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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承猛然发现,楚军的万人大阵,早就没了正形。
他们一路追着魏军来到信陵城下,也一路捡着、哄抢魏军丢下来的辎重、衣甲和武器。
他的这一万人本是攒聚成团,到此时已经被拉长了数里,形成一条蜿蜒柔软、断断续续的长蛇。
项承连忙勒马,正要重整态势,忽然听见信陵城的城墙上,擂响了如雷般的战鼓!
楚军的两侧,从草甸、矮丘中,忽然闪出来成百上千的骑兵。
这些骑兵均是一身赤色甲胄、横刀立马,以百人为单位,形成一个个尖锐的楔形。
是骠骑营!
“所有人,向我靠拢!临阵脱逃者斩!”
项承连忙发令,但此时跟在他身边的兵力也就千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骠骑营的进攻!
骠骑营这一侧,庞煖已是扬鞭高呼:
“此战不要首级,我只要胜利!”
马蹄声响起了,地面开始震动了,骠骑营开始冲锋了,项承的心里有些发慌。
他小心翼翼地指挥着亲卫护住一周,前番被俘的屈辱,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要慌!向南移动、慢慢来!”
尽管有着三倍优势兵力,但楚军的阵型拉得极长,因此每一处的兵力都显不足。
骠骑营以百人为一队,从楚军的两侧相向发起冲击,就像是猛兽狠狠地阖上牙齿,把嘴里的食物咔嚓咬成寸碎。
只是一轮凿穿式的冲锋,楚军已被前后分成十几段,其中兵力最多的便是项承本部,约有千余人,至于兵力更少的、距离更远的,则是已经开始了溃逃。
常言道,失败是成功的妈,项承虽然仍未成功,但他已经失败了一次,所以现在格外努力,想生下成功这个孩子。
他凭着本阵的兵力优势,成功地威慑了骠骑营的骑兵,使得骠骑营只是对他们放箭,并不敢贴面肉搏。
若是像上次那样,魏军仅有骠骑营一千骑作战的话,项承多半可以缓缓撤退,离开战场。
但此时……魏无忌亦是指挥着两千虎贲从后杀来!
这两千虎贲,烧了无忌很多钱,也耗费了庞煖很多的心血,他们本想凭借此战斩杀敌人,挣个一官半爵,但前番三日的作战,却是一路败退。
若非无忌早有约束,他们又怎么甘心败退?
此时,每一名虎贲士的胸中都燃耗着一股怒火,这怒火顺着战鼓声在信陵城南的原野上蔓延开来,借着风势甩动火舌,舔上项承所在的楚军方阵!
“项承的脑袋只值一百金!给我杀!”
无忌亦给项承的性命开出了价码,这句话被项承听到后,气得他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
他悬赏魏无忌的脑袋1000金,魏无忌只给他的脑袋出100金?!
项承很想吐槽,但他已没有时间吐槽,因为虎贲军的前锋已经攻到!
鱼鳞阵的布阵方法是很简单的,就是东西南北中各有一个小方阵,一共5个小方阵,这5个小方阵之内各自有着紧密的阵型,5个方阵之间也靠的很近,相互之间也能够快速作出回应,就像是鱼身上的鳞片一样,由一个个很小的、十人二十人的战斗单位组成。若是在平时,这种站位紧密的阵型很容易成为弓箭抛射的靶子,但此时两军距离如此之近,楚军根本就无暇开弓,初见骠骑营的他们,甚至有些拿不住手里的武器。
就如两天前的那样,两军再次猛地碰撞到了一起。
鱼鳞阵的前军集中了虎贲军的最强战力,此时更像是一柄势大力沉的铁锤,嘭地把楚军薄弱的阵线砸塌了下去。
前军一旦有所突破,两翼也马上跟进。
与前军的刚猛突进不同,两翼的方阵在行进时,并无太多的压力,因此无忌命令两翼采用外虚内实的战法,盾阵向外而兵刃向内,把冲进来的小股楚军一波波地斩杀殆尽。
项承只看到魏军两翼的方阵开开合合,楚军一旦进入其中,就难有生还。
前有骠骑营纵横驰骋,后有虎贲军步步紧逼。
项承纵使还在竭力维持,但也明白楚军坚持不了太久了。
因为他身旁的这千余人,很可能已经是他能够召集的最多兵力,其他人多半已经溃逃。
“不是楚军不给力,而是魏军太狡猾啊!”
项承仰天长叹。
他的预估没有出错,当天空上的阴云散去,一轮红日低低地垂在西方的天空时,楚军本阵的千余人已经溃散,项承自己也再次被俘。
赶在天黑之前,虎贲军、骠骑营押着一队队的俘虏,开始进城。
这一晚,信陵城的校场里几乎灯火通明,被除去了武器的战俘们紧张地聚拢在一起,局促不安地蹭来蹭去,而他们仅能看到的,除了四周燃起的篝火,便是虎贲军黑森森的长枪和不远处哨塔上巡逻的弓箭手。
项承本人则是被带到信陵君府。
他被捆住了双手双脚,由魏无忌的护卫庆云看管。庆云这小子不过十五六岁,却是心狠手辣,因为项承不听话,就在项承的脸上开了个口子,还声称“若是还不听话,就把你的老二剁了喂山羊”!
项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又觉得心头发凉。
魏无忌把他带到信陵君府,难道又是要招降他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项承靠在墙根吹了一夜风,终于在天亮前昏昏睡去。
“醒醒。”
项承迷迷糊糊地似乎听见有人唤他,但项承累得很,因此只是缩了缩脑袋,并不理会,连眼睛都没睁开。
“喂、醒醒!”
身旁那人又唤了一声。
项承有些烦躁,翻了个身,仍是闭着眼睛吼了一声:
“滚犊子,别吵老子睡觉!”
世界安静了,那个人似乎走开了,这让项承很高兴……也不知道是那个不长眼的家奴,等自己睡醒之后,还是得把他骂一顿,教教他怎么做奴。
甜美的睡眠依然在进行,项承听到了鸟叫,也听到了一阵颇为沉重的脚步声。
又有谁来了?
项承正欲发作,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头而降,然后水声哗啦哗啦,自己全身就都湿透了。
原来有人提着个木桶,往他身上淋了一桶冷水。
在看到眼前石阶上那个少年时,项承终于回想起来,这是在信陵,他没在老家的大宅里,而是一个阶下囚!
刺眼的阳光照得项承难以睁开双眼,他只听到那个叫做庆云的恶童,在他身前嘿嘿笑道:
“还不快睁开你的狗眼,君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