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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梁晶晶挥挥手:“来,一人关一个房间。”伙计们依言照做,接着,房间里便传出阵阵惨叫。
过了一会儿,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了,门开了,伙计们将血肉模糊的几个人拖出来,丢在地上,他们气息奄奄,梁晶晶还是微笑着看着他们:“刚才那只是开胃菜,还有大餐没上呢。”
“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几人同时大张了嘴巴,对着自己的舌头便是狠狠一咬,鲜血喷出,倒地气绝而亡。
关林森站在一旁,伸手挡住凤歌的视线,不想让她看见这般血腥的一幕,凤歌却轻轻推开他的手:“无妨。”
“哟,还有一个呢?”那几个人的死,完全没有对梁晶晶形成任何的影响,还有一人未死,他想要咬舌之际,被警觉的高真北伸手卸脱了下巴。
梁晶晶笑着望着高真北:“身手一如当年。”
“可惜当年我没成功,今天看你的了。”高真北又坐回去。
梁晶晶的目光转向那个未死之人,她笑道:“你是大恒国的人,可知大恒国中刑囚手段最多最残酷的,是哪里?”
那人嘴唇颤抖:“你……你是真言堂的人?”
真言堂,名为刑部下属,实则为皇帝直领,进了真言堂的人,只要不想让他们死,哪怕只剩了个骨架子,也能让他们有口气说话,进去之人,无不但求速死。
梁晶晶笑着摇摇头:“真言堂那些花哨的功夫,我可比不了,我们这些边塞之人啊,只会一些简单粗暴的手法,审细作什么的审多了,也稍微懂得多一点点。”
“哎呀呀,看来你是个特别特别硬的硬汉呢,只好用失传二十多年的寒山铁骑审问法来招待你了。”
“你!你是……”那人双眼陡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他们已经全死光了,全死光了。”
凤歌听他说得奇怪,寒山铁骑分明是被打散了编入各处军中,怎么会是全死光了,忍不住出声问道:“他们怎么会全死光了。”
那人自知失言,闭口不说。
梁晶晶手中晃着匕首:“你要是说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黄沙道可往西夏,可往北燕,进了这两处,律王也拿你没办法,如果你不说,我就只好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炖肉送给沙狼做加餐。”
眼看着匕首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那人忙大呼:“林翔宇!”
“什么?”凤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丰县的县令林翔宇,他命令我们这么做的。”
“胡说八道!”凤歌怒斥,梁晶晶笑道:“妹妹稍安勿躁,这种时候么,说真话的有之,胡乱攀咬者有之,咱们慢慢来,不要着急。”
那人一口咬定了就是林翔宇勾结北燕王族,企图使用巫蛊之术咒杀镇守边关的律王,还有远在京中的皇帝和储君,不仅如此,林翔宇还知道黄沙客栈里的两个老板就是当年寒山铁骑的残党,因此借他们的手,将巴蜀国商人灭口,再找了他们想要把黄沙客栈的人也杀光。
“一个县令,勾结北燕王族?北燕王族是不是太不值钱了?”高真北为自家皇族的身价感到深深的叹息。
“兴许……兴许北燕人答应待攻破恒国之日,便封他个一字并肩王呢?那林翔宇,一心想要向上爬,却始终不成,反遭人嘲笑,他对恒国朝廷上下恨透了,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正常。”
高真北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他看着梁晶晶:“这种一心求死的硬汉,咱们还是成全他吧。”
“我哪里说的不对了?”那人不服大叫。
“没什么不对,说得太对了,我就是想看看传说中寒山铁骑的审讯功夫,能比我北燕的静心阁如何?”
静心阁,那是与真言堂齐名并肩的所在,听说早年静心阁主与真言堂主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后来由于只有一个弟子可以继承师父家业,静心阁主觉得自己不差,不愿屈就师兄之下,一怒跑到北燕,另起炉灶,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还在比着专业水平,只苦了那些被送进去的人,变成他们向对方隔空示威的案例。
“你,你你莫非是静心阁的人?”那人惊恐地瞪着高真北,高真北没有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
有一个梁晶晶已经够恐怖了,再加上一个高真北,虽然现在还没有动手,那人的意志却已经近乎崩溃,终于将实情说出来。
律王府的大总管托他们给黄雕下毒,逼梁晶晶出手杀了那个商人,又让他们赶过来将黄雕和梁晶晶杀掉灭口,还嘱咐说如果被抓住,就说是林翔宇指使的,方才那套话也都是大总管教他们的。
这人也不过是个小喽罗,领头的方才被凤歌射死,更多的消息,也问不出来,梁晶晶捧着脸:“嗯,看来说的是真话了呢。”
那人头如捣蒜:“绝无隐瞒!”
“哦,那你就没有用了呢。”梁晶晶手起刀落,那人的脖子喷出血花,倒在地上。
这一变故是凤歌没有想到的,凤歌急急问道:“不是说好了不杀他吗?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因为不杀他的话,他就会跑回去叫人把我们给杀了呀,或是怀恨在心,等着我们有麻烦的时候,趁你病要你命呢?”
梁晶晶说的确实有道理,虽然凤歌觉得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但是,即使是在后宫中,挨打受罚的宫女太监尚且要远远的赶到永巷做苦工,不得再为近侍,生怕他们怀恨报复,像这样的原本就是刀口舔血之人,只怕要报复起来,下手会更狠。
凤歌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柜台后黄雕慢慢走过来,心疼的看着梁晶晶的伤腿:“还痛吗?”
梁晶晶笑着摇摇头:“我果然是骨子里就有虐人的爱好呢,审完他们,我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点都不痛了。”
“咦!”她忽然惊喜的大叫,“你的头发变黑了!!!快,快把天窗打开!”
“隆隆隆……”墙壁深处传来铁链与绞盘在一起摩擦发出的巨大响声,原来这黄沙客栈,竟然是可以完全打开来的,刺眼的阳光照下来,将方才昏暗的大厅照得一片敞亮。
现在,厅中的一切,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凤歌这才第一次真正看清黄雕的脸。刚才那头枯白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灰黑色,满是皱纹的脸,也平整了许多,如果说之前像七十多岁,现在看起来像五十多岁,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黄雕伸出双手,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昨天这双手,还枯槁如朽木,青筋如老藤,现在,这双手上已经有了肌肉的线条,他将手握成拳,感受到了力量一点点的恢复回来。
“那药,真的有效!”梁晶晶激动的不能自己。
她根本就没有相信过眼前这个小丫头给的药有什么用,特别是当这药竟然还让黄雕更加痛苦之后,她忍了半天才没把凤歌当场给剁了,当然,没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因为凤歌身边站着的关林森,她掂量了一下估计打不过。
“可是,可是,那个药不是根本就不对症吗?”凤歌虽然乐于见到这个结果,但是她还是想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坐在一旁的高真北笑道:“大概是千日红起到的效果吧。对了,这千日红效果这么好,是不是该加点钱?”
凤歌觉得加钱是应该的,还没等她去取,梁晶晶就说:“你喝了我那么多酒,还敢跟老娘谈钱?!老娘没再跟你收钱就不错了!”
“哎,话不是这么说,黄兄的命,难道在你眼里还不如那几坛酒?”
“对!”梁晶晶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凤歌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奇的不得了,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爱恨情仇?”
“太有了!”看着黄雕恢复,梁晶晶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她笑道:“反正我们以后大概是永远不会见了,不如说给你听听。”
二十年前,梁晶晶是寒山铁骑中一位出色的军医,黄雕的真名是黄义山,因其出手如闪电,如金雕捕猎一般,因此得绰号“黄雕”,他是寒山铁骑的一名偏将,一次与北燕的战斗中,黄雕与高真北相遇,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你追我打,跑进了离开主战场很远的山中,梁晶晶担心黄雕,便追了出去。
是夜,天降暴雨,山洪暴发,山中有一个村子被大水冲毁,原本已经杀得眼红的两人,听见村民的哭喊声,不约而同的放下武器,跃入山洪之中去救人。
天黑水急,当时两人的心中只有救人二字,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村民到底是北燕人,还是大恒人,尽力将所有村民救出之后,两人已经是筋疲力尽,瘫在一旁,不明所以的梁晶晶赶到,不由分说就要一刀结果了高真北的性命,却被村民挡住。
在救人的时候,两人都被洪水中夹带的石块与巨木撞击,各自带伤,梁晶晶细心照顾着黄义山,对高真北就是随便包一包,高真北的伤口感染化脓,黄义山知道无法说服梁晶晶替他医治,便自己替他吸去伤口上的脓,被梁晶晶看见。
梁晶晶这才不得不认真替高真北医治,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村子的时候,北燕派出来搜寻高真北的队伍也到了,他们兵强马壮,将梁晶晶与黄义山包围,手中强弓利箭随时可以将两人射成刺猬。
他们也的确是想这么做,却被高真北喝止,甚至高真北还留下了两匹马给他们,让他们顺利回营。
“你当时告诉我们,你是军中的校尉,现在想想,当年我怎么就这么天真,信了你呢?”梁晶晶把玩着手上的头发,“派出找你的人都有一二百号,见了你毕恭毕敬,还差点跪下,被你阻止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说不让他们杀我们,他们就没一个敢动的,你一定是他们的大官。高真北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
“你那时候,最多十三四岁吧?校尉?我怎么就相信了呢。这么小的校尉,莫非北燕无人?”梁晶晶望着高真北,“如今我和老黄都不是寒山铁骑的人了,你就跟我们说说真话呗。”
“这么久远的事,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高真北无奈的叹道,“女人家心里少装些事,老得会慢一些,皱纹会少一些。”
“呸!老娘青春常驻。”梁晶晶哼了一声。
她也看出高真北是铁了心不想说真话了,也不强求:“律王那里见不到我和老黄的人头,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唉,可惜了我这店呀。”
“去西夏开不也挺好。”高真北笑道。
梁晶晶一个白眼扔过去:“怎么不说去北燕?”
“我北燕庙小,留不动寒山铁骑两位大人。”高真北笑着说。
梁晶晶又是一声冷哼,大声道:“伙计们,收拾东西啦!去西夏接着做生意!”
伙计们齐声响应着,各自忙碌起来,收拾东西的,处理尸体的,忙得不亦乐乎。
方才在库房里躲着的客人,此时确定外面没了动静,这才探头探脑走出来,大厅里现在一派祥和,完全看不出来方才发生过什么。
“抓紧离开,否则被那个黑心的王爷追上来杀掉,可不怪我了。”梁晶晶妩媚的笑着,看着那些客人匆匆收拾着行李各自上路。
凤歌有些遗憾:“这条道上少了黄沙客栈,以后往来的商旅该怎么办呢?”
“没了黄沙客栈,以后少不了还会有黑沙客栈、白沙客栈、大风客栈、龙门客栈,有生意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少了商人,不用操心,你们先行一步,我们还有些东西要收拾,若有缘,西夏再见。”梁晶晶目送着凤歌他们三人离开。
路上,凤歌总想问问高真北的身份,却总是被他不动声色的绕开,最后被问急了,高真北说:“我不问你的身份,你又何苦追问我的?金丝甲、天水碧,还有留给黄雕的解药,哪样都不是平民百姓所能有的东西吧?”
凤歌只得把问题给憋回肚子,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你为什么让我一定要救下那个赵元?”
“你来西夏,不是为了找到最好的工匠吗?”
“嗯是呀。”
“他就是西夏最强的工匠赵家的嫡长子。”
“啊?”凤歌有些意外,“嫡长子,还派他出来跑这么危险的商路吗?”
“正是嫡长子,才需要有一手的商路资料,否则将来被伙计骗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上得当,就好像你们大恒皇朝的储君,不也要派出去游历一年,才能回去继位吗?”
听见这句话,凤歌心里猛地一跳,笑道:“你一个北燕人,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谁告诉你的?”
“我不聋也不瞎,储君游历这事又不是绝密,总有人知道。”
高真北说得轻描淡写,凤歌心中却是打起了鼓,他不会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虽然他是个好人,但他毕竟是个北燕人,万一想要绑了自己去献给北燕皇帝换得高官厚禄……
这厢凤歌心慌神乱,那厢高真北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完全不像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又遇故交的模样。
“前面就是夏国的边境了。”高真北的马鞭遥遥一指,果然,前方出现了一座城池,门口的士兵在检查着路引凭证。
进城之后,高真北说:“这会儿赵元大概已经到家了,你们直接去城南找赵家就是,相信他一定愿意帮助你们。”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凤歌奇怪的看着他。
“我还有别的事,到时候,在云来客栈就可以找到我。”高真北催马离去。
待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凤歌与关林森找到赵家,如高真北所说,赵元已经回到家中,门上的人告诉他有两人“黄沙故人求见”时,他跳起来,马上请凤歌和关林森进门。
又是让座,又是奉茶,说起前天差点把命丢在黄沙客栈的事,赵元还心有余悸:“要不是姑娘你仗义相助,只怕我已经埋骨黄沙了。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倾力相助!”
凤歌拿出林翔宇画的图形:“这样的东西,可以做出来吗?”
图纸上,是卷紧的片状钢条,赵元看着图纸,微微皱眉:“卷紧,会产生力量趋动某种东西运动,随着钢条的慢慢松开,最终这东西就会停止运动。是也不是?”
凤歌点头:“不愧是赵家的人,竟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东西的效用。”
“做出这样的形状不难,难得是找到这样的材料。”赵元陷入沉思,“过硬,则根本卷不起来,过软,则卷上了无法打开。”
见他说得这么艰难,凤歌的心又提了起来:“那,可以找到这种材料吗?”
赵元想了想:“这材料,只能人工合成,天然是没有的,合成一样材料,从开始到确定稳定的配比,起码也要四五个月。”
竟然要这样久的时间,大概是看出了凤歌眼中的失望,赵元又问道:“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许,可以不用这种扁钢条,用别的也可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