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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的奔出龙江大街,我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照相机还在,才算松了一口气。这一个下午,把我给闹得,心脏病都快要出来了。脚下的步伐也开始不自觉的放缓。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边的的人家也开始上灯了,把这半明不暗的天空照的白里透红,像极了未出阁的少女脸见到心上人时脸上的一丝绯红,加上我心情现在绝对的舒爽,所以觉得这天色和景色特别的美,走着看着,有点心旷神怡了。
“哎——”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话,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喊我的,如果是喊我的,那是不是黎爷觉察出什么,带人追上来了。到了这个地方我可不怕他了,大不了一股脑子的全抓了,只是我想好的大事就这么泡汤了。
想到这里我转过身,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人们在匆匆的走着,没有一个人看我。
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我又向其他地方找了找,依然什么都没有,那真的是我听错了,看来这今天下午的事情太紧张了,神经绷得太紧,这样不好,要回去先休息一会儿再说。于是我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转回身要继续走,这一转身不要紧,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我赶忙往后大退了两步,才站住身子,定睛一看,那下午在赌局里女扮男装的小妮子正交叉着双手,俏生生的站着,微笑中带着些许不屑的看着我,还是小西装,还是格子鸭舌帽。
“你想干嘛?”这个人虽然不是敌人,但身份没弄清楚之前,我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警惕。
“切——”女子嗤了一下鼻子,大眼睛瞟了我一下,“总参派来的,第六军著名的,申旅长赞不绝口的石杨,就这个德行!”
“你——”我有点不高兴,“为什么这么说?似乎除了今天下午,我们没有见过面,这么评价别人,是不是有点草率了。”我走上前一步,“你是第六军的人?”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那女子笑道,“如果不是,你把我抓起来?如果是,你是不是要我朝你敬礼啊?”
“你——”我被她说的一时语结,居然脑子里一片空空的,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什么我,好了,不废话了。”那女子伸出了右手,我看到一双极白净的手,但是手上却满是老茧,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用枪的时间不短了,“拿来把,我借给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的用手按了按我口袋里的照相机,又后退了半步,就今天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塞进我口袋,这个人的身手就高过我许多,她能悄悄的放进来,就能偷偷的拿走,不能掉以轻心。
“装什么蒜!”女子跟着我往前走了半步,“如果没问题的话,照相机可以还给我了,那东西可是值钱,对了,你拍到什么没有?”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说。”我瞪了她一下,“你有什么证据说照相机是你给我的。”
“哟,不错哦!”那女子把手缩了回去,捉着自己的下巴,俏皮的看着我,“第六军的石大副官也会耍赖?你看看包着照相机的白手绢右下角,是不是绣着一只猫?”
“猫?”我忙把手绢包着的照相机掏出来,慢慢的打开,右手拿着照相机,还腾出两个手指帮着左手把手绢展开,细细的找。
“哪里有啊?”这白乎乎的,什么绣工都没有,难道我眼睛不好,我疑惑的问着。
“妈的你眼睛瞎啊!”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右手伸到手绢前要指给我看,我刚要抬头,她左手一沉,手掌往我的右手手肘上一托,我一时没有准备,这个手臂被她这么托一下,便往上甩去,照相机也被甩的抛到了半空中。我刚想跳起来伸手去抓,只见她右手往我肩膀上一按,把我按了下来,她却借着按住我的反作用力,高高的跃起,轻松的把照相机拿在了手里,在落地的那一刹那,连续两个转身,便一下子离我有三米多远稳稳的站好,微笑着把照相机放进了口袋里。放之前还在我面前晃了晃,故意气我一下。
“你骗我!”我气的脸通红,这一下午的努力,就被人家一个小伎俩就骗去了,东西没了,身手输了,连智商都被直接压制。这传出去,面子往哪里搁?
“切!”女子哂笑了了一下,“猪脑子,我说手绢上有猫就真的有猫啊,我说让你去死,你怎么不真的去死啊,幸亏我不是敌人,我要是站在对你的对立面,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你敢!”我气的双手握成拳,手指骨节嘎嘎直响。
“咯咯咯咯,啊呀笑死我了,咯咯咯,”看着我气成那个样子,那女子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笑起来,“我哪敢在这戚州城动你这个长官,红人啊!不过呢,我想在丁桥松林,我要是不开枪,可能不光是你哦,你那三十号人都要交待了吧。”
“啊?”我看着这个女子笑的花枝乱颤,说了那番话,才明白这个人的来历,原来我没见过她,她却早在金州战役上就见过我,站在我面前这个即使是穿着男装也难掩其俏丽的女子,就是在丁桥远距离射杀军官,为我解围,被敌军称之为鬼的,申银口中的“雪猫!”
“你是……,雪猫?”我已经完全不生气了,首先我确定了她的身份,其次,这人等于变相的救了整个教导队,我要是再横眉冷对,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你是……,雪猫?,哈哈哈!”她笑的更厉害了,看样子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傻啊!真搞不懂,海燕和姬云燕这两个土老冒还对你称赞有加,看上你哪里了?话都不会说!”
“姑娘,咱们可不可以不要在这大街上说话?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正好我要感谢感谢你。”我向他抱了抱拳头,我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对于雪猫我一直是非常的佩服,但没想到居然是个女的。
“啊哟,不错哦!”她自己低下头仔细端详了自己一下,“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打扮的这么好,唉,傻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我笑了一下,“没有哪个男的,会有你这么俊俏的!如你这样漂亮的男子,我见过一个,但后来事实告诉我,也是个女的。”
“哦?还有扮男人比我还帅的?”雪猫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在哪里,是谁?我去弄死她。”
“额,姑娘,我没有说比你帅,是你们各有风姿,就连身手我觉得也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我忙纠正她,我过两天还要去小黄山,可不能得罪柳映梅。
“那也不成!”雪猫笑道:“你告诉我是谁,我必须要去领教一下!不去我手痒痒。快说,是谁?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如何?嘻嘻,省的你一直姑娘姑娘叫着麻烦。”
“我刚才说的,吃饭的事情,姑娘考虑的如……”
“别叉开,快说!”雪猫往前走了两步,直接挡在了我面前。这样子,就比较扎眼了,本来我们两人就站着说了很长时间,这么一站,惹得许多路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的。
“雪姑娘——”我还想解释,突然脑海里蹦出了今天海燕写给我的那两句话的第二句:“欲上小黄山,雪中才放沁香梅!”对了,梅是指的柳映梅,这雪说不定就是指的雪猫。想到这里我有些恍然大悟,猛然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一下却把雪猫吓了一跳,一下在晃到了我的右边,笑道:“你这人的脑子是有问题,老是一惊一乍的,这个大街上确实不好,走,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不待我回答左手一抓我的手腕,迈开腿就走。我也不多说什么,就跟着她走,看她要带我去哪里,反正不会害我,要害我,也不会等到今天,在丁桥林子里自己睡大觉就是了。
走了几步,我才发现,她带着我居然在往回走,这可有点不对劲啊,我又开始怀疑起来,“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不会是回御水赌局吧!”
“你的胆子真的小哎!”她头都不回,继续往前走着,却把拉着我手腕的手松开了,“你愿意跟着跟着,爱去不去!不去自己回头。”
“行,我去!”我苦笑了一下,这个女子也真是个祖宗,活脱脱的阴晴不定,捉摸不透啊。
“到了!”雪猫在离着赌局东面约200米左右的一间平房停了下来,“走,进去!”说完也不答话,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门,走到门口,用手扶住门框回头朝我笑了一下:“哎,傻子,怕就别进来,里面有鬼,哈哈!”。说完撅起嘴巴,眼睛斗鸡,做了一个鬼脸,便笑着闪进去了。
“遇上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跟着走了进去。里面没有开灯,借着从开着的大门透进来的街面上的灯火,我看见这房子很简单,一张四方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两张长凳子摆在旁边,屋顶上吊下来一个灯泡,就什么都没有了,左边还有个门,应该是里间,雪猫不在这间屋子里,那一定去了里面,我便走过去,顺手推开了那扇门。
“哇——”这门刚刚一打开,却窜出一个全身白衣的长舌鬼,突然这么一吼,跳到我面前,就当时的情况,说没有吓着是不可能的,我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撞在了开着的大门上,才算停了下来,手摸着胸口,慢慢的给自己理理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长舌鬼捧着肚子笑的都蹲下成了一团了,声音不是雪猫还能是谁,“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你这个样子,不知道那两只土燕子看到会做何感想,哈哈哈!一个大男人,怕鬼,哈哈!”一边笑着,一把把鬼头脸谱摘了下来,扔到了桌子上。
“你有完没完!”我苦笑着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自从她亮了身份以后,我发现我无法对她生气,谁叫人家曾经救过我和我的兄弟们呢。
“行了,行了,我觉得舒服多了,不闹了,办正事!”雪猫擦了擦眼角上笑出来的泪水,走过去把大门给关上,拉了一下门后的一根绳子,那挂着的灯泡亮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拍到东西?”雪猫歪着头,把玩着照相机。
“是一本密电码!”我看着她,“我在那个地方看见了一个电台,还有一本密电码,于是我就拍下来了。”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那既然确定是情报站,为什么不立即通知就近部队把他端了?”
“我收到消息,这个地方和新兵营有很大的联系,新兵营应该混进去了不少奸细,我只是拍了密电码,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笑道。
“对,所见略同!”雪猫站了起来,“这个地方我已经盯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每天下午或者晚上,这附近都会有电报电波,我不断的排查,终于在三周前把范围缩小到了御水赌局。我就租了这间房子,把我的家伙什全搬过来了!”
“然后呢?”我饶有兴趣的问。
“然后我就和申旅长商量,做了今天这么一个局,牛戴和你都是棋子,连宪兵队都是事先说好的,不错,你和牛戴都表现的非常让我满意!”雪猫笑盈盈的看着我,“不动声色,拿到密电码!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下面呢?”我继续问。
“下面就是每天在这里接收他们的电报信号,利用密电码破译,知道他们的具体行动,哪天新兵营和御水赌局的人要配合城外的部队里应外合的时候,一锅端了!”雪猫一边说着,那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斜斜的看着那微微晃动的灯泡,都说关羽眯起他的丹凤眼的时候就是要杀人了,看样子雪猫也是一个尿性。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雪猫笑了一下,“我现在要进去把照片给洗出来,不要擅自开门,会把照片给毁了的,这个我想你知道。”
“好的!”我往后一倒靠在墙上,“要多久?”
“三个小时!”雪猫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你可以先瞌睡一下!”说罢便笑着钻进屋子里去了。
“三个小时,哎呀!”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把两只脚敲到另一张长凳上,“不知道牛戴现在怎么样了,既然是说好的额,估计出来就直接把这小子送去工兵旅旅部了。这个局应该这家伙是有点数目的,但始终没有对我说出来,看来这个是申银关照的,他在大事情上面守得住口的,没有我担心的大嘴巴。”我不自觉的笑了笑。
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才过了十分钟,我就觉得无聊起来,这倦意一阵阵的袭来。睡会儿,妈的,累死了!我把帽子摘了下来,扔在桌子上,头一歪,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也真是累了,没几分钟便打起呼噜来。
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抬头一看,是大门开了。“妈的,这他娘的什么破门啊,自己就开了!”我一边骂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想把门关起来,却发现这天,居然下起雪来。
“不会吧!”我挠了挠头,走到外面看了看,时间也不晚啊,难道是因为下雪,外面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再抬头看看天,我的亲娘啊,这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啊,不一会儿就积的满地都是了。
“出鬼了把,这5月份下雪?”我瞪着眼睛,四处看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喵——”从对面屋檐上跳下一只雪白的猫,瞪着蓝色的眼睛,一边看着我,一边在雪地里来回的走着。
“谁家的猫啊,还蛮好看的!”我走了过去,靠它近了点,“冷不冷,要不要带你进去暖和暖和。”
“喵——”白猫似乎并不怕我,继续在雪地里不停的走着,不时的朝着我叫一句。
猛然间,我发现不对,这只猫并不是简单的在走着,是有规律的,是在写字,而且写了好多字。我忙再走近些,蹲下来仔细观看。
“莫恋玉尘九命妖,
三生不定心无靠。
烽烟乍起燕终去,
红梅落尽残雪消。”
“什么意思?”我一时没有看的懂这些,莫名其妙的看向那只白猫。那白猫显得十分亲昵,缓缓的走过来用身体在我的脚上蹭来蹭去。
我笑了,伸出手准备去把它抱起来,哪知道这白猫却突然眼睛露出一丝凶光,嘶叫一声一爪子划在我的脸上。
“啊——”一阵疼痛,我忙捂着自己的脸,我睁开了的眼睛,一下子竖了起来。
门还是关的,外面还是灯光闪烁,偶尔还是有一点人声,那灯泡还是在一前一后微微的晃动着。
“哦!”我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伤痕。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如此奇怪的梦,那首诗是个什么意思呢?我敲了敲自己脑袋。但转念一想,不就是个怪梦么,瞎琢磨什么,我又不信什么鬼啊,神啊什么的,人被梦牵着走,还活不活了。我自己笑了一下,算是给自己的嘲笑。
正想着,内室的门开了,雪猫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来她还顺便在里面简单的洗了把脸,脸上已然看不出了先前的那一抹姜黄,而是绝对的白,那种白,是许多女子,甚至于如姬云燕,海燕这般的绝色都无法比拟的。那肌肤如凝脂一般,透着如玉石一般的光泽,似乎吹弹得破,配着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和细长的柳叶眉,整个脸蛋给人一种毫无破绽的感觉,如果说海燕的美是一种熟透无比、勾魂摄魄的娇媚,姬云燕则赢在她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仙气,而这个女子的美像那种无暇的碧和带露的莲,一个纯字便可全部概括。
雪猫走到桌子边上,把刚刚洗好的照片放在来了桌子上,顺手把一直戴在头上的鸭舌帽摘了下来,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便随意散落了出来,她没有如其他女性做了什么头发,只是简单的盘在帽子里,现在这么一散出来,便更有一种初出闺阁的羞涩感。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在军中,应该待字闺中,揉丝绣线啊。无怪乎李清照的瑞鹧鸪中如此写道:“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