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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江小余的语气一点都不沉重,就像个回家的游子,嬉皮笑脸的面对父母。
“小岚的病渐渐开始好转了,已经可以和林姨呆在一起了,你们放心吧,我这两年赚了不少钱,爸,可比你那个小书店挣钱多多了!”
江小余抽了一口香烟,咧着嘴笑,就像拉家常一样。
“等小岚病好了,我就送她去上学,你们走的早,我得抗起老江家来,妈,我是不是长大了?”
江小余咧嘴笑的很灿烂,给父母倒了一杯酒,接着说:“妈,你常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就来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二十几岁的人了,跟在父母身边,还撒娇,就为了要买一台电脑,这长不大的熊孩子,真丢人是不是?他父母也惯着呢,一个劲儿的笑,一个劲儿的说好,好,好……”
说这话的时候,江小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两行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流,流到鼻子里,流到嘴巴里。
江小余只是咧着嘴一个劲的笑,看着墓碑上那两个定格的笑容,痴痴的、一脸的憨样:“爸妈,冬天了,我也没能给你俩买件新衣服,儿子不孝顺啊……”
说到这里,江小余似乎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地上,肩膀头不停的颤抖,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个受了伤的野兽。
酒洒了、烟熄了,只有天上难得出现的太阳,还有些刺眼。
在江小余身后不远处的树林边上,一辆SUV静静地停在那里,车里却没人。
郝国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江小余身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上笔挺的警服,额头的警徽闪闪发光,似乎比天上的太阳更耀眼。
郑业宁也是一身警装,有些不忍心看江小余趴在地上的狼狈样,抬起头来,啪的敬了一个军礼。
郝国平也缓缓的抬起胳膊,看着墓碑上一对年轻的男女,男人斯斯文文,带着黑框眼镜,女人笑得灿烂,透着幸福和母爱的光芒。
这样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救了一车二十三人的性命,救了一对曾经天真烂漫的兄妹。
这个时候,想想那个没有吱声的预备刑警,郝国平忽然觉得,身上这身衣服沉甸甸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小余抬起头来,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两道白痕,看上去异常滑稽可笑。
他站起身来,扛着外套往回走,身后的郑业宁欲言又止,郝国平也只能摇摇头,叹息一声。
来的时候,郝国平已经把江小余的资料研究了个透彻,就像郑业宁所说,江小余这三年做的事情,只要抓到把柄,足够让江小余去看守所喝上一大壶了。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明知道有问题,可就是拿江小余没办法,这么多年来,郝国平都没见过屁股擦得如此干净的刁民,由此可见,江小余这犊子比那些所谓犯罪高手还要高那么一点点。
看着江小余吊儿郎当的背影,郝国平第一次对省部那个可笑的课题产生了一丝松动。
或许,吴老说的是对的,这个体制,该动一动了。
江小余没走,来到SUV车旁,开车门进去,自顾自点了一根烟,等郝国平和郑业宁两人进来之后,才开口:“郑叔跟我谈起过你们的课题,啧啧,怎么想的,弄一批刁民,就能除暴安良了?”
再开口,江小余的声音就有些沙哑了。
郝国平沉默,说:“说实话,我也很反感这个课题,不过这是部级刑侦专家们提出来的,具体能走到哪一步,谁能说的准?”
江小余意外的看了一眼郝国平,就像见到知己一样,一脸的鄙视,说:“这年头最不能信的就是专家,他们说的话,呵呵……”
这一声呵呵让郝国平有些汗颜,连一个刁民都明白的道理,谁能不明白?
不过撒大网搂小鱼,总有那么一两条特别能蹦跶的,在郝国平眼里,江小余这条小鱼就是一个异类。
郝国平神色渐渐凝重,说:“你有什么打算?”
江小余懒懒散散的靠着坐背,说:“能有什么打算,没好处的事情谁去做?真当刁民是愚民?”
郑业宁听的哭笑不得,说:“好处有,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一听这话,江小余来了兴趣,说:“什么好处?”
郑业宁急忙说:“培训考核期间,授予辅警身份,一旦考核及格,授予实习警官,直接入警籍,有编制。”
很诱人的条件,江小余却笑了笑,推门要走。
郑业宁急了,他劝江小余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吴老的学生,实在是不愿意看江小余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郝国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见江小余要走,缓缓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江小岚的梦想?”
一只脚已经迈出去的江小余肩膀一震,停下来疑惑的看着郝国平。
郝国平忽然笑了,笑得很难看,不过确实在笑:“我认识一个心理专家,她说江小岚这情况和一般的自闭症不同,如果能打开她的心灵,说不定能完全祛除自闭症的症状。”
江小余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说:“有多大把握?”
郝国平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弹了弹肩章,反问江小余:“你觉得我这身警服怎么样?”
江小余将信将疑的看着郝国平,说:“马马虎虎。”
郝国平笑了笑,说:“的确,警服只不过是一身衣服,可如果你穿上这么一身衣服出现在江小岚面前,会是个什么情况?”
江小余咬着嘴唇,一字一顿的又问一遍:“有多大把握?”
郝国平神色一展,说:“具体多大把握,还要看具体情况,不过,我那朋友说,希望很大。”
江小余没有说话,蹲在地上抽了一根烟,直到香烟见底,他才站起来对郝国平说:“我参加!”
郝国平笑了笑,启动了车子,说:“不要抱太大希望,能不能通过考核还不一定。”
SUV扬长而去,江小余站在原地,对着车屁股比了一个中指。
“看不起人不是?”
……
车内,郑业宁哈哈大笑,显然很开心,拍着老同学的肩膀,说:“还是你有办法,这小子就是块木头,怎么点都不开窍。”
郝国平看了看倒车镜,说:“无论什么人,都有软肋,江小余也不例外。”
郑业宁点头,说:“不错,小岚就是江小余的软肋,不过,你说的这个办法,真能行?”
郝国平一滞,说:“你看我像骗人吗?”
郑业宁想了片刻,一脸认真地点头,说:“最起码没少骗我。”
“那是你傻!”
“郝黑脸,你再说一遍?”
“我在开车!”
寒冬腊月,积雪未化,一辆SUV从交运县离开,江小余则守在父母坟前,站了良久。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集训和考核会是怎样,不过只要有希望改善小岚的病情,就是火坑,他也义无反顾的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