢,一时不解,嘴里边念叨着边疑惑地看向另一旁的安玫。好似想从她那儿解开疑惑一般。哪知一看到安玫,她心下就顿时明了了。当即,阴阳怪气地冲安玫笑了两声,边摇头边感慨道;“真是红颜祸水呀……”安玫早已反应过来,如今听到这话,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却又偏偏不想让伊雪这么轻易地看自己笑话,脸色晕红地瞪了她一眼,接着没好气儿似的不再理她,看向那对打的两人。
出人意料的是,此番的黄搏竟能坚持得了这么久,虽早已落于下风,却仍旧没有认输的意思。想来是觉得此番自己并没有过错,心里就没了亏欠之意,且又没拿什么兵器,只是单纯的拳脚较量,而他又有一把子气力,还是能够撑个一时半会儿的。再者,此番若是输了,便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坐在自己心仪女孩的身旁了,那种挫败感是他万般不想有的。
而此刻地东方兄却有些心烦,他本想黄搏不会有多难缠,如今想来是低估了他,尤其是一个被自己激怒的他。这时又扫见了人群中的安玫,心下便越发烦躁起来。原本他顾忌觉醒阁上的孙二虎会看到此番打斗,所以不好全力进逼,如今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当即使了一招家传绝技,瞬间将黄搏震飞出去。只见黄搏毫无余力来维系已远离地面的身体,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落地后,首先意识到的依旧不是疼痛,而是自己又输了。勉强抬起头来,慢慢地支撑起身体,同时睁开的双眼却让他看到了更令自己“疼痛”的一幕。原来,他竟不偏不倚地摔在了安玫的脚底下。在万般失落中体会着全身传来的疼痛,而安玫的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眼,却令其更加失落,越发羞惭。他觉得,那眼神好似在告诉他要有自知之明一般,自己没本事跟别人争,就不要去争。
安玫看着背对着自己瘫坐在地上的黄搏,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对待眼前的这个人,是该上前去搀扶鼓励他呢?还是该站在原地同其他人一样或同情或嘲笑地看着他呢?挣扎片刻后,终于还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原地。
周围的人大都带着肆虐地讥讽嘴脸在观赏着自己,黄搏觉察在了意识里,心里,以及全身的皮肉血液里,同时不断地去猜想,背后的安玫是否也是那般的神情在看着自己。而他却根本没有扭过头去确认的勇气。
此时输赢已见分晓,人群开始慢慢散去。而胜利者却并没有趾高气扬起来,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上去那么得正义凛然。眼神却在安玫与黄搏之间流转,好像在期待什么,又好像在威慑什么。
安玫抬起眼帘看着东方宇,反倒是东方宇不知该如何招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样做才能让此番打斗看起来不像是在仗势欺人。自己可以不这么看,可对面的这几个女孩说不定会这么想。心下便开始后悔,后悔方才不该如此用力,把自己的脸面也一同打翻在地,不免会沾上些污泥,难再体面如常。
一旁的伊雪见气氛如此尴尬,嘴角一歪,故作庄严神态,厉声道:“喂,我说东方兄,这是为何呢,都是同门,切磋点到为止不就好了,干嘛下此重手。”边说边偷偷冲安玫挑了下眉眼后走上前去,来到黄搏面前,微微俯下身子说道:“还很疼吗,试着站起来怎么样?”黄搏听得伊雪温如清火的口吻,心中果真起了丝丝暖意,便又重新想起疼痛来。听她如此说了,即便是再疼,也坚忍着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才意识到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接着便质问自己为何一直没有起来呢?稍一反省,便又羞愧难当起来。
不等伊雪继续开口说完圆场的话,黄搏一手捂着肚腹,冲她微微欠了欠身,便就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他知道接下来会是些什么话,可他偏偏不希望自己的尊严由一个女孩来补救。
东方宇见黄搏离去,好似也把自己脸上的肮脏带走了一样,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来,瞅了一眼黄搏的背影说道:“怎么,你认识他吗?”说着面带微笑地看着伊雪。伊雪假装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也不认识你!”说完,闪身离去。东方宇耸了耸肩,目送着她走远。紧接着便又把目光投向了安玫。而安玫见伊雪已走远,相继也迈步跟了上去。当对上东方宇的眼神时,见他依旧冲自己微笑,她也只好冲他勉强微笑,全当此役与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随着女孩们的退场,场上只剩下了四人,古寒身旁站着一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东方兄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则是那位替自己“寻衅滋事”的兄弟,此时嘴角上留有血渍,而手上却依旧拿着东方宇的长枪。古寒与东方宇一起目送着几位女孩离开,嘴角上的笑意渐渐没了痕迹。“你喜欢她们哪个?”古寒突然开口道。“我喜欢你喜欢的那个。”东方宇顿了片刻后回道。“呵呵,你这么说的话,我想下一个被你打倒在地的,也许就该是我了。”“就这么没自信吗?我看你的枪术并不在我之下,况且你的剑术是指定强于我的。再者,你主攻的又是刀术,呵呵,这么看起来,你确实像个对手。”说罢,东方宇笑着转过脸来,深深地看了古寒一眼。
古寒却并没有与他对视,仍旧看着女孩离去的方向说道:“你不会为女人而来的吧?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强,况且,我喜欢谁你也不知道。”“那你喜欢谁?”东方宇又看着他一眼问道。“呵呵,我喜欢……我喜欢的那个。”不等说完,人已朝前走去,只留下东方宇以及他的手下,做最后的目送事宜。如此收场,倒让胜利者有了些不应有的凄凉之感。
而此时的败者,却独自一人游荡在训武院里,漫无目的。虽然浑身还很痛,时不时地还吐出口鲜血来,却依旧不想停下,只是想这样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察觉出肚腹空饿,回过神来,打算前去伙食堂之时,转念又想,一大队的人此时大都还在那里吃饭呢,却又不想去了。便继续低下头朝前走。哪里人少他便往哪里去,哪里碰不到熟人,哪里便是他的方向。走着走着,便就来到了竹林边上,站在那里茫然观望了片刻,随后顺着幽深的小道竟自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黄搏便来到了那敲钟老人的住处,远远地站定,警慎地往茅屋处观望着。好一会儿才发觉出有个老人躺在茅屋边上的躺椅里。即使早已做好有人的准备,可还是有种做贼心虚般的瞬间惊慌涌上心头,眼神立刻慌乱起来。庆幸的是,傍晚的夕阳余晖下,老人宁静安详的神态,给了他原谅自己的理由。本想趁没惊扰到老人之前,赶紧调转身悄悄离去。哪想转身那一刻,脚下不稳,加之全身酸痛之感犹在,一个踉跄没有站住,摔倒在草丛里。
“谁在那里?过来。”老人平静的声音传来。换做别人,兴许由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掉就好了,而黄搏却做不出,或者以现在的心境而言,也是不敢那样做的。于是,他就慢慢地爬起来,然后又慢慢地转过身,朝那老人走去。
走到身前,老人仍旧闭着眼问道:“你受伤了吗?”黄搏忙回道;“没有没有,对……对不起,打扰您了。”“还说没有,我是说让你气血激荡的内伤。”老人安然地说道。“哦,没事……不碍事的……”“跟同门打架了?”“……嗯。”“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打?”老人接着问道。“……是他故意找茬……”“为了什么?”“不知道。”“那打得过还是打不过现在知道了吗?”老人依旧没有睁眼。见黄搏并没有答话,便接着说道:“很在意输赢吗?”黄搏继续保持沉默。“既然在意,那为何还不知勤学苦练呢?哎……来,伸过手来。”黄搏还沉浸在自我审视的世界里,一时间没明白老人的意思,疑惑地注视着他。
老人见他没反应,无奈的又叹了口气后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然后看着他说道:“伸手。”黄搏木然地伸过手去。只见老人的左手随意地旋了一圈,轻轻地推向了黄搏的手掌,瞬间一股热流传入黄搏体内,随后便感觉浑身渐渐温热起来。片刻后,老人收回手掌,然后又慢慢地躺了回去。而黄搏此刻已感觉全身舒畅了许多。待他刚要开口感谢之时,老人却先一步下起了逐客令,说道:“回去吧,要知道上进,别老跟人打架,输赢算不得什么,以后这个地方也少来。”听了这话,黄搏顿感不安,站在原地局促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见老人不再理会自己,只好冲他深深地欠了欠身,便就头也不敢回地朝原路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只听钟声猛然间响了起来,吓得黄搏全身一怔,忙回过头看去。那椅子上哪还有半个老人的身影。就在他转身冲前走地这眨眼功夫之内,老人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口老钟前,冷不丁地敲响了它。黄搏愣愣地看着老人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急忙转身飞奔而去。而老人此时却一边敲着钟,一边凝视着黄搏远去的身影,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