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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上元佳节,今日文渊阁当值的乃是杨荣,朱棣便与杨荣一同用了午膳,待二人又去文渊阁议事完毕,朱棣说道:“今日上元佳节,朕想出宫走走。听闻士奇府中的梅花甚美,不如咱们去他府中赏梅如何?”杨荣应道:“陛下此意甚好,上元佳节,品茗赏梅真是美事一桩,待臣知会士奇,再带些护卫护驾。”“不必,当年在燕王府的时候,朕来去自由,如今这么多人伺候着,朕也是烦了。既是去品茗赏梅,朕换上便装,少带几个侍从,咱们径直去了便好,旁人问起,就说朕是解大绅。”于是二人带上几个穿着便装的侍卫便来到了西杨府。
西杨府的福安认得是杨荣来了,便赶忙相迎:杨先生先里面请,我这便去告知老爷。”杨荣赶忙说道:“不必了,这几个侍从在外恭候,我与解学士径直去找你家老爷。”福安应道:“是。”于是朱棣与杨荣便入了西杨府。
未近梅树,未见梅花,便有梅香阵阵袭来,朱棣、杨荣二人顺着梅香走去,那梅园终于呈现在二人眼前。那梅园共有三色,红梅花、白梅花、宫粉梅,交错而生,此时梅花开得正盛,远远望去如霞似霭,宛若人间仙境。那梅香越来越浓,走近梅园,二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那梅香沁心入脾,二人顿觉心旷神怡。朱棣不禁吟叹:“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突然那梅园中传来女子的说笑声:“梅英姐姐,你看那一树梅花开得多好?‘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朱棣笑着看了看杨荣,“这般巧!与朕吟了同一阙词。”朱棣向梅园中望去,梅园深处,花丛之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白袄白裙,淡粉色衣衫,还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与这梅园甚为相配,只见其侧影便清丽得让人身心舒畅,朱棣扭头问杨荣:“那是士奇的女儿?”杨荣见是如愿在梅园中嬉戏,便答道:“陛下,那是士奇的小表妹,姓柳,闺名如愿。”“这般小的表妹?”“士奇继父的外甥女,这小姑娘的母亲是他家老太爷的老来女。”朱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时,梅园中的如愿见到了杨荣,便走过来施礼,“杨先生万福!杨先生可算是来了,哥哥早就盼着先生来府上品茗。这位是?”朱棣细看这小姑娘,心中一惊,不待杨荣说话,便答道:“在下解缙。”如愿听闻是解缙,赶忙施礼,“解学士万福,早便听闻学士有大才,今日得见,不甚荣幸。”朱棣笑着问道:“你如何听闻?”“如愿在年幼时便听闻,一商贾在自家门前写上一副对联,上联曰:‘闲人免进’,下联曰:‘盗者休来’。解税官想进商贾家,只得请解学士帮忙,于是解学士大笔一挥,在门联左右各添三字,遂变为‘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休来道者来’。”朱棣大笑着赞道:“原来如愿姑娘还是才学之辈。”“如愿识得这几个字哪里能与解学士相提?听闻陛下已差解学士主持编纂《永乐大典》?”朱棣点点头,“正是。”“早就听哥哥说我朝永乐皇帝文韬武略、英武非凡,乃是天下一代雄主。”朱棣听闻这小姑娘在夸赞自己,心中大悦,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如愿姑娘是如何看待咱们圣上的?”“如愿怎敢妄评当今圣上?”“在下只是想听听在你们小女子眼中,圣上的政令是否能让我大明国泰民安。”如愿笑笑略作思索,缓缓说道:“那就从解学士主持编纂的《永乐大典》说起。陛下所修的《永乐大典》,汇集上自先秦、下迄明初的万千余种古书典籍,将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医术、阴阳、占卜、释庄、道经、工技、农艺等分门别类收入到书中,齐政治而同风俗,序百王之传,总历代之典,乃是一统之制作。若能修成此书,真可谓‘为往圣继绝学’,永乐皇帝勤于政事,忌奢尚简,重农务实,体恤百姓。如今我大明四海升平,陛下修文治典,促文化之昌盛,盛世修书,明君修典正是如此。如此看来,当今圣上文韬武略、盖世英主之称绝非虚名。如今解学士、杨先生与哥哥皆为陛下所倚重,恰好可以一展才学与抱负,辅佐明君治理江山,‘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让咱们圣上‘为生民请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朱棣听过此话,心中万分高兴,捋了捋胡须大笑起来。
此时杨士奇已走出来问道:“如愿在与谁讲话?”说着杨士奇已走到近前,杨士奇见到了朱棣,惊讶之余赶紧施礼参拜,“不知陛下屈尊前来,臣迎驾来迟,陛下恕罪。”如愿听闻是陛下,吓得也随着哥哥施礼参拜。朱棣大笑着,“快请起。今日上元佳节,朕与勉仁来你府上品茗赏梅来了。‘有雪先相访,无花不作期。斗醲干酿酒,夸妙细吟诗。’”杨士奇赶忙说道:“陛下屈尊,真乃微臣之幸。”朱棣看了一眼如愿,问道:“你这表妹年方几何?”杨士奇答道:“去岁腊月十二刚满十五岁,待今岁上巳节行及笄之礼。”朱棣又是一惊,“你这表妹着实了得,不但才学出众,还懂得国家大事,真不像是十五岁的小女子,士奇好生会调教。待今岁上巳节,如愿的及笄之礼,朕遣王贵妃来你府中做正宾,再遣宫中乐师来做乐者如何?”
上巳节便是女儿节,每年的三月初三,年满十五岁的女子便要行笄礼。笄礼需有正宾,那正宾需是有德才的女性方可担得起,笄礼当日正宾为笄者加笄,表明笄者已成年。朱棣说要遣王贵妃为如愿加笄,那是何等的荣耀,于是士奇与如愿忙跪地谢恩,士奇说道:“陛下如此皇恩,臣与如愿不甚荣耀,谢陛下隆恩。”朱棣赶忙搀扶士奇,“快平身,快平身。士奇,你这梅园果然如人间仙境,再有清茗为伴,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陛下屈尊来此,臣这府上蓬荜生辉,能与陛下品茗赏梅,乃臣此生大幸。陛下快去屋中先暖暖身子,臣这便去备茶。”
这日夜里,待鳌山灯会结束后,秀萍匆匆跑到韦凤娘房中,韦凤娘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秀萍答道:“今日咱宫里一个叫金雀的宫婢不断作呕,汉王殿下居然亲自召来太医为她瞧病。奴婢觉得异常,便去问了娄权,娄权说去岁冬日,汉王殿下喝醉了,宠幸了那金雀,如今金雀有孕了。”韦凤娘惊得站起身来,“殿下现在在哪?”“殿下带金雀去了书房,听闻殿下又请来戴太医了,戴太医切过脉,说是……”韦凤娘赶忙问道:“戴太医说什么?你快说呀。”“戴太医说金雀怀的是皇孙。”韦凤娘听了此话直奔朱高煦书房跑去。
韦凤娘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见金雀正坐在桌前,韦凤娘快步走上前去,冲着金雀的脸一巴掌打下去,“贱婢,竟敢勾搭汉王殿下,来人,将金雀拉到乐安堂去。”朱高煦大喊道:“放肆,她怀了龙孙,岂能去乐安堂?娄权,去禀告母后,本王要纳妾。”韦凤娘大喊道:“殿下若纳她,妾便撞死在长春宫。”秀萍见此情状赶忙走到朱高煦身前,“汉王殿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金雀与她腹中的孩子,而是殿下的大业。东宫一片祥和,咱们长春宫若是因为此事鸡犬不宁,殿下会失宠于陛下的。”朱高煦沉默着,娄权也赶忙相劝:“殿下,秀萍的话有理。在陛下眼中,殿下知礼明事,可别因为这金雀坏了咱们的大事。”金雀赶忙跪倒在地,“殿下,妾卑贱,去乐安堂无妨,只是孩子无辜,能否让金雀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殿下现在把金雀逐出宫去都可以,金雀出宫后,愿独自抚养孩子长大。”韦凤娘大喝一声:“妄想,做了如此无耻之事,还想一走了之,娄权,把她押去乐安堂。”朱高煦怒喊道:“谁敢?”朱高煦心乱如麻,思索了一会说道:“金雀怀了本王的子嗣,不能去乐安堂。东宫频添子嗣,可本宫还只有世子一个儿子。”秀萍见此情状,赶忙说道:“既然殿下舍不得孩子,那便让汉王妃来安排,把这金雀先养在长春宫,待她诞下皇孙,留下皇孙,再处置金雀。”朱高煦思索了一会说道:“也好。”
韦凤娘回到房中,回身打了秀萍一巴掌,“方才为何要替那贱婢求情?为何要答应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秀萍赶忙跪倒在地,“汉王妃息怒,奴婢这是为了汉王妃啊,再怎么说金雀怀的是皇孙,若将她押到乐安堂,伤了皇孙,让陛下与皇后娘娘知晓,定要迁怒于汉王妃的。奴婢与汉王妃一同长大,怎可不为汉王妃着想?再说方才汉王殿下对金雀与她腹中之子那般不舍,若汉王妃执意不留情面,恐怕伤了夫妻之情啊。”韦凤娘听了此话,扶起了秀萍,秀萍起身说道:“待金雀诞下皇孙,汉王妃把金雀罚去浣衣局做苦力,那留下的皇孙,汉王妃若不愿善待,那谁能奈何得了?汉王妃何不忍这一时?”韦凤娘皱着双眉,咬着牙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