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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一群人就随意地在草地上躺着坐着,小憩闲聊。
颜良文丑心情很是复杂,自打他二人跟随袁绍起,今天这样的主公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若是袁绍账下那些文武在此,怕是非得将眼珠子都瞪出来不可。
只见袁绍此时正和张钰勾肩搭背靠在一棵大树下,面色因为酒意缘故微微泛红,满口都是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胡言乱语的醉汉。
这还是那个志向远大、雄姿英发的主公么?这还是曾经的反董联盟盟主,如今的冀州之主么?这还是那个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平日里一举一动都无比在意的袁本初么?
颜、文视线相交,多年的默契下两人已经读懂彼此的打算——今日真性情的主公,只能在今日。他不是袁绍,不是袁本初,只是一个需要放松的普通人。
若是日后有丝毫不利主公风声流传,那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得从世上消失。
“玉郎有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可那屠夫愚蠢之极,偏偏不知斩草除根之道理!”袁绍语中似带怒气似带嘲讽,时隔多年说起来仍不平静,“焉以为那些阉货都是待他宰杀的猪狗不成!”
“屠沽小辈耳!某劝他趁早除去阉党,以免日后反受其害,奈何天赐时机他仍不取!依当时他何进部曲将吏之实力,轻而易举便可得永逸之局,可惜,酿成日后乱象,优柔寡断,自取灭亡!”
你袁绍说别人优柔寡断?!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怪只怪,你日后的对手太变态吧。
“可笑那阉狗,还敢宣谕赦免我等,玉郎你说有不有趣?当即我便同公路、阿瞒杀了他个血流成河,我大汉社稷之危,与这些阉狗脱不了干系!”
“那天,”袁绍好像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合上双眼微微沉吟好似回想,而后眸子慢慢睁开,他也随之说道:“董卓于宫中设宴,召集众公卿前来。”
“当我看到宫门前的吕布和诸多甲士时,便知这老贼必是又有阴谋了。”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他忽而拔剑而起,对吾等说道:‘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庙!吾将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有不从者,斩!’”
袁绍双眉紧皱,眼中清明再无一丝醉意,一字一句将董卓大逆不道的厥词狠狠重复出来。
“效仿伊尹霍光?凭他西凉蛮子?”轻蔑一笑,“满座公卿!食君之禄,受我大汉恩泽,却任由那老贼在朝堂之上撒野逞威,可知羞乎?可知耻乎!”
袁绍已然如同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语调一句高过一句,将张钰,将颜良文丑,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热血沸腾而激荡。
“当时,只有我袁绍挺身而出!我起身质问董贼说:‘今上并无失德之处,你却想要废嫡立庶,你可是想要造反吗!”
一声怒吼,张钰下意识就是一抖,浑身毛孔都在激动的颤栗着。
“董贼说,如今天下之事,皆由他一言而决,难道我以为他的剑锋不利吗?”
说到此处,袁绍竟是仰天大笑,豪迈冲霄,“汝剑利,我袁绍的剑岂会怕你!”
“钰为将军此言,愿浮以大白!”张钰起身,将这香气扑鼻却没什么度数的黄酒一饮而尽,心中却仍在为袁绍刚才的话而振奋。
袁绍啊袁绍,你如此英雄,官渡又是怎么输的?
那能够在绝对劣势下将你击败的曹孟德,又是如何强大。
张钰最开始以为要听醉汉讲故事的无奈,随着袁绍的话语渐渐转变成了专注——还有什么比一个三国大佬亲自给自己讲他经历的故事更能吸引到三国迷的?
再后来,这种专注变成了着迷,袁绍的倾诉中似有一种力量,配合上他极佳的外貌,真让张钰觉得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若非自己是穿越者,恐怕也会觉得一统天下必是此人,早早便委身投靠了吧。
又聊了没多久,袁绍准备离去了。
“今日得遇玉郎,是绍之幸。”
“钰实不敢当,本初公不随钰去卢奴家中坐坐么,好让家父好好招待一番。”
“政务繁忙,偷得半日闲暇已是不易,得回去了。”
说着,袁绍又深深望了张钰一眼,便带着颜良文丑动身离开,干净利落。
“钰,送本初公!”
“燕云十八骑,送本初公!”
“燕云十八骑?哈哈哈哈,好名字。”
袁绍头也不回的笑道。
“韩小子!回家再多练练,日后颜良再教训你!”
……
三人从林中走出,马车侍从仍在路边等候。
“回邺城。”袁绍踏上马车道。
“主公,咱们此行不是要去中山看看百姓么,怎么如今只见了张钰就要回去?”颜良不解道。
“中山有此人,百姓又会差到何处。某今日所获颇丰,不能盼望再多,否则就是贪得无厌了。”
“所获颇丰?主公得到什么了?”颜良看看文丑,只听文丑道:“主公若是真想要他效力,不如兵压其家,或者干脆将他抓来——”
“玉郎其才,是让我恨不得用绳索绑缚而来。但身为大才自然有其性格,急不得。”
“可这中山国距离幽州比邺城还要更近,主公就不怕——”
“方才你又做什么去了?”袁绍瞪了颜良一眼,“张钰他为某指出公孙瓒之三败,可见其对公孙伯圭全无好感,整个河北舍我袁绍他还能从何人?”
“可是若公孙瓒将张钰掳去逼他效力怎么办?”文丑不无担心道,那可是公孙瓒,屠城灭族之事在塞外做的可不少,别指望他会讲什么道理。
“若某日后可得玉郎为我出谋划策、决胜千里,你二人就是我袁绍摧城拔寨的左膀右臂,如我智囊被人劫走,我的臂膀可会坐视不理?”
“谢主公抬爱,丑(良)必不教公孙匹夫得逞!”
“某同公孙瓒必有一战,便是为得此人效力打他一仗,又有何不可。”
一捧月又升上了天空,随即便被阴沉的浓云掩埋。张钰可不知道,已经有人谋划着要为自己和别人开战了。
此时他正在系统里翻找着,有没有可以兑换的酿酒蒸馏技术,这时候的酒……
不喝也罢。
忽见窗外银龙闪过,一声惊雷耳畔炸响,第一场春雨如期而至。
只不过那声雷鸣响起的瞬间,张钰耳边又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