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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如水,叶落留痕,但古钺聪过处,足下只留下极淡的脚印,转瞬又被大雪掩盖。一炷香时分,已奔至通天府城下。
城上护卫早看见古钺聪,一人道:“来者何人?”
古钺聪道:“在下古钺聪是也。”见通天府城门封锁,金城汤池,心神为之一振。
那人道:“可有御贡文牒?”
古钺聪道:“在此。”探手入怀,掏出文牒,也不折叠,轻轻向上抛送出去。那文牒乃是绫锦所织,质地轻柔细软,就算揉成团也难抛出半丈。古钺聪急于让通天府开门,这看似轻轻一抛,却是“追风掌”技法,出掌时以“动之则分”、“静之则合”的心诀,文牒借力打力,好像风筝一般,缓缓上升。城上守卫见文牒缓缓飘来,均是大奇。就在这时,忽闻一粗矿豪壮的声音道:“你就是古钺聪?”
古钺聪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长九尺、豹头环眼的大汉立于城上,此人一身戎装,虽年近花甲,但是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云灰城间。古钺聪暗叹:“好雄壮的汉子!”肃敬之心油然而生,拱手道:“在下古钺聪,见过郑守尉。”
一守卫道:“大人,御贡文牒在此。”
郑守尉接过看了,说道:“你一武林中人,有何资格前来押贡?”
古钺聪道:“皇上圣命,不敢有违。”
郑守尉道:“你带了多少精锐前来?”
古钺聪道:“与在下同从京城而来的,并无一兵一卒。”
郑守尉道:“那四里之外都是些什么人?”
古钺聪道:“都是在下的江湖朋友。”
郑守尉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拜月贡何等贵重,尔等几个江湖中人,也想让老夫开关放贡?”
古钺聪道:“想必大人也知道,欲图劫持拜月贡者,也是江湖中人。”
郑守尉道:“老夫怎知,你不是被他们挟持而来,或是你这御贡文牒,就是从他人手中偷抢而来?”
古钺聪道:“将军要如何才肯相信?”
郑守尉道:“那要看你有何理由让老夫相信。”
古钺聪想了一想,说道:“在下只求入城一叙,到时候将军若不肯放贡,在下绝不多留,立马率人撤离通天府。”
郑守尉朗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服老夫。”话虽如此,却并无开门的意思。
古钺聪道:“多谢将军。”大袖响处,身形已在丈余之上。其时大雪纷飞,那城墙陡削笔立,滑不留足,众将士看在眼中,均想:“倒要看你如何上来。”忽听砰砰数声,众人眼前一花,古钺聪已稳稳站在城墙之上。
通天府城墙高过三丈,数十年中无人能犯,众将士见面前这个手无寸刃的少年,竟视高墙于无物,有的双目圆睁,有的张大了口合不拢来,纷纷俯身去看,只见城墙花岗岩上留下几个不深不浅的足印,乃是古钺聪凭足力“筑”出来的阶梯。
郑守尉也忍不住赞道:“好功夫!看来这城墙还要加高。”
古钺聪道:“若非将军放行,在下绝然到不了城下,在下能登三丈城墙,十丈二十丈也是一般。”
郑守尉点点头,说道:“这里雪大,我们下去说,请。”身后两名大汉见将军与古钺聪一同下楼,也紧随而来,郑守尉大手一挥,说道:“你们都留在这里。”一名大汉道:“将军……”郑守尉道:“他既已上楼,若要为难我,你们挡得住么?”大步下城。
古钺聪拱拱手,放目眺看,只见城楼之上,千余士兵立于寒风之中,一队队的长矛手、弓箭手、盾牌手、刀斧手在八面金黄色大旗下严阵以待,东西城垛之上各站了两队彪形大汉,方才显是他们发现了英雄盟,并奉命射箭、抛饼。
古钺聪暗赞:“通天府将士真乃虎狼之师。难怪只千余人众,却无敢来犯者。”
两人走到军帐中,分次坐下,古钺聪微一环目,见房中三壁皆是各式大刀长枪,南壁上挂了一幅字画,上书:
风随落木萧萧下,浪卷黄沙滚滚来。
万里江山跃马过,千秋远嶂飞雪皑。
积血横滴三尺剑,铁戟劲透九重铠。
长啸一声且归去,流云高天却徘徊。
字迹粗豪,深遒苍劲,显是郑守尉亲笔所书。
古钺聪心忖:“这首诗豪情万丈,毕竟有思归之意,也难怪,郑守尉远离故里,在此一驻数十年,如今年近花甲,难免想念家乡。”
郑守尉道:“将军有什么话就说罢,现在外面大雪纷飞,你的人恐怕撑不了多久。”
古钺聪道:“将军现在虽在在下手中,但在下也在将军手中,将军若肯为他们送些御寒之物,感激不尽。”
郑守尉叫道:“李副将。”一大汉入来,郑守尉道:“派人给城外的人送两百条棉被。”
那李副将睁大眼望着古钺聪,说道:“将军,来人是敌是友尚不得知,我们已送了大饼……”
郑守尉道:“是敌人也不会为大饼棉被而来,去罢。”那李副将奉命去了。
古钺聪道:“多谢大人。”
郑守尉一扬手,说道:“老夫送出大饼棉被,并非就是信得过你们。”
古钺聪道:“达人是不相信在下,还是信不过与在下同来的英雄盟?”
郑守尉道:“都信不过。”看了古钺聪一眼,接道:“你既从京城而来,当该知道今年的拜月贡关乎江山社稷之安危,煌煌王朝之存亡。请恕老夫直言,别说是你,就是戚将军,哈将军亲至,老夫也信不过。”
古钺聪一愣,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无论谁来取贡,大人都不会放贡?”
郑守尉斩钉截铁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古钺聪心道:“他原来并没有放贡之意,这一点,倒与还富于民之计有不谋而合,异曲同工之妙。”说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郑守尉站起身,遥指西面道:“通天府西面就是鞑子的地盘,自先皇以来,鞑子时时侵扰近临百姓,轻则掠财劫粮,重则屠村,三十年前,先皇下令修筑通天府,并派老夫长驻此地,这三十年来,通天府将士与鞑虏血战无数,方保一方百姓安宁。老夫若是怕死,此地早被鞑子铁骑碾为平地。”火光之中,见得他黄白须发间杂,苍黄粗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