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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冥想的胡利晋,周身萦绕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晕,使得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虚幻,从高空落下的七色霞光仿佛受到吸引般,化成一道道七色流光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钻去,渺渺天音外人听来只觉悦耳爽神,只有历劫者才知道,这天音中暗含道念,如能参悟,必有福缘。
第一时间被任重远带回穿云峰的花篱站在百丈开外,看见玄冥子浑身浴血躺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但她也知道胡利晋正在感悟中不得随意惊扰,只能捂着嘴拼命掩住隐忍的啜泣。
从玄冥子闯入虚冥将她的魂魄拉回的那一刻,花篱对这个半路捡到的师父生出了浓浓的依恋。是啊,当你被扔到世界的尽头,尝尽孤独寂寞冰冷黑暗后,有个人肯上天入地不顾生死地去寻找你,这个人,便成了此生割舍不掉的情缘。
蓦地,胡利晋身上腾起一股白色的灵光,冲天而起的灵光搅散了漫天霞光,直冲云霄,倏忽不见。而后,胡利晋身上的气机不断上升,很快从玉仙初阶升至一重天,然后慢慢攀至二重天,直到三重天才慢慢稳定下来,最后定格在玉仙境三重天中期。
身上气机一敛,胡利晋睁开双眼,欣喜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抬头,便见花篱飞奔而来,脸上不自觉地漾开了一抹笑容,却见花篱仿佛没看见他似的朝旁边扑过去,泪眼婆娑地扶起玄冥子,心疼地喊了声“师父”。
胡利晋的笑容一僵,眼神微黯,见花篱抱着玄冥子要起身,忙道:“师姐,我来吧。”
三天后,尽管宗门下达了封口令,但玄冥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这一消息毫无意外地引起天下哗然。
作为至高无上的四大金仙之一,玄冥子便是云霄宗及其下众多附属宗族的主心骨,若是他出事,麾下众多附属宗族为了长远考虑,很可能会重新考虑去向,是以,云霄宗内短时间内来了大量访客,多是麾下各宗族借着交纳供奉趁机打听玄冥子的状况,也有其他宗派借口交流有意无意打探内情。
三个月后,疲于应付各方人马的云霄宗惊闻四大超宗之首“博望宗”派人到访。
传说博望宗的祖师原是俗世梁国的一员大将,因护国有功被封为“博望侯”,后梁国被灭,从死人堆里爬出的博望侯目睹国破家亡,亲人死绝,于满地疮痍中起誓,愿以身殉道,只求杀尽敌国贼匪,为天下百姓报仇。终于,十年后,一名自称“博望子”的修士以一人之力杀入萧国,于千军万马中取了第一侯萧凉生的人头,然后一路杀入京城,于紫禁城内杀了个鸡犬不留。
此后,萧国灭,“博望子”也不知所踪,直到百年之后,修仙门派中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博望派”,所收弟子皆是看尽世态炎凉的残缺之人或者身负血海深仇的亡命狂徒。
“博望派”存在了数百年,因为一向低调行事,门下弟子也从不主动生事,所以并不为人所注意。直到某一日,一名世家子弟与博望派一名弟子起了冲突,世家子弟历来眼高于顶,感觉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羞辱了,于是借着家中供奉之手将博望派弟子打残并废掉其修为。
三天后,那名世家子弟全族被屠,尸体堆叠如山,尸山上一杆长枪挑着那名世家子弟残破的身躯,上覆一条幅:“胆敢犯我博望者,虽远必诛!”
如此残暴的手段震惊了世人,于是不少自诩正派的人士聚集在一起对“博望派”进行讨伐,最终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小小的“博望派”竟然未伤一兵一卒便将大批人马困在阴山达百日之久,此后不断有各方人马对“博望派”进行讨伐,却都没讨到任何好处,当然,“博望派”也未伤他们任何一人,如此僵持了半年多,“博望派”掌门“博望子”于明山之巅约战天下毫杰,为期一月的约战期间,“博望派”门下弟子将众仙门弟子打得落花流水,便是“博望子”本人也以己之力几乎战遍天下高手,逼得天下英雄豪杰承认“博望派”的仙门地位,并签署了互不相犯的条约。
鉴于“博望派”虽报复的手段激烈了些,但并不自动挑衅,且对各大宗派也表现出极足够的尊重,各大宗门也找不到理由对人家进行围剿,只得默认了它的存在。
不曾想,原来在很多仙门大宗眼中不值一担的“博望派”竟靠着自身实力很快跻身一流大宗,再然后,“博望子”进阶金仙,成了现世的第四名金仙,于是,“博望派”改名为“博望宗”,而天下三大超宗也变成了四大超宗。
如今四百年过去,博望子的实力无人得知,但他所创立的“博望宗”却在五十年前的超宗大比上连挫其余三大宗门弟子,成功坐上超宗首席的位子。
这五十年来,博望宗凭借“超宗首席”的地位成功吞并了不少中小门派,近年来,甚至试探着将触须伸到了其余三宗地盘上来,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若非其余三大超宗存在弥久,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只怕博望宗早自立为王,一统天一了。
此时博望宗派人来访,其中用心,昭然若揭。
果然,来访的使者,也就是博望宗九大护宗长老之一肖敬达,涎着脸寒喧一阵后,令人捧出一面古朴的青铜镜,说此物是门下弟子得自天一秘境的上古神物,他们宗主研究了近三个月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想着云霄宗的玄冥老祖擅长炼器,兴许能一解谜团。
任重远以及在场众老都算有见识,从青铜镜上感受到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古老气息,确定这是一件出自远古的神物无疑,若是老祖在此,说不得要研究一番,只是此刻自家老祖正躺在床上毫无意识,一想至此任重远便满心苦涩——他家祖宗都多少年没受过伤了?却在收了两个不省心的徒弟后伤得一次比一次重,如今还不知何时能醒来,而半年后便是五十年一届的仙门大比,倘若玄冥子迟迟不露面,各方猜测便会将云霄宗推到风头浪尖上。
任重远终归是一宗之主,早就将老奸巨滑训练得炉火纯青,不动声色地解释自家老祖现在正在闭关,无缘见客。
然而博望宗的人却在见玄冥子无望的情况下耍起了赖皮,硬要呆在云霄宗内等待玄冥子出关。
这还得了,这些人一旦呆在云霄宗,肯定能从种种迹像猜测到玄冥子如今的状况。
正暗自着急中,任重远忽闻玄冥子要来,呆了一呆,便见门口迈进一条清冷的身影——不是玄冥子又是谁?
任重远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可仍狗腿地迎了上去,陪着笑脸将玄冥子搀到上首,自己则站在旁边等候发话。
玄冥子坐下,冷冷清清地瞥了博望宗众人一眼,淡淡开腔:“听说你们要见我?”
博望宗众人大约没想到会这样见到玄冥子,呆愣了一下,忙跪地施礼。“博望宗第十一代弟子肖敬达见过玄冥老祖。”
“罢了!”玄冥子淡淡道,袖子一拂,博望宗众人便感觉膝上一轻,人已站了起来。
“汝见我所为何事?”玄冥子朝肖敬达淡淡一瞥,肖敬达瞬间有种要跪的感觉,心头不禁骇然——看来消息并不准确,这玄冥子并未昏迷不醒,且修为似乎大有精进,想来已经非常接近圣者阶了,若是他第一个进阶圣者,说不定宗主的所有布置都做了无用功。
压下起伏的思绪,肖敬达将来意细细道来,并亲自将那面青铜古镜双手奉上。
玄冥子拈起那面青铜镜,只细看了一眼,便伸出食指朝镜面叩击了下,只面镜面一闪,一团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烟自镜中钻出,当即被玄冥子轻弹开去,“嗤”地化作一团黑焰熊熊燃烧起来。
“可惜了一件上好神器,沾染了不该沾染的因果,灵性尽失。”玄冥略一摆手,青镜古镜便轻轻飞回肖敬达手中,“回去告诉博望子,此等阴损之物少用为佳,有损道行。”
直到玄冥子飘然离去,肖敬达才从呆滞中醒过神来,告罪一番后婉拒了任重远的挽留,带着门下弟子匆匆离开了云霄宗。
任重远在博望宗众属离开后第一时间火急火燎地赶往穿云峰,在看到依旧面色如纸躺在床上的玄冥子后急白了脸,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家老祖为了宗门安危,强行燃烧本源之力暂时醒来并恢复巅峰之力。只是如此一来,老祖的修为不知会废退到何种地步,且此生再无半丝进步的可能。
任重远只能企求老天保佑,希望玄冥子的修为不要跌落金仙以下。
而后,听到花篱说刚才吓退博望宗众人的并非玄冥子,任重远还以为自己耳背了。
亲眼看着离湛在他面前幻化成玄冥子的模样,甚至连身上的气息以及冷淡的眼神都别无二致,不禁惊讶万分。
“可是,就算他的幻术了得,也只不过是玄灵境的修为,没道理能释放出吓退玉仙境后期的威压来。”
“嘿嘿,这就要靠在下本人我了。”被晾在一旁的吴闹得意洋洋地抱着双臂道。
“你?”任重远从头到脚审视了吴闹一般,眼中就差写上“骗子”两字了。
吴闹很快受不了任重远怀疑的目光,跳着脚骂道:“喂老头你几个意思?我帮了你们云霄宗你们非但没有报答我,还把我当骗子了,这就是你云霄宗的待客之道?”
任重远顿时明白他怀疑的心思太过明显了,只是这也怪不得他呀,就这么个只得玄灵境初阶的家伙竟口口声声说他助离湛吓跑了一群玉仙级别的修士,这不诓人吗?
“宗主,的确如此,我这两位朋友出身隐族,出来行走江湖,家中长辈给了不少保命的宝贝,你老也看见了,离湛擅长幻术,且主要修习的是破邪之法,所以能轻易看穿附着在青铜境上的恶灵并驱之,吴闹虽然不学无术,倒是带了不少招摇撞骗的行头,吓退肖敬达的是一种能伪装气息的符箓。”
胡利晋的话音刚落,任重远突然被吴闹身上发出的圣者威压压得瞬间跪倒在地。
“怎么样,老头,现在还觉得我是骗子吗?”吴闹抱着双臂笑得好生欠揍。
任重远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怒喝一声“胡闹”,怒气匆匆地走了,而吴闹还挺欠揍地在后面扬声大喊“慢走不送”。
任重远才走出不远,忽然醒悟过来,自己是来看玄冥子的,现在连玄冥子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倒被一个隐族的浑小子给气跑了。
罢了,虽然这小子没规没矩,且目无尊长,到底帮云霄宗暂解了危机。
任重远摇摇头折身返回,远远地便听到吴闹破口大骂:“姓胡的,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学无术、招摇撞骗,会不会说话了?”
然后是胡利晋揶揄的声音:“玄灵境的修士,御个剑都能差点把自己摔死,用风刃打个灵果结果削掉整棵树才打下来,见了一二阶的虎皮兽跑得比兔子还快……不是不学无术是什么?还有你总是说什么不用灵力就能满天飞的飞机、相隔千里万里如在眼前的智能手机、能万里追踪'鸡皮爱死’,能伤敌于千里之外的导弹……请问,谁见过这些东西?还说你不是招摇撞骗?还有啊,看看你拿的那些人皮面具、蒙汗药、催情药、软筋散、化骨散、万蚁噬心散……以及乱七八糟的符箓,不是时刻想着招摇撞骗带这么多阴私的东西作甚?”
大约不知该怎么反驳,任重远进来时看到吴闹气急败坏地指着胡利晋“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总算找到了一丝快慰——哼,臭小子,叫你目无尊长,这下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