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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回到文华殿,朱高炽问道:“先生匆匆跟出去,可是觉出了什么异常?”杨士奇看了看朱高炽,思索了一会,开口问道:“不知殿下这几日宿在哪房?”朱高炽楞了一下,答道:“本宫这些时日都宿在王选侍房中。”“殿下可中意那王选侍?”朱高炽迟疑了一下,“王选侍算是才貌双全,是王才人同父的妹妹,本宫先是中意于王才人的,前些时日,黄公公对本宫说,专房之宠不利东宫和睦,让本宫雨露均沾,还说王选侍与王才人乃是同根之生,王才人已有孕,而王选侍若迟迟不承宠,岂不让她姐妹生疏了。本宫觉得黄公公言之有理,便去了王选侍房中。可谁知自那以后,本宫便总是忍不住去她房中。”杨士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戴太医说殿下身上有迷情散的香气。”朱高炽听了此话大惊失色,“迷情散?那不是催情药物?宫中可是禁用这等媚药的,王选侍怎么会?”李崇在一旁听到这些,焦急地说道:“这王选侍简直大胆,论罪当罚去乐安堂的。”朱高炽沉默了一会说道:“算了,本宫从今日起不去她房中便是了。此事就不要声张了,不然那乐安堂可是大明的冷宫,何苦累得她在那里凄冷度过此生。”杨士奇说道:“殿下仁厚,怕毁了王选侍后半生才不声张此事,可殿下怎么不想想,王选侍哪里来的迷情散?若单单是为了争宠还好,可若是有人幕后操纵要害殿下呢?”朱高炽思索了一会转身吩咐李崇:“秘密查一下,切不要伤了王选侍性命,本宫觉得王选侍不是存心害本宫的。”李崇点了点头。
李崇并没有将迷情散之事声张,只是悄悄将此事告诉了张若兰。李崇除了忠心于朱高炽以外,还衷心于张若兰,当年张若兰刚嫁入燕王府时,李崇在燕王府只是个做杂活的,因为年纪轻人又老实,便经常被人欺负,那年冬日,寒冷异常,李崇每日还要在院中劈柴,双手已经龟裂,一日恰逢张若兰为朱棣、徐令仪备膳,见到浑身发抖,手已龟裂的李崇,张若兰见其甚是可怜,就把他安排在了世子朱高炽身边伺候,李崇尽心伺候,高炽又仁爱,李崇从那以后便不再受人欺凌,对张若兰自然是感恩戴德。所以像迷情散这等大事,李崇定是会禀报张若兰的。张若兰听了此事,忧心忡忡,“杨先生所言极是,王选侍哪里来的迷情散,是不是有人幕后指使要害殿下呢?”李崇说道:“娘娘别急,咱们先探查一下再做打算。”
过了些时日,李崇匆忙跑到张若兰房中,“娘娘,打探清楚了,那迷情散是汉王妃命黄俨转交给王选侍的。”张若兰大惊失色,“王选侍如何会与汉王妃有瓜葛?若是汉王妃指使,那便不是争宠这么简单了。用迷情散来伤殿下的身子,这汉王妃手段好毒。”李崇皱起双眉说道:“最没办法的是咱们太子殿下心软,前几日王选侍又去找殿下,不知是殿下念旧情还是那迷情散的功效,这几日又都是宿在王选侍房中的,如此下去会伤了殿下的身。还有那迷情散中有一味麝香,若是沾到太子殿下身上,殿下再到别的侍妾房中,那东宫的子嗣岂不危险?”张若兰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可殿下不让声张,咱们也不好硬要告到父皇母后那去。殿下太仁厚了,明知汉王夫妇害他,确如此忍让。殿下不只是不忍害了王选侍,还是怕伤了手足之情。既然如此,咱们来帮帮殿下吧。”李崇急忙问道:“咱们如何来帮殿下?”“王才人有孕,不能侍寝,王选侍用催情媚药,殿下必要远离。若能找到殿下中意的女子,殿下便自然不去王选侍房中了。此时此刻,放眼望去,咱东宫还能入得殿下之眼的,还有一人。”“娘娘是说郭才人?”张若兰摇摇头,“郭才人为人本宫不了解,本宫说的是海棠,海棠为人老实善良,太子殿下中意多时,在燕王府的时候,本宫也答应给海棠找一个好人家,如今海棠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既然如此,本宫去禀告父皇母后,纳海棠为太子才人。”李崇说道:“娘娘是想让海棠拴住太子殿下的心,太子便自然不去王选侍房中了,这海棠又是咱自己的人,若成了太子才人,对咱们自然是有利的。再者说,如此一来,海棠也有了好归宿。”张若兰点了点头。
李海棠顺利成为了太子才人,张若兰选了位叫琼枝的宫女侍奉着海棠,朱高炽自然不再去王静娈的房中。李海棠得了朱高炽的盛宠,不久便有孕了。
听闻海棠有孕,王玉竹赶忙来到慈庆宫道贺,道贺完毕,玉竹来到了若兰房中,见若兰呆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玉竹走上前去,柔声说道:“若兰好似心中泛出了几丝哀伤。”若兰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太子殿下听闻海棠有孕,欣喜异常。几年前,太子殿下,也曾如此欣喜过,那时还是在咱们燕王府,殿下还是世子,只是如今……”玉竹挽住若兰的手,“那当初何以那般大度?”若兰叹了口气,“嫁与帝王之家,如之奈何?殿下日后定会美妾如云,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海棠。海棠老实善良,太子又中意,我也只好成全。再说,汉王妃一再生事,如今又有王选侍为虎作伥,我一人势单力孤,无人帮衬如何能行?”
听到此处,玉竹心中也伤怀起来,脸上露出了几丝忧伤,“如今陛下也有了诸多美妾相伴,尤其是那几位朝鲜的妃嫔,真是既美丽又娴雅,连本宫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别说陛下了。若有来生,愿你我都嫁与普通人家,只这一夫一妻,再生上一儿一女,即便清贫,却也如意。”若兰笑了笑,“恐怕到那时又是另一番烦恼。‘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我既已嫁与皇家,就且好生自行开解吧。娘娘方才说那些朝鲜妃嫔美艳,可娘娘忘了自己才是这后宫最美的娘娘。再加上娘娘如仙子般的曼妙舞姿,谁人能敌呢?我若也能如王才人一般舞上一段《归风送远》该有多好?日后若我能诞下一位郡主,请贵妃娘娘教她跳舞可好?娘娘的白纻舞连父皇都如痴若醉。”玉竹笑笑,“我知道你介怀静姝、静娈姐妹,这些时日,太子的确冷落了你,何必等到诞下郡主?我教你跳舞如何?这宫中长夜漫漫,你我若能一同起舞度过,还真是好呢。”“我?我也可以跳舞?我自小家中贫寒,只能与父亲习诗书,哪里能学得跳舞?我舞不好的。”“如何不能?‘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动于衷,如何不能舞?女子若能舞与自己所爱之人,实乃人生幸事。”
听了玉竹这番话,若兰脸上露出一丝憧憬,“若真能如此,待我学会了白纻舞,我便也能一袭白纻舞衣,用那挥洒自如的长袖绾住郎君的心了。”玉竹笑着转头吩咐:“郁离,快回咱们长乐宫拿两件白纻舞衣来。”郁离应声而去了。玉竹接着说道:“技艺好学,但真情难得,舞与所爱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情动于衷,凭你对太子的真心,定能舞好。”
过了一会,郁离拿来两件白纻舞衣,玉竹将其中一件递与若兰,“咱们换上这舞衣,去园中,本宫教你跳白纻舞。”若兰笑着接过舞衣,谢过玉竹。二人一边换着舞衣,一边说笑着:“若能舞及贵妃娘娘十分之一二,便能得太子殿下之心了。”“能舞与此生最爱,定是舞得最好的。若兰一定能舞好。”二人说话间,已是换好了舞衣,于是玉竹便教若兰如何起舞。
转眼间端午节便到了,朱棣在华盖殿设宴款待王公贵戚。宫宴结束之后,待微醺的杨士奇回到府中来,已是天黑。杨士奇欲去书房找些东西,便径直走向书房,不待入得书房,便闻到了淡淡的艾香,走进书房一看,这书房却与往常不一样了,书桌前竟然挂上了轻纱帷幔,借着夜晚的微风,轻纱飘扬,那淡淡的艾香便是从帷幔中飘出的,此情此景,真是美妙至极,士奇透过帷幔,隐隐看见了一婀娜的女子在焚烧艾草,帷幔中的女子听见脚步声,便走了过来。那女子纤纤玉手缓缓掀开帷幔,士奇看去,正是如愿。帷幔飘飘,艾香缭绕,加之如愿的嫣然一笑,此情此景让微醺的士奇仿佛置身仙境,“哥哥回来了?我替哥哥更衣。”半晌,杨士奇才回过神来,知是如愿在与自己说话,却不知如愿说了什么。如愿一边替表哥更衣一边说道:“端午时节蚊虫最多,如愿将哥哥的书房挂上帷幔,再将去岁风干的艾草焚烧些,哥哥读书之时,就免了蚊虫烦扰了。今日端午,梅英姐姐带着如愿与母亲又去山中采来了艾草,到明岁端午,便又可焚艾驱蚊了。”士奇说道:“如愿有心了。”二人说话间如愿已为士奇换好了衣衫,如愿接着说道:“看哥哥今日微醺,就别读书了吧?坐下尝尝如愿给哥哥冲的清茶。”如愿便拉着士奇的手来到书桌前,端上了自己冲好的清茶,士奇饮了茶说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长大了呢?也是长大了,明岁你便十五了,待及笄之后,哥哥是不是得给你寻婆家嫁人了?”“我才不用,去了婆家谁给我讲史听?别处哪里还有哥哥这般疼我?我哪也不去,就在哥哥身边。”杨士奇一笑,“好,你就在哥哥身边,时候不早了,快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