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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皇子奔丧遇谋臣 朱元璋参禅得美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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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凤娘受了朱棣斥责,本就颇为不悦,闻听张若兰有孕心中更是不快。韦凤娘在房中问道:“郡王,那道衍和尚是谁呀?怎么一个和尚还懂医术?仅凭悬丝诊脉就能知道腹中是男是女,这般能耐,不是只有宫中的御医戴原礼才有?”朱高煦边擦拭着手中的佩剑边答道:“你可别小看道衍先生,道衍先生是父王的主录僧,父王说道衍先生乃天下第一奇才。他佛法、儒道、天文、阴阳、兵法、医术无一不精。”韦凤娘凑上前去,“道衍先生是如何做了父王的主录僧的?”朱高煦放下手中的佩剑,说道:“那还是洪武十五年的时候,咱们的皇奶奶,也就是马皇后仙逝。皇爷爷与皇奶奶可是患难夫妻,皇爷爷对皇奶奶的感情自是非比寻常的,当年皇爷爷贫贱之时,被囚禁在空室,不得饮食,皇奶奶便将刚刚烙好的饼揣在怀中偷偷送给皇爷爷吃,那滚烫的饼将皇奶奶胸脯的肉都烫伤了。皇爷爷打天下之时,皇奶奶还曾将自己的首饰细软变卖成钱财,犒赏军士。待皇奶奶做了大明皇后,又母仪天下、和睦六宫。皇奶奶仙逝,皇爷爷简直痛不欲生。”“皇奶奶仙逝,父王必是快马加鞭去南京奔丧了?”朱高煦点点头,“正是,礼部官员选定了皇奶奶入葬的日期是那年九月二十四。可谁知那日雷雨交加,眼看着下葬的吉时将过,却迟迟不能起灵。皇爷爷盛怒之下,下令处死那帮礼部官员。可僧录司左善世宗泐法师却吟了一首诗:‘雨落天垂泪,雷鸣地举哀。西方诸佛子,齐送马如来。’皇爷爷听得此诗,知道那日雷雨交加,乃是天地齐哀,这才消了怒气。”韦凤娘不禁赞道:“那宗泐法师果然厉害,如此一来,宗泐法师定是备受皇爷爷器重。”朱高煦点点头,接着说道:“紧接着,宗泐法师挑了二十几位得道高僧侍诸王,为皇奶奶诵经荐福,那道衍先生便在其中,正巧道衍先生做了父王的主录僧。那道衍先生见了父王第一面便说要送父王一顶‘白帽子’戴。”韦凤娘面露不解之色,“送什么‘白帽子’戴?”朱高煦神秘一笑,“父王乃是藩王,‘王’字之上戴上一顶‘白’字之帽,念什么?”韦凤娘大惊,“念‘皇’,这道衍和尚鼓动父王造反呀?”“妇道人家,见识短,什么造反,那叫继承大统。父王虽排行老四,可太子与秦王皆早逝,如今皇子当中,除了晋王,父王最长,那晋王近两年又是病病殃殃的,说不定哪日便殁了。碽妃当年饮鸩而亡,父王已是嫡出。我大明储君立长立嫡,皇爷爷虽然立了已故太子的儿子为皇太孙,可那朱允炆哪里有父王的威望?”韦凤娘惊问道:“听传闻说父王生母并非马皇后,而是碽妃,原来传闻都是真的?”朱高煦“嘘”了一声,“记住,咱们的皇奶奶是高贵的马皇后,不是什么卑贱的碽妃。”韦凤娘点点头,“如此说来,若父王能承大统,咱们岂不富贵至极?”朱高煦得意地对韦凤娘笑了,韦凤娘却生出几分忧愁,“不好,父王若承大统,咱大明储君立长立嫡,岂不是便宜了那跛子与张若兰那贱妇?”朱高煦冷笑一声,“那可未必,我与大哥相比,从小父王便更疼爱我。父王乃是戎马之人,怎会喜欢那文绉绉的世子?父王可是说过的,我最像他。”韦凤娘面露喜色,“那咱们可要着力讨好父王,若是真有此等好事,妾岂不早晚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朱高煦又是得意一笑,“不得声张。”韦凤娘点了点头,“郡王放心,妾明白。”

    这日晚膳过后,因冯月珍身体不适,张若兰亲手熬好了药并端在手中,带着国香、海棠向冯月珍房中走去,经过王府花园时,远远看见朱高炽正带着李崇在王府花园练射术。只见李崇递上一支箭,高炽左手持弓,右手用力一拉弓弦,弓便如满,一声清响,那箭正中靶心。接着又是一箭射过去,此箭将第一箭的箭杆分作两半。海棠忍不住拍手赞道:“好箭法!”高炽正待射第三箭,忽听有女子赞叹,回头看见了三人,朱高炽赶忙走到张若兰面前,说道:“若兰有孕在身,这熬药送药的事儿,让旁人去做便好。”若兰笑笑说道:“侍奉冯奶奶,为父王分忧,为夫君分忧,岂可让旁人去做?别担忧妾与腹中世孙,妾自有分寸。”高炽说道:“那这药便由我去送,你有孕在身,不可如此操劳。”若兰将药递给国香,掏出罗帕边拭去高炽额头的汗水边说道:“世子的射术又精湛了。”海棠听世子妃如此说又不禁跟着赞道:“是啊,海棠从没见过如此精湛的射术,两箭都中靶心不说,第二箭还将第一箭分作两半。”李崇脸上露出几分得意,“这算什么?世子的射术乃是一绝,咱们世子闭着眼睛都能射下来天空的飞鸟。”李崇话音刚落,几人头上便飞来一只鸟,高炽抬头看着飞鸟,待那鸟儿飞回了王府花园一棵树的巢中,高炽说道:“飞鸟虽小,也是性命,用箭靶子练射术便好。”说完,高炽将弓递给李崇,又将国香手中的药拿过来说道:“飞鸟都还巢了,时候不早了,我去送药。李崇,把弓箭都收了吧。国香、海棠,伺候世子妃先回房歇息。”高炽吩咐完,对若兰一笑,便端着药转身跛着走了。

    高炽端着药向冯月珍房中走去,途径朱棣的书房,忽听见朱棣正吟朱敦儒的《鹧鸪天》:“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高炽敲了敲门,“父王。”朱棣应道:“是高炽啊,进来。”高炽推开房门,说道:“听见父王在书房吟这阙词的语调甚为伤怀,高炽不放心,进来看看。”朱棣见高炽手中拿着药碗,便问道:“父王没事。你去送药?”“是,儿臣见若兰辛苦,叫她先回房休息了。”高炽此时已走近了朱棣,见书桌上摆着一幅画像,朱棣也低头看了看画像,叹了口气,说道:“父王没事,你去送药便好,再迟一会,你冯奶奶便睡下了。”高炽赶忙应道:“是,父王早些歇息,高炽这便去。”

    朱高炽端着药来到冯月珍房中,“冯奶奶,若兰将药熬好了,孙儿伺候冯奶奶进药。”冯月珍赶忙接过药碗,说道:“若兰身怀六甲,怎么还让她操劳?还有你高炽,日夜秉烛苦读,精炼射术,也要注意身子才好。”高炽笑笑,“劳冯奶奶挂心了,孙儿身子好得很,只是冯奶奶这几年身子都不好,孙儿甚是不放心呢。”冯月珍抚摸着高炽的头,“高炽就是孝顺,不必挂怀冯奶奶,年纪大了都是这样的。你父王可睡下了?”高炽摇摇头,“方才去父王书房,见父王对着一幅画像发呆。”冯月珍问道:“那画中可是位貌美女子?穿着白衣白裙,淡粉色比甲,手中还拈着一束梅花?”“正是,那女子可是?”冯月珍点点头,“正是,你的奶奶,碽妃娘娘。”朱高炽不禁感叹:“原来孙儿还不明白,既然皇爷爷知道奶奶是蒙古族女子,就应料到此生会负了她,为何当初还要执意纳她为妾,今日见了那画像终于明白,奶奶在画中嫣然一笑,都能倾倒整个大明,如何不让皇爷爷动情?”冯月珍叹了口气,“让冯奶奶来告诉你……”于是冯月珍将朱元璋与碽妃的故事告诉了朱高炽。

    那是元至正十九年,各地农民军纷纷起义,欲推翻元朝统治,此时朱元璋因战功赫赫,已被奉为吴国公。一日,朱元璋去应天郊外的寺庙参禅,回来路上隐约听见了马头琴声,朱元璋顺着乐声走过去,待行到一座拱桥之上,便见溪边有一蒙古族女子翩翩起舞,旁边一蒙古少年拉马头琴伴奏。此女子清新俊雅,婉丽柔美,远远看去便足见其闭月之姿,那舞姿更是飞燕堪妒,玉环难及。朱元璋在桥上看痴了,一曲过后,只听那少年说道:“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牵马,一会咱们便回家。”那女子便答应了。朱元璋见只剩女子一人在溪边嬉戏,便走了过去,那女子见一陌生汉族男子行将过来,后退了几步,脸上泛起了红晕。朱元璋定睛细看这位蒙古族姑娘,她大概十五六岁,模样俊美得简直人间少有,飘逸之姿简直世间难寻,她身着粉色蒙古长袍,红缎绸腰带,翻檐尖顶帽上,排排珠穗儿垂至香肩,既有初发芙蓉之美,又不乏高贵华美之态。朱元璋不禁开口说道:“姑娘的舞跳得甚好,恐怕月中嫦娥起舞,也便如此了。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羞红脸庞不敢看朱元璋的眼睛,只是柔声答道:“翁吉剌?雅若。”朱元璋爱极了这姑娘娇羞欲滴的模样,继续问道:“刚才那位少年是?”“我的弟弟,巴彦。”沉默了片刻,雅若偷眼向朱元璋看去,见朱元璋相貌不凡,英武非常,心中也暗生情愫。这时朱元璋取下随身佩戴的玉佩,递过去说道:“此玉佩是我贴身之物,赠与姑娘了。”雅若接过玉佩,正欲说话,却听巴彦远远喊道:“姐姐,我回来了,咱们快回家吧。”雅若不舍地说道:“我要回去了。”转身欲走之时,朱元璋拉起雅若的手,说道;“明日此时我还在这儿等你。”雅若脸庞绯红,撤回玉手,娇羞一笑,便跑开了。朱元璋看着雅若远去的背影,粲然一笑。

    朱元璋回到吴国公府,天色已晚,只身回到自己房中,一夜辗转反侧,几乎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处理了军务后便骑马匆匆赶往郊外溪边。一路上朱元璋心神不定,不知雅若会不会如期而至,朱元璋害怕此生再也见不到雅若,于是暗下决心:“若今日再能相见,一定留她在身边,此生好好待她。”朱元璋终于赶到溪边,他把马拴在了较远的一棵树上,慢慢去寻雅若,终于在拱桥之上找到了雅若,只见雅若倚着拱桥的栏杆出神,朱元璋悄悄走到雅若身后,见雅若正在抚摸昨日自己赠与她的玉佩,只是那块玉佩上已结缀上了红色的罗缨。女子若为男子的玉佩结缀罗缨,那此男子必是她心中之人,朱元璋见此情景,心中甚是欢喜,从雅若身后柔声说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雅若一惊,回过身来,后退了几步,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可此时娇羞含笑,更加明艳动人。朱元璋一笑,“已为我的美玉结缀了罗缨,心意昭昭,何故又害羞起来?”朱元璋说着,便挽起了雅若的手。雅若娇羞问道:“还不知公子姓名。”“朱元璋”,雅若心中一惊,“朱元璋?他不是吴国公?”朱元璋笑了笑,“现在挽着你的,正是吴国公朱元璋。”雅若惊住了,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便是战功赫赫的吴国公。雅若还在惊诧当中,朱元璋已开口相问:“你可愿意与我回府?”“可是我的额吉与额吉葛还不知此事。”“我会去你家里提亲。我现有一妻一妾,你若嫁我,我此生定会好好待你。”雅若点了点头,朱元璋见此情状,会心笑了。

    以后的众多天内,朱元璋日日与雅若拱桥相会,也派贴身侍从袁忠去雅若家提了亲。这日朱元璋亲自来到雅若家中,拜见了岳父岳母,留下了聘礼,雅若换上了汉族女子的衣服,朱元璋把雅若扶上了自己的坐骑,拜别了岳父岳母便带雅若回到了吴国公府。来到府中,嫡妻马秀英娴雅大方,好生礼遇这位新来的妹妹。虽没有正式的婚礼,可朱元璋、雅若二人却十分恩爱,第二年的农历四月十七,雅若为朱元璋诞下了四儿子朱棣,马秀英为朱棣找了个奶娘名叫冯月珍,她与雅若十分投缘,两人感情甚是要好,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又过一年,雅若又为朱元璋诞下了五儿子朱橚。嫡妻马秀英无子,前三子都是朱元璋之妾李素娥所生,因当时战乱,这五个儿子那时还没有自己的名字,一并被称呼自己的小名: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雅若甚是疼爱自己的两个儿子,亲切地唤他们四儿、五儿。直到朱元璋于应天称帝,改应天为南京,国号大明,年号洪武,朱元璋才为自己的儿子们分别取了名字:朱标、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只是诸将皆封公侯,妻妾皆列后妃,雅若却没有名分。只因当时元朝统治虽被推翻,但北元势力犹在,而雅若又是蒙古族女子,若受封明宫妃嫔,只怕影响民心所向。朝臣也一再上奏朱元璋,处死蒙古族女翁吉剌氏,以稳天下民心。

    紧接着,雅若便去求皇后马秀英收留了朱棣、朱橚,为朱棣、朱橚谋得了嫡出身份,便在喈凤宫泰然赴死了。

    冯月珍诉说着碽妃生前种种,声音已经哽咽了:“碽妃走得那般决然,又是那般不舍,可是我知道她对自己的决定无怨无悔,因为只有她去了,你父王与五皇叔才有嫡出的身份,他们才能平安长大不受人欺凌。这天底下做母亲的都是如此,为了自己的孩子,性命都舍得。”朱高炽拭去眼角的泪水,“这三十年父王心中的苦,谁能明白。”“你父王心中放不下,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他雄才大略,英武盖世,做藩王的确委屈他了。可是,冯奶奶只盼着你父王与你五皇叔平安度过此生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