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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杨士奇梅下受琴诗 表兄妹杨府话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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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永乐三年正月初一,正旦大朝之后,朱棣还是照例在华盖殿宴请皇亲与重臣。如愿便在西杨府等待着表哥回府,都快戌时了还不见杨士奇回府,如愿便在府门前等候。

    晚宴过后,杨士奇回府,醉意颇浓。如愿见表哥的车辇回来了,便迎上前去,扶表哥走下车辇回到房中,如愿见表哥醉意这般浓,便伺候士奇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在士奇身上。如愿看着睡去的表哥,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

    那年冬日,如愿刚刚几岁,杨士奇抱着如愿来到梅树之下,杨士奇坐在梅树之下,三岁的如愿伏在了士奇的膝上,说道:“哥哥昨日教如愿背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如愿已经背熟了。”“那好,哥哥给你打着音律,你来背给哥哥听。”杨士奇说完,在地上拿起了一块石头,轻轻敲了七下,如愿跟着背道:“巴山楚水凄凉地,”杨士奇满意一笑,又敲了七下,如愿接着背道:“二十三年弃置身。”紧接着,如愿跟着表哥敲打的音律背出了后边的诗句:“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士奇满意地摸着如愿的头,“我如愿果然聪明。”如愿抬起头问道:“哥哥,你近些时日都皱着眉,定是心中不开怀,昨日哥哥教我这首诗的时候说,沉了的船旁边有千帆经过,病了的树前面会有万木争春。如愿知道哥哥现在过得不如愿,可是没有关系,不论哥哥什么样子,如愿都与哥哥最亲。”杨士奇脸上现出了一丝欣慰,“哥哥永远记得你的话,哥哥现在过得确实不如愿,哥哥这个年纪了,仕途不顺不说,连媳妇都没娶上。”杨士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哥哥会好好努力,日后,哥哥会有自己的好前程,哥哥会到京师去,哥哥会有自己的府宅,到时候哥哥把如愿接到哥哥的府中,把你养大,用心疼你护你,待你长大了,给你找个好郎君,让你幸福终老。”如愿抱住杨士奇的手臂,“如愿等着那一天,不过即使哥哥没有去京师,没有自己的府宅也没关系,不管哥哥日后是位高权重还是穷困潦倒,如愿都一样喜欢哥哥,若是哥哥穷困潦倒,待如愿长大了就侍奉哥哥终老,若哥哥还是娶不上媳妇,待如愿长大了,就给哥哥当媳妇好不好?”杨士奇被如愿这孩子的童言无忌逗笑了,不禁将如愿抱在怀中说道:“好啊,还是哥哥的如愿最贴心。”

    接着杨士奇在梅树下又教如愿背起了诗,过了一会,只听玉梅在远处喊道:“士奇,如愿,快来用膳了。”士奇说道:“如愿,时候不早了,咱们用膳去,待明日,哥哥将琴抱到梅树下,教你抚琴如何?”“甚好,哥哥昨日弹得那首《水调歌头》真好听,哥哥教我好不好?”“好,咱们先去用膳。”

    第二日,杨士奇抱着琴,带着如愿又来到了梅树下,士奇边轻轻抚弄着琴弦边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士奇吟完了这首《水调歌头》,问道:“如愿可知道,苏东坡为何要填这首词?”“因为苏东坡想念他的弟弟子由。”杨士奇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如愿如何知道的?”“那词中写得清楚,‘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杨士奇停下抚弄琴弦的双手,满意地笑了,“如愿真聪明。”如愿用手胡乱拨弄着琴弦,“哥哥快教我抚琴,待我学会了抚琴,想念哥哥时,便抚这首《水调歌头》。”士奇笑着应道:“好。”

    在罗家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后来,士奇与严绣成了亲,再后来,士奇去了京师,在杨士奇临行之时,罗家都来相送,柳如愿走上前去,扯着杨士奇的衣袖说道:“哥哥,苏东坡想念子由之时,便作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哥哥若是想念如愿了,便也抚一曲《水调歌头》,虽然远隔万水千山,如愿也一定能用心听得到。”士奇含着热泪应道:“好,待哥哥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便接你们去京城。”杨士奇抚了抚如愿的头便含着泪转身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如愿回忆着年幼时的情景,不禁笑了。如愿看着杨士奇的面庞,突然发现睡去的杨士奇竟然紧皱着双眉,便伸出手来将表哥的眉头抚平,不想杨士奇却缓缓睁开了双眼,如愿赶忙问道:“如愿将哥哥弄醒了?”杨士奇睁开迷离的双眼,问道:“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上朝了?”杨士奇说完,便要起身,如愿赶忙扶着士奇说道:“哥哥你喝醉了,现在是亥时。”杨士奇半醉着躺在床上,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如愿答道:“母亲说今日宫中宴饮,哥哥可能会喝醉,让我晚些睡,待哥哥睡着了我再回房。”如愿见表哥还是皱着双眉,便问道:“哥哥心中不开怀,可是有什么心事?”“你怎么知道?”如愿一边抚平士奇的双眉一边说道:“哥哥不开怀的时候会不由得皱起眉的。如愿小的时候,哥哥过得不如愿,所以经常皱着眉,可如今哥哥已经贵为大明首辅,为何还是不开怀呢?”杨士奇一笑,“人到什么时候都会碰到不顺心的事情。”“哥哥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呢?”“朝堂上的事儿,小孩子不懂。”“哥哥定是为汉王不断构陷太子的事忧心,如愿看得出,因为如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杨士奇微微一笑,“是啊,时间过得真是飞快,转眼间我的如愿已经长大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哥哥说过,待日后,哥哥会有自己的好前程,哥哥会到京师去,哥哥会有自己的府宅,到时候哥哥把如愿接到府中,把你养大,用心疼你护你,待你长大了,给你找个好郎君,让你幸福终老。如今我的如愿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愿思索了一番答道:“‘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哥哥去帮我找一个这样的郎君吧。”杨士奇笑了笑,“你是不是叫罗敷?”如愿俏皮一笑,“‘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我是杨府的好女,我叫如愿。哥哥若是找不到这样的郎君给如愿,如愿就在西杨府不走了。正好我倒不急着嫁人,若是嫁了人,等哪日哥哥再喝醉了,谁来照顾哥哥?我嫁人也可以,那我必会为哥哥寻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做我的嫂子来照顾你,否则我怎会放心得下哥哥?”士奇听闻,笑笑说道:“哥哥年纪大了,年轻貌美的姑娘若嫁与我,岂不误了人家姑娘?”“哥哥此言差矣,那宋朝的张子野,八十高龄了,还娶了个十八岁的美妾呢。他自己都说:‘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杨士奇大笑,拂了一下如愿的脸庞,“傻丫头,这你也知道。可那苏东坡是如何戏谑张子野的?我若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说不定解学士他们也要效苏东坡吟诗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提到苏东坡,如愿问道:“哥哥离开德安这些年,可曾想念如愿,有没有抚那曲《水调歌头》?”“有啊,相隔万水千山,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那曲子无数次传入了我的梦中,我在梦中看见哥哥有了自己的府宅,实现了自己的抱负,他已名扬天下,就如苏东坡一般,可哥哥还会想念起如愿,不时弹起那首《水调歌头》,哥哥,如愿梦中见到的可是真的?”士奇点点头,“不错,我的确思时常弹起《水调歌头》,思念着我的如愿。”如愿接着说道:“如愿在梦中还见到,哥哥每次出门都有万千少女与妇人争相来一睹哥哥的风采,正如苏东坡诗中所说:‘旋抹红妆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篱门。相排踏破茜罗裙。’这些可也是真的?”士奇不由得笑了,“倒不曾见到少女与妇人旋抹红妆,为了看我而踏破了茜罗裙。”“可是哥哥的风采不亚于苏东坡,怎么会没有……”如愿还没说完,便听罗玉梅在门外喊道:“如愿,你哥哥睡了没有?”如愿赶忙对着门外喊道:“母亲,哥哥睡了,我这便来。”如愿向杨士奇摆摆手,悄声说道:“哥哥快些睡,如愿回房了,不然母亲会责怪我打扰哥哥歇息的。”杨士奇笑着点点头,如愿便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