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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阿修罗跟唐尼说:“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的时候,福威才如释负重,重新出现在舱门口,扬起手臂对老契约工唐尼说道:“你好,老爹!”然后,紧紧的拥抱了一下这个浑身散发着父亲特有味道的老人。
三人席地而坐,福威听着这对儿父子之间的交谈,怔怔出神,杂碎矿地所有的居住舱,都是统一规格的,这间居住舱的内部结构,和福威曾经居住的那一间,没多大差别,唐尼父子有说不完的话,福威心中也有想不完的事儿,所以气氛很融洽。
阿修罗脸上的表情很自豪,他兴奋的对老唐尼说:“老爹,我已经攒够了为你赎身的钱,今天我就要让你重获自由!”
“好孩子,好孩子…”老唐尼干枯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咸咸的眼泪刺激得他直眨眼睛,那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横着流向了一边,这场面让阿修罗眼圈通红,福威赶紧劝道:“老爹,这是好事儿,别难过!”
“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老唐尼一遍遍的重复着,他无法相信,在有生之年,竟还能有离开杂碎矿地的希望,可能是不太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老唐尼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然后呲牙咧嘴的冲福威笑着说道:“哎哟,是真的疼,不是梦…”
然后,老人扭过身子,对阿修罗问道:“孩子,你…你手里攒了多少钱了?”
“100万星币!”阿修罗兴奋的说道。
听了这话,老唐尼脸上的笑容,令人心酸的凝固了,那笑容慢慢收敛,重新变成了满面愁容,那一瞬间,唐尼坐着的身子,似乎都佝偻了些。
“怎么了?”阿修罗的心砰砰直跳。
唐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阿修罗说道:“没事,孩子,没关系…反正也活不多久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把你养大了,你…唉…”话还没说完,老唐尼双手捂住了眼睛,无声抽泣了起来,此时,舱门口已经不知不觉围着很多契约工了。
其中一个中年契约工对阿修罗说道:“阿修罗啊,100万星币的契约税,是好几年前的数目啊!已经六七年过去了,你老爹的契约债务,已经涨到6300万星币了。”
阿修罗和福威两人都是面色一怔,开什么玩笑?6300万星币,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吗?!
“旷工,生病,未完成既定任务都要增加契约债务,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要身为契约工,一辈子都得被钉死在这里,唉……”另一名契约工一边叹息着,一边说道。
福威恨得咬牙切齿,这简直是毫无道理!
这时候,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带着一批私人护卫,拨开人群,骂骂咧咧的闯了进来,劈头盖脸的喝骂道:“你们这些懒猪,聚在这儿干什么呢?不用干活了?唐尼,你皮子是不是又紧了呐?!”
这个人便是杂碎矿地的最高负责人,杂碎矿地卫星隶属于奎克工业联合体所有,但这个年纪轻轻便一脸横肉的家伙并不是奎克工业的高级干管,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他仗着叔父的地位完全掌握了杂碎矿地,就是这样一个小喽啰,手里竟捏着3万契约工的契约,自然狂妄之极。
阿修罗牙都快咬碎了,他猩红的眼死死盯着那个满脸横肉的契约主,像一只随时都能发起攻击的猎豹。
福威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阿修罗蠢蠢欲动的肩头,站起身来,走到那契约主面前,这家伙比福威矮了半头,不得不仰着头跟福威说话:“阁下是谁?你和这些契约工混在一起,实在有失身份。”
“我是阿修罗的朋友。”福威和颜悦色的笑着。
那契约主“奥——!”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阿修罗,怎么的,你攒够为老唐尼赎身的钱了?痴心妄想!哈哈哈!”
福威向右挪动了一小步,正好挡在了阿修罗的身前,跟契约主说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们这就离开,后会有期。”说完,便冲阿修罗扭了扭头。
唐尼抚摸着阿修罗满是愧疚的脸,说道:“没关系,孩子,真的没关系,你有这份儿心,我很满足了!”他抬起头,对福威说道:“小兄弟,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儿子。”
福威嘴唇抿得发白,阿修罗已经泣不成声,看着契约主得意的笑容,福威自己也快要忍不住呼他一嘴巴的冲动了,但他身边围满了荷枪实弹的私人护卫,福威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走了!阿修罗!”福威厉喝一声,吓得身边的契约主浑身一哆嗦,福威笑意盈盈的跟他点了点头,表示“歉意”,其实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等着吧…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天道好轮回’!”
阿修罗拥抱了唐尼,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挤出了人群,走出了居住舱,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阴冷,猩红的瞳孔泛起红光,这是激怒者星人强行压制怒意时,于生理上完全无法克制的面部表情,刻写在基因当中的种族特点。
他一言不发的跟在福威身后,福威扭过头,棱着眼睛,对阿修罗说道:“不超过1年,我一定解放杂碎矿地,还这里所有的契约工自由,我对你发誓。”
阿修罗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福威又问道。
阿修罗知道福威在问谁,回答道:“范.格里夫。”
“格里夫?”福威突然想起来,自己被卡尔.奎克抓住时,在那艘城市级货船的控制室里,曾经看到过卡尔同一个名叫“格里夫”的管家级人物对话,原来如此,这个范.格里夫,是那个管家的亲戚,怪不得他这么一个废物,竟然也能替奎克工业执掌杂碎矿地。
“是叫这个名儿。”阿修罗回答道。
福威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活不过今年,我向你保证。”
开玩笑,当初福威的父亲罗伯特那通电话被窃听,很可能就是这小子干的!就算不是他干的,福威也得替阿修罗和老唐尼出口恶气!
福威当然会解放杂碎矿地所有的契约工,这里也是他的家,这里的契约工人,都是他的老邻居,在幼年记忆中,福威记得他的邻居们,都很照顾自己,虽然被契约税牢牢钉在原地,但这些契约工,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契约农奴同契约工的生活相差无几,几千千米之外的门农空间站同样利用契约困住了几万名契约农奴,这一工一农两地,只不过是新华夏星轨道上成千上百契约工厂中最具代表性的两个。
…
重新回到新华夏星轨道,福威要阿修罗跟随自己去一趟黑岩星,跟杨泰见个面,顺便给阿修罗的赏金猎人核心成员身份注个销。
路上,阿修罗担心的问道:“福威先生,杨泰公子对我有大恩,我这么做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放心吧,这点儿面子,他一定会给的,再说,你在他那儿干,和在我这儿干,没什么两样。”福威随意回答道。
阿修罗的心放宽了一些,拉普拉斯级拖船,开启了LDS驱动器,随着福威的引领者号,向黑岩星L点疾驰而去。
两人在普罗旺斯星空船坞扑了个空,赏金猎人们告诉福威,杨泰好像去了伊芙利特交易港的隐秘酒吧,隐秘酒吧的联络频率是公开的,在哪儿都能联系得上。
和伊芙利特交易港的“隐匿之狐007”不同,和门农社团交易站MN-07的“先驱101”也不同,没有隐藏联络频率,也没有频繁更换联络码,福威联系了隐秘酒吧的伊比.朗尼,要他告诉杨泰稍等片刻,之后便同阿修罗一道,飞回了伊芙利特星系。
…
隐秘酒吧自从归了福威之后,杨泰就经常来喝酒,但是伊比不认识杨泰,因此福威之前问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提过这个人,实际上,杨泰只要来伊芙利特星系,就来隐秘酒吧坐坐,如果能碰到福威更好,碰不到,他就离开了,并不会刻意要福威来同自己见面。
伊比.朗尼放下通讯器,对正坐在桌前喝酒的柴尼斯人问道:“请问这位先生可是杨泰?”
“鄙人正是杨泰,有何贵干?”
伊比心想,这人竟然还说着一些繁琐的类似古语的话,他到底是谁啊?哎,不管是谁了,既然福威说了要留住他,自己只需要传达一下就行了。
“有个客人要我转告你,让你在此地稍后片刻,他马上就赶过来。”伊比口风严密,并未透露来者是谁,他常年干情报买卖工作,自然知道,管住自己的嘴,会减少很多麻烦。
“你说的可是福威?”杨泰瞪大了眼睛。
伊比有点懵,感情两个人互相认识,而且还很熟络,他试探着回答道:“听声音好像是他?”只见杨泰一改之前的颓丧气息,整个人都活泼了不止半点儿,时不时的向酒保要酒,还要老伊比给他放点儿纯音乐来听。
伊比弯下腰扭开了音量旋钮,转身低声对酒保问道:“这人是谁啊…”
“他?福威先生的拜把子兄弟。”酒保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你这小子口风够严密的,这你都不告诉我?”
“这是侦察兵的职业素养,不乱说话。”酒保一边擦拭杯子,一边对老伊比说道:“再说你也从来也没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