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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进伦向山下探看片刻,转过身来,向乱石堆望了一望,突然抓紧古钺聪小臂提了起来,笑嘻嘻道:“说罢,他没下山,躲在哪里?”古钺聪左臂被横着提起,身子悬空,肘关节剧痛,心忖:“石头搬痕我已盖好,他怎知长老没下山?”见高进伦满脸堆笑,愈发厌恶,说道:“我不知道。”
“咔擦”一声,高进伦手上轻抖,古钺聪肘关节登时脱臼。高进伦仍笑道:“小朋友,你若说了,我就放了你!”古钺聪拼命忍住泪,一口咬定道:“都给你们说了,是你不信!”
高进伦道:“还敢骗我?”提起胳膊,作势要拧断,陆行风看不过意,说道:“大师兄,方才这小兔崽子和一群尼姑在一起,料他和周长老并无瓜葛,不敢骗我们。”
高进伦毫不留情,将古钺聪胳膊也拧得脱了臼,说道:“很疼罢,轮到右手了。”一般模样提起他右手来。肩关节比肘关节脱臼痛得许多,古钺聪大哭起来,说道:“你不信我,就杀了我罢。”陆行风只怕大师兄果真将他杀了,说道:“大师兄,他还是个小孩儿。”
高进伦指间轻轻一松,将古钺聪扔在地上,说道:“剪除魔教乃武林大事,决不可因一时心慈手软有所差池,这小子甚是滑头,若不如此,只怕他不说实话,我们走!”转头对古钺聪笑道:“小朋友,方圆百里都是太乙北斗的势力,如果骗我或是想逃走,可就不是断手断脚了。”率人纵马奔下山去。
古钺聪单手撑地,强忍剧痛站了起来,眼望太乙北斗弟子远去了,心忖:“原来他并未识破机关,折磨我是要恫吓我说实话,幸好我没上当。”又想:“不管怎样,我此时逃走,周长老必死无疑,救人当救到底才是。”踉踉跄跄走向黑洞,一手拨开草丛,脚踩在那截树根缝隙中,又伸手将草丛小心翼翼掩好,直至完全看不到,呼了口气,纵身跳下。
孰料这一跳脱臼的左臂正好撞在墙壁上,古钺聪痛得满地打滚,却不敢丝毫作声。过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已然到了洞底,原来此洞并不深。他摸到周通天身体近旁,伸手去探周通天鼻息,但觉有微微热气呼出,知他没死,这才舒了口气,心忖:“待太乙北斗恶人走了,再想法子救长老出去。”他又累又困,身重如铅,方坐地上不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久,醒来更觉手臂剧痛难忍,用手轻抚,左手肘部、肩部早已高高肿起,一碰不敢碰。古钺聪四下张望,目不能视物,也不知是已是半夜还是洞中本就无光,他小心翼翼站身起来,将身子贴在洞壁边沿探听顶上声响,除了阵阵轻风拂草的声音传入耳间,再不闻一些动静,良久,才又摸索着靠近周通天,小心翼翼摇了摇他身子,轻轻叫了一声“长老”,见长老一动不动,又摇了两三次,周通天微微动了一动,声若蚊丝道:“水……水……”
古钺聪见长老转醒,大喜道:“要水,我这就去找水。”站起身来,心想:“倘若太乙北斗恶人在洞外埋伏,我出去一定会被当场捉住,长老必死无疑。”犹疑片刻,又想:“藏在此处也是性命难保,不如碰碰运气。”打定主意,扯下右臂衣袖,强忍着痛将左臂绑在腰上,右手沿洞壁摸索,只盼洞口半截树根能延伸下来。但摸了一阵,四壁光秃一无所有,古钺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道:“我和爹爹曾挖过无数这样的捕兽陷阱,这样的洞下大上小,四壁滑不留手,一旦跌入,毒蛇猛兽也别想出得去。”坐了片刻,他突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向洞壁,说道:“我古钺聪岂能被这个小小的捕兽洞困住!”正自说着,脚下忽被一凸起撞了个趔趄,他忙摸索着站在凸起上,伸手乱挥,正好抓住那截树根,古钺聪大喜,右手拽紧树根,弯过身子用脚勾在树根缝隙,再伸手向上爬出,不一时已爬向洞口,他又伏在草丛下听了良久,确认洞外一无动静,这才壮着胆子缓缓自黑洞中爬起来。
天早已黑,月色清浅,郊野虫鸟哀鸣伴着阵阵野菊芳香传来,太乙北斗众人早已不知去向。古钺聪四处张望,不见一些亮光,心下毛骨悚然,只得念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壮胆。在旷野上转悠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好容易寻着半丬碎瓦罐,幸得他自幼隐居贺兰深山,知雨水多降在山南,翻过山去,走不多久,果在南面枯草丛中找到一汪浑水。他打了水,不敢稍留,扭头就走,方翻上土山,猛然看见不远处一点幽幽绿光,悬在半空,正缓缓向自己移近,昏暗中隐隐有半块墓碑斜插在坟上,墓碑旁还斜挂着个朽烂的骷髅头。古钺聪“妈呀”一声,向后摔倒,手中瓦罐脱手摔得粉碎。
古钺聪窝身躲藏,只盼那鬼魂看不见自己,却见那绿光随风轻轻摆动,不一会便飘远了。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说道:“鬼一定也有好鬼坏鬼之分,方才那绿鬼见我打水救人,所以才转身走了,绝无加害之意。”如此一说,胆子便大了三分,又看看身旁粉碎的瓦罐,说道:“长老再是喝不到水,也要变鬼了,哎呀,还是别提鬼了。”翻身爬起,依然唱歌壮胆,去寻盛水器物。
贺兰荒山,要寻盛水器物极是不易,及至古钺聪将半罐水盛至洞口,已是月落西山,微茫的月光正好透过枯草投到洞孔中来,古钺聪小心翼翼下到洞中,见青冥长老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他不敢迟疑,将瓦罐凑到老者嘴边喂水。水入吼中,周通天猛地干咳数声,又昏睡过去,古钺聪又喜又怕,忙又爬出洞穴打水,这一回自是快了许多。周通天喝了第二罐水,仍昏睡不醒,古钺聪又累又困,本拟歇息片刻,谁知一坐下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一声轻吟道:“小兄弟,有劳你再打些水来。”古钺聪惊醒,大喜道:“长老请稍侯,水就来!”正待起身,周通天道:“你过来,蹲下。”古钺聪依言蹲下,周通天举起手来,在他胳膊、手肘一拧一按,古钺聪“啊哟”一声呼痛,周通天道:“你动一动左手试试?”古钺聪小心翼翼摆动,虽肿痛未消,已能活动,知是长老为他接上了关节,说道:“多谢长老,我去打水了。”这一回双手并用,更是极快,三个来回,周通天终于睁开眼来,他躺了片刻,让古钺聪扶着他缓缓坐起。月色之下,他双手和瓦罐都被血水染红,想及随行弟子无一幸存,全身颤抖,失声大哭,声音十分悲恸,方刚哭两声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古钺聪从怀中掏出七八个野果,递给老者,说道:“还没十分熟,长老请将究吃。”老者夹手接过,不一时吃个罄尽,又喝了半罐水,精神恢复三成,他撕下半幅衣袖,用衣袖将伤口包好,说道:“小兄弟,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