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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嗜血神教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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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方落,铁面人忽望着前方道:“欧阳教主,你好啊。”众人听到“教主”二字,有一大半魂飞魄散。只此一刹,铁面人已从枪林剑雨中窜出,说道:“老夫不陪你们玩儿了。”眨眼便隐没于走廊尽头。

    苏含笑自是趁此良机对柳少颖大怒:“混账东西,还不给我追!”柳少颖忙率绿衣手下跟了上去。

    柳少颖隐没于夜色之中。红衣少男也道:“大护法,奴才也去追。”

    苏含笑喝道:“慢着。”

    众人不明用意,苏含笑接道:“铁面贼和朱雀宫的人擅闯神教,看起来是我们疏于防守,但只要动动脑子,或许大有转机。”

    众人面面相觑,一手下道:“请大护法示下。”

    苏含笑道:“我等守御神教数年,从未出过任何岔子,这一回接到柳少颖的呼救前往教中,却忽然遇到了铁面怪和朱雀宫的人混入神教,这未免太蹊跷了?”

    那手下双目一翻,说道:“我明白了,姓柳的引开我等,致使神教防守空虚,这才让铁面怪和朱雀宫的人有机可乘。他这样做到底是想捏造事实,让教主怪罪大护法监守不力,还是欲借此机会暗中劫走姓古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含笑哈哈一笑,说道:“铁面怪能在神教奇门八卦阵来去自如,你们猜猜,他为何突然逃走?”

    众人纷纷道:“这厮眼见被围困,自然巴不得逃之夭夭。”

    苏含笑道:“他想调虎离山。”

    那手下道:“大护法的意思是,他还会回来?那我们就在此看着姓古的。”

    苏含笑白他一眼,说道:“看什么看?姓柳的放外贼入教,追捕无果,教主的新欢却不见了。教主素来多疑,他会怎么想?”

    那手下道:“大护法英明,我等顶多因疏于防范,挨一顿毒打,教主一定会怀疑姓柳的勾结外贼,放走新欢,那多半活不成了。”

    大家方才险些被大护法借刀杀人,听他言下之意又要冤枉二护法,不少人想:“我不知何时也会死在你手上。”

    苏含笑道:“赶紧去追,一定不能让姓柳的抓到铁面怪。”

    众人纷纷去了。苏含笑瞪着古翼尘,一脚踢向古翼尘小腹。古翼尘“啊哟”一声,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掉下一只鞋来,问道:“你干么打我?”苏含笑咬牙切齿道:“哼,打你,你若真留在神教,我还要砍掉你双手双脚,在你小白脸上刻两只大乌龟,让你生不如死。”伸手点了古翼尘天门穴,一脚将他踢得跪下,说道:“可真是造化你了,来到神教,居然还能活着出去。”又踢了古翼尘几脚,这才转身离去。

    月白风凊,清空幽眇,苏含笑追出不久,果见一个身影飘落在丈外,正是铁面人。他望了望四周,不见有人,这才来到古翼尘身前。古翼尘倒在地上,双足上只剩下一只鞋,已然入梦。铁面人道:“亏你还睡得着。”捡起鞋子给他穿好,这才从怀中掏出绿瓶。

    古翼尘闻到臭气,复又清醒,环目四围,早不见了苏含笑和嗜血教奴才身影,这一次并不惊慌,已明白是铁面人出手相救,当即起身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铁面人拍拍手,说道:“大恩不言谢,可累死我了,坐会儿再走罢。”说着就在花丛旁坐了下来。

    古翼尘见他丝毫不慌,忍不住道:“晚辈有一事请教。”

    铁面人道:“讲。”

    古翼尘道:“这里既不见尸首,也没有血迹,前辈一人,如何怎样打退嗜血教人的?”

    铁面人道:“没打退,我只是将他们引开,再回来救你而已。”

    古翼尘急道:“那前辈还在这里安坐如山,他们追回来怎么办?”

    铁面人道:“你放心,苏含笑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他嫉妒你,如今却不敢杀你,一定会趁此机会放了你,一时半会,他不会来,也不会让柳少颖回来。”

    话音方落,只听一人声音传来:“启禀教主,非是奴才忘记‘夜不奏事’的严令,只因教中出了这等事,奴才才斗胆惊扰教主。”正是柳少颖的声音。

    铁面人、古翼尘都是大惊,古翼尘道:“前辈料错了。”铁面人道:“这个柳少颖,知追我事小,丢了你事大,竟没去追我,径直将教主请了来。”起身拉起古翼尘朝反方向而去,耳中清清楚楚传来欧阳艳绝声音:“没用的东西,古相公逃出神教,那倒也罢了,大不了再请回来,此处机关重重,他要有什么闪失,你有几个脑袋?”柳少颖只连连认错。欧阳艳绝又道:“你办事素来谨慎,这一回为何如此托大,竟中了铁面怪调虎离山之计?”柳少颖道:“奴才糊涂……奴才刚追出去,立知中计,这才斗胆来禀教主。”

    铁面人和古翼尘闻此,对望一眼,均想:“他竟然没说是苏含笑的命令。”

    欧阳艳绝“嗯”一声,又道:“你既已醒悟,该当立即折回去救古相公,却为何来报本宫?”

    柳少颖道:“先是教中发现了朱雀宫的人,后来又遇见铁皮怪掳走古大侠,接连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欧阳艳绝道:“是不是苏含笑从中作梗?”

    柳少颖忙道:“不是,是奴才思虑不周,万望教主责罚。”

    欧阳艳绝道:“是也好,不是也好,你这人就是心太软,要是不改,迟早是要吃亏的。”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甚是温和。

    铁面人和古翼尘往前逃去,听欧阳艳绝一言一语,仿若饭后闲谈一般,丝毫也不着急,均甚纳闷。古翼尘道:“前辈,还要多久才能出去?”铁面人道:“快了。”两人一前一后,寸步不离。走了约莫一炷香时分,铁面人道:“总算走出来了。”谁知话音方落,就听前方无数脚步声响起,人数竟比方才还要多,转眼已将前路挡住。

    古翼尘道:“怎么办?”铁面人显也没了主意,左右一看,只见右前方是一排奴才的卧房,说道:“走!”来到第一间卧房前,不及多想,推门就进。

    那卧房中一少男正备灭灯上榻,忽见两人闯入,张嘴就要大喊,古翼尘早掠至他身前将他嘴捂住,手指伸处,点了少男哑穴。

    两人藏在屋中,只听欧阳艳绝的声音越来越近:“还好我们追得慢,古相公没中机关,看来,来人果然熟悉本宫的奇门八卦阵。”

    古翼尘闻此,才知欧阳艳绝怕追得急了,自己慌乱中葬身阵中。

    只听欧阳艳绝接道:“前面已有奴才拦住去路,他们惊慌之下,一定会往这边走。”一步步向卧房这边厢走来。

    眼见大事不妙,铁面人解开那少男的哑穴,又从怀中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少男眼前晃了几晃,命他回到榻上,并打手势说若敢说出半个字,便从背后一刀将他刺死。少男心胆俱寒,只得惟命是从,乖乖上榻躺好。

    两人方缩身塌下,即听得脚步声大响,嗜血教众已将此房间团团围住。不一时,有人推开了门,正是柳少颖,只听他道:“黑奴,教主降临,还不燃烛。”

    黑奴慌忙起身,颤颤巍巍去点蜡烛,他心中惧怕,点了三次才点燃。跪地道:“奴才拜见教主,教主经天纬地,菩萨心肠!奴才给教主磕头请安。”

    柳少颖见他满头大汗,立知有异,问道:“有没有人进来?”

    黑奴道:“没,没有。”

    黑奴慌慌张张,小屋促狭,除了一张床榻,环堵萧然,空无一物,烛火更将满屋照得透亮。古翼尘和铁面人均知不妙。铁面人轻轻牵了牵古翼尘衣袖,拿起他的手,将他手掌摊开,用食指在他掌心划道:“无论发生什么,你别出来。”古翼尘也拿起铁面人的手,写道:“找石子。铁面人写道:“干么?”古翼尘写道:“灭灯,趁黑杀出。”铁面人写道:“不可。”古翼尘写道:“别怕。”铁面人写道:“有你,我不怕,等。”古翼尘却不甘心,伸手在床下摸找石子。但想是那少男平素素喜洁净,莫说石子,便是沙尘也摸不到。

    柳少颖忽道:“来人,抬床。”

    两人听得肝胆俱寒,铁面人拍了拍古翼尘,示意他不可现身,自己正要爬出去,古翼尘突然拉过铁面人的手。写道:“地板有异。”握着铁面人手去触身侧的一块石板,铁面人摸了一阵,指尖突然微微发颤,随即在古翼尘手心写道:“空的。”两人大喜,但柳少颖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如何揭开地板钻下去?

    不料嗜血教奴才尚未走进来,又听得门外一阵脚步杂沓之声和呵斥声,片刻间,苏含笑出现在门口,跪地道:“奴才坚守不严,让外贼混入神教,请教主责罚。”

    只听欧阳艳绝问道:“他是谁?”

    苏含笑道:“这厮是朱雀宫的人,奴才已将两个就地正法,这是最后一个。”

    欧阳艳绝道:“是少颖唤你来帮忙的?”

    苏含笑道:“是。”

    欧阳艳绝道:“让这些奴才都留下,你亲自押送他去天牢。”

    苏含笑面上愁眉苦脸,说道:“奴才疏于值守……”

    欧阳艳绝道:“此事没那么简单,本宫自有区处,退下罢。”

    苏含笑道:“是。”起身离开了。

    柳少颖低着头,说道:“教主……”

    欧阳艳绝面无表情道:“去搬床。”

    只此片刻,古翼尘和铁面人趁乱小心翼翼揭开地板,一前一后跳了下去。

    密道伸手不见五指,铁面人和古翼尘睁眼如盲,也不知前方有没有出路,古翼尘低声道:“晚辈在前开路,前辈紧跟来!”铁面人一把拉住他衣袖,颤声道:“我不要走后面。”古翼尘道:“那前辈走前面,我断后。”铁面人道:“我也不要走前面,这里好黑,我害怕。”古翼尘暗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黑?”说道:“欧阳老怪十分精明,他要是发现密道,我们可就插翅难飞了。”铁面人道:“要走也可以,除非你背我。”情势危急,古翼尘也不多想,矮身去背他。铁面人轻轻搂着古翼尘脖颈,古翼尘只觉他手心满是冷汗,忖道:“没想到,他果真怕黑。”

    两人不敢稍歇,循着密道摸爬前行。古翼尘道:“前辈为了救我,害得朱雀宫三人两人殒命,实在惭愧。”铁面人道:“朱雀宫的人再慢慢想法子不迟,若不赶紧救你,你就变成欧阳教主的老婆了。”古翼尘想起教中遭遇,恍在梦中,心中感激,说道:“对了,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铁面人道:“我姓……欧,你也别叫我欧老前辈,叫我欧大哥罢。”古翼尘喜道:“是,欧大哥。”顿了一顿,又道:“当今江湖,能在嗜血教来去自如者,除欧大哥外,恐无第二人也。”铁面人问道:“倘若我也是嗜血教的人呢?”古翼尘道:“你不是。”铁面人道:“假如我真的是,你还肯不肯和我做朋友?”古翼尘听他说得郑重其事,回道:“欧大哥为救朱雀宫的兄弟,被嗜血教奴才围堵,又怎会是他们的人?再则说来,就算大哥是魔教中人,只要肯行侠仗义,也是朋友。”铁面人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唬我。”古翼尘道:“一言为定。”铁面人忽道:“对了,你还记不得方才欧阳教主的话?”古翼尘道:“什么话?”铁面人道:“苏含笑方才向教主请罪时,教主说了什么?”古翼尘想了一想,说道:“他问苏含笑被抓的人是谁。”铁面人道:“不是这一句,下一句。”古翼尘道:“他问是不是柳少颖让他来帮忙的。”铁面人道:“你有没有觉着奇怪,苏含笑失职让外人混入神教,可教主非但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反而突发此问。”古翼尘道:“这有什么怪的?”铁面人道:“教主显然中了苏含笑诡计,开始怀疑这件事是柳少颖背后主使。”古翼尘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忽又道:“听欧大哥口气,似乎颇为柳少颖忧心?”铁面人一愣,说道:“柳少颖处处维护苏含笑,苏含笑却设计害他,我只是觉着此人为人还不赖,被人害死可惜了,你自己也说,就算我是魔教中人,只要肯行侠仗义,也是朋友。”古翼尘道:“就算如此,我们总不能回去告诉欧阳教主,他上了苏含笑的当?”心下却忍不住想:“莫非,你果然是嗜血教的人?”铁面人道:“我正想去。”古翼尘回过神来,问道:“什么?”铁面人岔开话头道:“没什么,我问你,你说大哥我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古翼尘一愣,说道:“小弟孑然一身,除了手中的翻云刀,实在身无长物,可大哥若要我手中宝刀,早趁我中毒之时拿了去,绝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不知,大哥要我如何报答?”铁面人道:“天下狗熊视翻云刀为宝,在老夫眼中不过一株草。只是老夫孑然一身,有时候说句话的伴儿也没有,倘若这一次我们侥幸逃了出去,你陪我一起闯荡江湖,浪迹天涯,怎样?”古翼尘大喜道:“晚辈记忆里,除了被人追杀,就是东躲西藏,本来就无牵无挂,四海是家,能与欧大哥同行,真是太好了。”铁面人道:“天涯海角很远的,要走很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话音中大是欢喜。古翼尘道:“我这条命也是欧大哥救的,便是二十年,三十年,只要大哥愿意,我都随你前往。”铁面人忽凑近古翼尘耳朵,低声道:“你就不怕我也喜欢男人?”古翼尘一怔,只觉背上的人温软如玉,身若无骨,说话时更若幽兰含香。自己非但不厌恶,反而说不出的喜欢。他用力晃了晃头,暗道:“莫非在魔教走了一遭,我也开始喜欢男人了?呸呸……”铁面人显是十分高兴,伏在古翼尘背上,自个儿哼起小曲儿来:

    “马里头挑马不一般高,

    人里头挑人数上哥哥好,

    鸡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

    烧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