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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点喝。”乐正权看着罗正一碗一碗地往嘴里灌着酒,一句话都不说,因而出言劝了一句。
“你不懂酒。”罗正对他说道。
“我不懂你。”乐正权摇了摇头。
罗正喝红了眼,端起酒杯,紧紧地盯着乐正权说道:“我有时候会想问凭什么,一直都简简单单地胡闹下去不好吗?凭什么人要死,凭什么?”
罗正不是小孩子,尽管他是小孩子心性,但他终归是活了很久很久的生灵。所有的道理他都听了很多,他也是一位智者。
所谓道理都懂,但是到了人身上,等到自己亲自面临问题的时候,就难以保持冷静,罗正也和柴夫人一样,想不通。
不一样的事,柴夫人当场就把负面情绪发泄完了,罗正不会发泄负面情绪,他只会喝酒,开心的时候找柴荣玩,不开心的时候找柴荣喝酒。柴荣总是答应。
这次走之前,柴荣一如既往地答应他回来喝酒。柴荣想罗正恐怕很快就会忘了,果然如他所想,罗正确实很快就忘了,但是罗正又不傻,心里不爽的时候他就会去喝酒,看到酒,什么又都想起来了。
“你又不是人。”乐正权说道。
“但我周围的都是人,我周围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罗正独自地喝着闷酒,“凭什么你们就死得这么快,柴小子还是灵尊呢,灵尊不应该有很悠长的寿命吗?怎么随随便便就死了?这才几十年?一百年都没活到!”
乐正权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一族的寿命太长了,而且师父经常用逆天改命的法术,自身寿命不会太长。”
柴荣是后天修炼出来的自在妙法灵境,一般人就算是天赋再高谁修炼得出来这个,他之所以能成功,肯定还是用了一些不明不白的手段,也就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所以就活该承受这份孤独?”罗正说道,“乐正权,你知道我讨厌什么吗?”
“讨厌没得玩?”
“我讨厌新东西。”罗正并没有顺着乐正权的话题继续瞎扯,而是直言不讳地说着自己的事情,“不,确切的说,我并不讨厌新东西,我只是讨厌旧的东西,变成新东西。”
“世上万物都在变。”
“但我是不变的,所以我很孤独。”罗正说。
“你的寿命太长了。”乐正权再一次重复。
“什么意思?是我的寿命太长,所以导致我这么孤独?”
“不,我的意思是你虽然年龄很大,是我的长辈,但你的思想太幼稚了。”乐正权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随后他把酒放在一旁,“即使是人类也不会败给孤独,外人总是看着某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可怜,其实孤独降临到人的头上的时候,也不过如是。稍微坚强一点,能省很多事。”
酒精会影响他的大脑思维,除非是情况必须,他是不会喝酒的。
“幼稚有什么不好?快快乐乐有什么不好?随心所欲有什么不好?再说了,你不就一直都是这么活着的吗?”罗正指着乐正权说道。
“我们不一样。”乐正权说道,“我有分寸,而且我没有你那么脆弱。”
“我很无聊。”罗正像是陈述着客观的事实一样,用很清冷的语调说话,“我觉得寿命很长很无聊,还不如死了好。”
“没这回事。”乐正权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一般如果他身边的人出现这种情况,他会动手打,如果能打醒,那就打醒,如果打不醒,那就打晕等他醒来。
“乐正权,你怎么做什么事都这么淡定自若?你才十五岁?”
“我还有要做的事情,没时间把脆弱的一面表现给别人看,并借此来博取别人的同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遭遇,我可以理解你们的感受,但不会和你们一样做。”乐正权缓缓地说道。
罗正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摇了摇头:“我记得很久以前,你其实是你师父抱回来的吧?那个时候你父母把你抛弃了,之后你有没有找你父母?”
“我试着找过。”
“找到了吗?”罗正话音刚落,就自己回答了,“肯定是找到了,你的法术这么高强,追寻个血缘其实不成问题。”
“找到了。”确实存在血缘法术,那是一种占卜术,乐正权之前拜托他师父去查云可儿的身世用的就是这种法术。
“你们相认了吗?”
“没有。”乐正权如实回答。
“你为什么不相认?”
乐正权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有的东西你失去了太久,就不属于你了。”
罗正看着乐正权,忽然笑了一下:“你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性嘛,那你当初怎么想的?怎么做的?是不是很失望?有没有哭出来?”
“什么也没做,就回来了。”乐正权说道,“失望是失望,但我没你那么脆弱,没有的东西就没有了,想他么多只能让自己烦恼,我还有很多我有的东西,比起一有什么事情就消沉,我更希望把时间用在有用的事情上。”
“是么?比如说?”
“比如说天人合一法境。”乐正权说道。
“你有眉目了?”
“我遇见了一个天人合一法境的人。”乐正权说道。
“谁?”
“你不认识。”
“长什么样子?”
“我也没见过。”
“男的女的?”
“应该是女的。”
“唉,要是个男的该多好啊。”
“为什么这么说?”
“抢回来,让他陪我玩。天人合一法境,他肯定禁得起折腾,女的就没意思了,玩不起,无聊无聊!”
乐正权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抿了一口酒。
两个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地扯着闲天。
灵尊死了,整个扶都的人都会为之哀悼,但真的会为他难过到语无伦次,行为异常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罗正说自己很能喝酒,但是他喝了几杯之后就开始说胡话,天南海北瞎吹,再喝了几杯,就开始给乐正权讲柴荣小时候的故事,再之后,他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酒缸里的酒还有大半,乐正权轻轻舀了一杯酒,然后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稍微有点累。”他这样说着,然后看向了月亮,但他一点也不困,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没有了困意,也不需要睡觉。
回到了扶都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一切却又让他感觉到很陌生,地方还是地方,人还是人,但时间已经对不上了。
再过一阵子哈奇部落就要进攻了,不知道陈神刘谕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尔还好吧,好久没见过他了,这个蠢鸟,肯定是又满世界乱跑去了。
……
……
“很晚了。”乐正权自言自语地说着。
很寒冷,但是没有自在妙法灵境的人和他一起不休不眠。
“人不应该被孤独打败。”乐正权说道。
想了一下,他又说:“至少不应该被轻而易举地打败。”
次日,南扶都,教室。
乐正权在法术板上写下了扶都两个字,然后对着学生们说:“有没有认识这两个字的?”
学生们左顾右盼,互相摇了摇头——认识都认识,但是这个老师不按套路出牌的,谁又敢说认识这两个字呢?
“你们别太拘谨了。”乐正权说道,“随和一点,我一般又不会打你们。”
放屁,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打人了……学生们一个个在心里发怵。不过说实在的,他们虽然在心里吐槽这个老师,但对他的实力是绝对认可的。至少他释放了一种序列一百以上的法术。
陈立命的法术书初版只有序列一到一百的法术,一百以上的序列都是暂时空白的,没有记录,也不会有记录,这属于术士的私人秘密,也属于扶都的高级机密,只有扶都的高层会知道。
“这两个字,说来你们都认识,但是对这三座城,以及这个国家,你们不可能认识得这么全面。你们连自己的国家都认识不了,又凭什么去认识别的国家?”乐正权简单地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在众人疑惑他画这仨圈干什么的时候,乐正权解释说道:“假设这是三个扶都。”
真抽象啊……
“扶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所有扶都人都简单地致力于一个目标,那就是扶都的生存与发展。扶都所处的地盘很小,资源是不足的,所以扶都的生存方式非常特殊。”乐正权说着,敲了敲桌子,“就和诸位的家族一样。”
这个时候才有学生们才恍然醒悟,乐正权并不是在教他们认识扶都,而是要他们学习扶都的运作方式。
虽然说接下来的日子里随时都有可能打响战争,战争时期,和平的运作方式就已经几乎不可行了,但是战争毕竟还没有开始,扶都的运作方式,绝对是有学习的必要。
为什么自己偏偏没有想到呢……学生们霎时间对乐正权又有了一定的新认识,就在他们等待着乐正继续讲下去的时候,乐正权又话锋一转:“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你们要利用你们对中扶都的认识和看法,结合你们的家族所处的位置和地形写一篇分析报告,交给我,影响期末考试成绩。”
怎么什么都影响期末考试成绩?
“之后就是南扶都,也就是我们这里,就是一个简单的学校,在学校外面很拥挤的地方你们可以试着去打一打工,赚一些零花钱。扶都虽然使用着大陆通用货币,但是在高层流通着自己的货币,也就是很多法术的器材道具只能在扶都买到,扶都并不希望把它流传出去的,如果你们以后有住在扶都,并从事研究法术或者建设扶都工作的人,可以试着来这里找一些比较拿手的工作换取货币,并用货币来换取自己想要的屋子。”
南扶都的本质其实就是学校区和冒险区的结合,扶都在本土开设了一个巨大的冒险区,并邀请全天下的术士为之劳动,付钱的人自然是扶都的术士们,扶都政府从钱款中收取手续费和税款,并以此来发展扶都。
因为本土冒险区的巨大成功,扶都也因此特别依赖建设冒险区的这个手段。在禾渚郡刘谕确实建立了一个类似冒险区的东西,但是到最后这个机构渐渐地变成了服务站。
毕竟禾渚郡虽然有很多外来人口流入,但人和资本以及资源的数量毕竟达不到扶都这样的水准,想要模仿扶都的供求关系还是不太现实的。
即使是在瑞运国开荒,也是因为瑞运的物资丰富,扶都那边的金钱足够,再加上不怕死的冒险者多,一种供求关系形成,才能够让瑞运冒险区维系下去。
刘谕研究了一段时间后发现,禾渚郡最繁荣也不过就是现在,如果没有巨大改变的话,禾渚郡现在其实已经是进入了饱和。北方蛮族如果北平定了,辎重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朝廷也不会拨款,禾渚郡就会直接少了一大笔钱。
但是这几条道路修成以后,来往不断商人,包括前往蛮族的商人都多了许多,一路上设置的关卡也好,补给站和服务站也好,都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不少的收入。
田地还有不少地方没有开发,禾渚郡还没有征兵,总的来说发展潜力已经完全可以看得见底,只是没有被挖干净而已。
或许蛮族评定之后,北方诸郡的生活都会安逸很多,之后的经济交流会加强也说不定。不过那个时候刘谕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最后是北扶都,如果你们有人选择留在北扶都,我会对你们肃然起敬。”乐正权说道。
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政治,虽然他从事这个,他也不喜欢教育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虽然他也从事这个。他最喜欢的是那种如齿轮机械一般,只要用动力,只要还没有损坏,就永不停歇地运转下去的北扶都术士。或许他们在外人眼里都是疯子,都是非正常人类,但是他们为扶都的发展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力量,并且是绝对无私的。
这样的人,是国家的荣耀。
这些学生们不可能懂这些,乐正权之后又说了很多,并且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法术的基本原理,这一天就算是过完了。
学校的日子很快,乐正权几乎不需要备课,也不需要安排什么,他只需要看一眼学生就知道他接下来如何规划,学什么法术会变强,半年的时间达到最强战力需要经历什么。
这对他来说就好像是解题一样,如果一个学生资质如何,会一点点什么样的法术,假如给他半年时间,如何做到让他有最强的单兵作战能力。对于其他的术士来说这道题不可谓不难,但是对于乐正权来说,这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解这种题,对他而言,简单得像吃饭喝水。
一个月后,禾渚郡。
民兵的训练已经完毕了,东村两百,西村一百,一共是三百个民兵已经尽数集合。
今天接到线报,说是哈奇部落即将对这里进行攻击。
最近蛮族部落一直狩猎不到什么东西,一方面确实是近期送过来的辎重粮草很多,守城的将士们就会卖力很多,另一方面,陈神提供的信息准确无比,蛮族部落的袭击规律北完全掌握了,以逸待劳,蛮族自然不可能取得什么战果。
但蛮族的主战派对此并不了解,他们没有了食物来源,内部就开始分裂,果然如陈神所说的那样,一个庞大的部落竟然因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分裂成了各个党派,并且互相争斗,争抢对方的食物贮存。
事实证明就是,即使是野蛮蒙昧的蛮族,也会被权力腐化。陈神来中土是绝对非常正确的选择,在腐朽的王国,理智的平民说什么都没有用。
人的话语不是正确,就能起到效果的,影响事件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有时候权力是更好的良药。就如同乐正权那样,乐正权的话不一定绝对是对的,但绝对比所有人想的方法要好。
因而正如他所说的,动作麻利,方法正确,即使是遇到了最麻烦的事情,损失也会被下降到最低。
各个党派互相征伐,但并没有什么结果,这当然是显而易见的,实力相近的各个部落哪有这么容易分出个你死我活。没有经历过分裂的蛮族自然不知道分裂战争的艰苦,原本北方军方面还希望能够让他们继续分裂一会儿,以期有更大的收益,但是很快就得到了反对,陈神说他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如果再让他们打下去,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行为。
鱼死网破的行为其实有很多,不一定就会和大证拼命,但是陈神不希望蛮族因此元气大伤,所以隐瞒了一部分真相,算是他一点小小的私信。
一如乐正权期待的那样,陈神通过自己认识的行脚商人把“秘密”无意间透露给了哈奇部落,并对哈奇部落说,某月某日,会是禾渚郡周边防守最弱的一日,那天过去抢夺辎重绝对是万无一失。
所谓的某月某日,在行脚商告诉哈奇部落现任领袖的还有几天,哈奇部落的酋长派手底下的中土人去禾渚郡偷偷勘察了一番,回来禀报说确实有源源不断的车辆经过那条街,哈奇酋长一拍大腿,当即下令个干TMD。
而后就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军队。听到消息后的北方军也开始整备起来。民兵们负责训练,他们就负责填充土堆,在长城防线周围制造一块比较高的地面,之后开始训练平地作战。
北方军守了太久的城,虽然不可能因此而疏于练习,但毕竟很久没有实战了,他们的对手还是蛮族,是陆战最强大的兵种,没有之一。
如果硬拼,他们的战损绝对会亏到完全不成比例。北方军人数众多,虽然不会因为这一丁点亏损而溃不成军,但是如果被哈奇部落打通了这个关口,禾渚郡就将遭受蛮族犹如蝗虫般的侵袭。
而且如果败了,之前做的努力就全部都会白费,既然决心要去赌,那就没有人愿意输。
这是一场会战,双方都已经约定好交战的时间,时间一到,一切都会按照剧本进行表演。
方一清晨,民兵们就按照一直以来训练的结果,走到了台上,很快,他们的手里就被军需兵发放了弓箭。
不同于他们平时训练用的木弓,他们这回拿到手里的都是实打实的铁胎弓,精准度和木弓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或许他们可能有一些不熟悉,但他们也没必要熟悉,战场上他们不是主力,那些在山坡上严阵以待的骑兵才是。
作战乐正权倒稍微有一些涉猎,但绝对比不上正德将军,所以乐正权干脆对于作战安排不插手。他相信正德将军一定会布置好一切的。
如今哈奇部落已经兵临城下,大清早的,哈奇部落的酋长就在长城外不远处跳起了占卜祭祀用的舞蹈。但是蛮族懂个屁的占卜,蛮族的巫师们只能象征性地升起一堆火,如同之前占卜的一样,跳舞,然后摇动着自己的占卜道具,最后给出哈奇酋长想要的结果——此战必胜。
对于蛮族部落来说,占卜必然会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酋长想要的结果。酋长想战,那就必胜,酋长想和,那就必败。
如果必胜的战役败了怎么办?那就先给占卜师一次机会,如果再犯,占卜师就要拿头来祭祀自己了。
听到必胜的消息,蛮族的士兵们兴奋地摇动着他们的双手。饥饿已经困扰了他们很久,如果他们冲入了中土,进入了平稳发展还算富饶的农业郡禾渚郡,那种场面不敢想象。
就如同北方军士兵们所描述的,那就是蝗灾。
哈奇部落有数千人,战斗人员有一千多人,一千多个人对于大规模的兵团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这可是蛮族,蛮族的人单兵作战都是以一当十,一千多人能够不用指挥就能发挥出一万多人的战斗力。
最恐怖的是,一千个蛮族士兵只占一千个人的地方,他们疾驰起来虽然跑不过奔马,但如果钻入丛林深山之中,也没有人能追得上。恐怕能够和蛮族在那种奇怪的地形作战的只有元国的特种兵“鹰隼剑士”了。
城墙上,禾渚郡的高端首脑们都紧张地站在了台上,刘谕一遍遍地重复地询问着每个人应该做的工作。
“谢先生,乐正先生之前交代的,要画的阵法画好了吗?”这句话问的是谢公柳,整个禾渚郡目前只有谢公柳可以说是精通术法,尽管他无法说清楚他自己的身份,来头十分不可靠,但他既然有乐正权亲笔写的信,众人还是可以相信他的。
“尽管乐正权给的信件繁复无比,内容精妙无方,我看不懂那个巨大法阵的原理,但是依样画葫芦画的分毫不差我还是做得到的。”谢公柳回答道。
乐正权的法术造诣确实超乎他的想象之外。他哪知道,乐正权这次回到扶都之后,抽空去藏书楼翻找古书,寻找能够破解蛮族坚硬皮肤的法术,找了半天就找到了这么一个法阵。于是就把这个法阵简单地画下来,然后加以描述,丢给夏尔让他送信的时候顺道把这个送回禾渚郡。
也亏了夏尔听得懂人话,居然知道先后顺序,因而他也算是没有耽误事。
乐正权送来的这个法阵很是神秘,它能够暂时性隔绝“蛮神”对蛮族人带来的加护,短时间内,站在法阵里的蛮族人会因为感受不到蛮神的存在而失去蛮神的庇护,因而失去他们一身怪力,以及坚硬的皮肤。
这是蛮族人最脆弱的时候,除了他们身体上的脆弱之外,他们精神上也会感到迷茫,感到无所适从,完全靠本能反应来面对周围的情况,这个时候是对他们发动致命攻击的最好时间,因为蛮族人会因为他们的状态和平时的习惯不一样而战斗力大打折扣,因而这张图纸,也是这场战斗的胜负手。
法阵的持续效果很短,约莫只有半刻钟,所以法阵开启的时间是极为关键的。法阵的布置虽然由谢公柳主导,军中的术士以及文秀协助完成,但法阵开启的时间,就完全交由北方军来掌控。
“城墙的侧门全都锁死了吧?”刘谕又转头问向了北方军派来的指挥官,他负责接下来对民兵的指挥工作。
“一切顺利。”指挥官向刘谕报告。
出于人道主义思想,为了民兵的安全,城门必须锁死,否则万一有丧心病狂的蛮族不入城寻找粮食,直接跑上楼吃人……
为了民兵的生命安全,这些铁门都是被栓死并且完全密封的,这种房门的结构类似密封箱保险柜,蛮族人不可能破门而入——他们八CD不认识这是侧门。
至于说朝内开的门,蛮族人触碰不到的。
“去部署士兵们吧!”刘谕一挥手,指挥官得令之后当即冲到了楼层中央。
长城的结构是三层,第一层靠近蛮族部落的外侧是完全封闭的,相当于挖空了一堵墙,内侧有一个窗户。外侧的房屋是储存货物或者商谈会议的地方,而且绝大部分地方是不会挖空的,因为宁愿不要那点空间,也不能让蛮族有可乘之机。内侧的房屋可以住人,驻守的士兵就在这里暂时休息,非驻守成员则是在南侧比较暖和的地方进行休息和训练,包括他们的战马和绝大多数不方便在寒冷条件下保存的武器粮食,都会贮存在那里。
“接下来,火焰箭矢准备就绪?”刘谕转头看向了文秀。
“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动。”文秀当即朗声说道。
“下令让各小队长严阵以待,在二层点火准备发射,务必激怒他们。”刘谕说道。
“是!”在接到命令之后,文秀从顶层的楼梯口向下走,走到二楼的时候,她开始巡视这一排的的士兵长。
第二层一般是储放兵器,吃饭以及弓箭手进攻的地方,在墙壁上会有箭孔和瞄准镜。瞄准镜使用的是凸透镜,所以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兵是无法使用它的,不过这不妨碍民兵们拿起弓搭上箭就是一顿疯狂胡乱扫射,他们的目的不是产生多少战损,而是激怒敌人。
是的,为了激怒蛮族,让他们产生不理智的情绪,这次他们没有带滚石檑木,而是使用了火焰。火焰可以穿过他们的护甲,对他们的血肉进行炙烤,遗憾的是因为不能刺穿他们的肉,所以炙烤也只能产生一瞬间的疼痛感,并不能对其造成有效的伤害。
因而他们只是激怒蛮族的手段之一。
“哨探呢?”刘谕又问起了他身边的副官,副官当即回答道:“尚未回来,不过他们一直按时递送回来了安全的信息,应该是蛮族部落还没有进攻,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回令哨探继续坚守岗位。”刘谕吩咐。
所有工作安排完毕了之后,三层的顶层已经空荡荡的了,除了站在最顶层的站岗北方军士兵,那些还手持着劲弩躲藏在城墙的阴影之下不让蛮族发觉的北方军埋伏兵之外,应该只有刘谕一个人了。
刘谕此时此刻激动得想要发抖,但是竭力克制住。这是他指挥的第一场战争,也是他从笼中之鸟走向天空的第一步。学了这么久的扑腾翅膀,终于要自己试飞,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异常激动。
随后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负手立于城墙之上。
“师父。”他在内心里自言自语,“我现在可以做到这样的事了……算是有天分吗?”
天分二字,他仍旧耿耿于怀!
此时此刻,长城之外的荒野上,哈奇部落的酋长正立马扬刀,远眺着远方的长城。
“酋长!”这个时候,他身后走过来了一个仆从。蛮族的等级制度并不严格,除了酋长和少数司掌仪式的祭司,其余的人皆属同级。
虽然说是同级,同级之中如果发生了矛盾,先会拼一下战斗力,如果战斗力有了比较明显的对比,两个人也会因对比的结果产生分层。
所以蛮族内部就是以战斗力来获得一切权力的社会,这种制度几乎是沿袭野兽的制度,他们是人类中的野兽,野兽中的人类。
“现在你还叫我酋长,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哈奇酋长用蛮族语装做镇定地说着。
“为什么?”
“因为我要进入关中,我要成为王!”哈奇酋长看着长城以内的地方说道,“你知道吗,在长城以内,粮食就像是牛皮羊毛一样长在地板上,到处都是粮食,吃不完,数不胜数,他们会把粮食拿出去换取别的东西,只需要在地边上等着,就会有粮食长出来!”
“真的吗!”当即有人用不可思议的声音附和道。
“真的,我的探子亲眼看到他们是从土地里收获粮食,他们有广袤无垠的草原可以自由放牧。先祖说里面有无尽的宝藏,我们一直对此表示怀疑,但我派的人亲眼看见,这些东西就是宝藏,我们没必要去杀人!我们要让他们为我们放牧种植!”哈奇酋长说道。
哈奇酋长思想觉悟自然不可能这么高,这些东西都是他派出去的密探,也就是他收买的行脚商告诉他的。诚然,哈奇酋长最初的想法就是冲进去然后大杀特杀,把中土人当作奴隶圈养起来,然后带回北方苦寒之地。这个时候行脚商人冲了出来,向他描述了北方相对温暖的气候以及中土以内适合生长的植物。
在他的描述里,即使是最北方的地方也算是天堂,而且在陈神的指示下,行脚商透露了一个更令哈奇酋长吃惊的真相,北方有广袤无垠的土地,也有数不尽的财富粮食,但这一切仅仅都是北方。
这个世界广阔无边,蛮族人龟缩在长城以北,根本看不到世界的全貌,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广阔无边的土地等待着哈奇酋长去征服。
到时候,哈奇酋长完全可以入侵到长城以内,然后占据一片土地,届时,他就会有数不尽的财宝享用,有无穷无尽的粮食,有十万,百万甚至千万的臣民向他跪拜,到时候,他就不仅仅是一个哈奇部落的酋长,而是仅次于蛮神,获得了蛮神信赖的哈奇王!
哈奇酋长哪里听过这种马屁,行脚商这一番话说得他心驰神往。不过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他当时就说,不行不行,我们打不进长城。
长城这个地方困扰了他们很多年,结果没过几天,他派入人类族群的间谍,也就是他降服的一伙中土行脚商就带来消息说,说北方军即将举行某种仪式,会有很多很多的士兵离开岗位,现在在岗位上的士兵实力会很弱,而且那段时间是没有滚石檑木辅助守城的,只要在这段时间撞开城门,就能冲进去。
哈奇酋长拿捏了一两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进攻。
“报告!”这个时候,前方的哨探传来了消息,“我们看到了他们所说的‘庆典烟花’,我们是否进攻?”
他们下定的进攻信号就是一个中土词汇,蛮族不会利用火,自然也没有烟花的概念,行脚商向他们介绍了这种东西之后,他们才惊叹有这么奇妙的东西。见识过烟花之后,他们也同意了间谍的提议,以烟花为号,进攻禾渚郡。
“进攻!”哈奇酋长,一声令下,一千多蛮子冲向了了长城。
蛮族是没有骑兵的,但浩浩荡荡的蛮族冲锋的威力不啻于同等数量的骑兵在平地上冲锋。蛮族一般喜欢赤手空拳,但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大太吓人,即使是赤手空拳,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杀一个人,可比人类想要杀人简单得多了。
远远地,守城士兵们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黑云卷着尘土过来了,都不禁拉起弓,准备射击。
“不准动!”文秀说道,“把弓松下来,不要让它磨损,一会儿听指令射击。”
人能看多远?取决于物体的大小,人最多能看到隔着自己数不清距离的太阳,只要物体足够大,人能看太远太远的距离,但是弓箭能射多远?这个时候他们即使是射出去弓箭,也只是浪费体力浪费箭矢,而如果他们就这么张着,紧绷着弓弦,就会影响到弓的使用寿命。
和文秀一样的小队长还有五个,六个小队长,每人代管五十个士兵,一共三百个士兵,目的就是用火焰箭激怒这些蛮族。
蛮族大踏步涌来的声音渐渐变大,盖过了身后放烟花发出的爆鸣声。蛮族冲锋的声音实在是令人畏惧甚至是窒息,因为蛮族人可不像是骑兵那样好对付,骑兵冲锋如果被打断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但是蛮族不会,蛮族自己都很难踩死蛮族,如果发生了踩踏事故,只需要休养几日,饮用一杯力量泉就可以康复。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试想一下,无论是谁,生活在那种恶寒而又资源贫乏的地方,只要他能生存下来,就必然有他生命力顽强的地方。
“杀!”蛮族语的杀和中土的杀发音类似,有可能是中土流传过去的外来语,蛮族人的这句话,中土的诸位都听懂了。
“全员警备!”刘谕下令,警戒员负责点燃了烽火。
烽火传递开来,周围数个烽火依次被点燃,在周围人造土坡上的骑兵们收到了信号,数千轻骑兵严阵以待,手持着两人长的长枪,随时准备突击。
这次突击的正副总指挥正是唐纳川和陈神,他们现在分列在土坡两侧。
唐纳川原本想要把指挥的名额让给陈神,但是遭到了正德将军和陈神的严词拒绝,在他们的鼓励声以及命令(陈神是要求)下,唐纳川全权负责这次突击,陈神给他打下手。
陈神下令要他们把盔甲刷成绿色,这样蛮族看不清楚,就不会对他们产生多少戒备心理。
唐纳川采纳了建议,不过他只把第一批突击队的颜色刷成了绿色。毕竟后面刷不刷无所谓了,蛮族人都知道那是中土的轻骑兵。
蛮族人的军队靠近了,当他们踏足射程内的一刹那,一支信号箭如梭般飞了出去,战争正式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