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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山道上,偶有虫鸣响起,忽而虚弱忽而嘹亮,从东往南环响不绝。有人脚步稳重,从下至上而来。
山有经可明道,庙有佛可正身。
少阁主停下脚步望着路的尽头,并不知晓山顶的大殿中会有什么。
他赢了遗族嫡系、世家子弟和剑圣亲传,一如他响彻在外的名声一样令人惊叹。他没有可暗藏山川的血脉,也没有赫赫扬名的师门,可他还是赢了。
多么优秀的人,如皓月当空一样夺目。
山道漫漫,少阁主步履轻松地走过,石板路在阴暗中泛着白色,草木也在山风里左右摆头,杂乱堆砌的山石挡着山道之后的景色,而居仙殿越来越近,他此时再回过头已经看不到四方战台了。
居仙殿中藏有能够打开荒灵禁地的秘密,这个秘密多年来令无数大人物食不安寝不稳,他们惦记着、渴望着同时也担忧着,直到今日一切都将被揭开。
居仙殿的面纱被揭开,荒灵禁地的入口被打开,很有可能的是流传多年的零零碎碎的魔族传说也会被揭露出来,这是他如今走在这山道上的意义。
修行一事令人着迷,而作为埋葬了一个修行时代的地方,它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打开荒灵禁地,揭露出上古传说……少阁主虽面色平静,但他的剑眉已经微微上挑,眉宇间透着英气勃发,眼眸也明亮了几分。
山道玩转,从巨石绕过,之后便笔直地同样最顶处的居仙殿,少阁主迈步走去,此时他已经可以把从脚下但居仙殿之间的每一寸土地尽收眼底。
所以,疑惑也就此产生。
居仙殿的烛火开始渐渐能够从窗纸渗透出来,这光亮照亮了半根殿柱,照亮了最后一块儿用来铺路的白石板。
衣衫破旧、灰头土脸的木柯锁紧了眉心,站在最接近大殿的长石上,身躯直挺挺的。
山风又来,压弯了石崖头上的枯草,然后吹动了被木柯推开的那半,一声关门的清响惊动了四方虫鸣,也惊醒了少年的思索。
“哎,有人?”木柯眉头展开后才抬头,看到了一直在望着他的人。
“有人……”少阁主心中一声轻呼,眉心渐渐随着木柯打量他的目光而皱起。他不知道是不是殿前还有一关,那么自己是要打败面前的这个人?
木柯并不知道少阁主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登山成功,他打量对方几番便迈步朝着山下走去,像没看见少阁主一般。
朝我过来了……少阁主的灵气默默聚集,掌心未消散的燥热更甚。能够在这居仙殿前的,怎么样也不会是简单人物,所以他更加警惕。
一步两步,木柯距离少阁主越来越近,但他开始偏离山道,既然不是认识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来意,那么绕过去就好了,他已经拿到了关于钥匙的地图,其他的对他来说不重要,他现在要抓紧时间赶到净身池。
居仙殿在剑阁隐藏多年,今天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天下人对进入荒灵禁地的欲望却不会就此结束,那么得到地图的木柯在下山后将会面对的,就会是那些大势力的追杀。
所以他必须去净身池消除心魔,熄灭业火,才可以恢复自己的修为,才有一丝机会能够躲过那些想要得到地图的人。
不过就算是修为恢复也躲不过去,他也还是有手段可以引起骚动。
“你是接引使吧?带我上山!”
在木柯要绕过去的时候,少阁主忽然开口,用冷冷的语气把木柯从思考中拽回了现实。
“什么?”
“你不是这山上的接引使?”少阁主很纳闷,他一开始的确以为木柯是进入居仙殿的最后一个关卡,可等其走近之后他却没在其身上感受到一丝灵气波动。
木柯呆愣了一会儿,指着鼻尖问:“你认得我?”
“并不。”
“哦。”木柯扭头往山下走。
山道上的少阁主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然后转身往居仙殿走去。
“停停停,你先等等!”
木柯忽然跑了过去,手里捏着一张发黄的旧纸,然后塞到了少阁主手里。
“居仙殿内危险重重,此去一定多加小心,若遇到困阻便打开这张纸卷,若一切顺利将其烧毁就好。”
说罢,木柯屁颠儿屁颠儿地下了山道,只留下了一脸严肃的少阁主,他握紧了手中的纸卷,觉得这肯定是殿中某位桀骜不驯的前辈给的指点,不由得微微欠身朝着木柯的背影鞠了个躬。
暗色渐淡,就像黎明到来的那一刻,而唯一不同的是这散了夜幕的光不似阳光那样温暖,而是愈发变得冰凉起来。
“超级大月亮啊……”木柯抬着头惊呼。
“哟,从来只见登山的,头一次看着个下山的。”
“谁,谁在说话?”
“我啊少年,是我啊。”
“哦,是我啊!早说啊,你好啊我!”
“呵呵,果然聪慧,如此说来看懂了山前碑的就是你了?怪不得没见你上山,有没有兴趣陪老朽下个棋?”
枝繁叶茂的桂树下,银光照亮了那一方棋盘,山河犹在、四季往复。
老人从石凳上站起来,长袍席地,被月光镀了一层银色:“来下盘棋吧,我来帮你测测余生。”
“怎么说?”
“棋路就是你今后走的路,棋风就是你的作风,你的路决定你将去往哪里,你的作风将决定你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木柯想了想点点头:“这样啊,厉害!”
老人捋着胡子微笑,他举起手准备要放下山河棋子,却见木柯已经转身要离开月下桂树了。
“喂喂喂,骚年你走返了!”
“我不会下棋啊。”
“你随意摆几颗子也行啊。”
“那你帮我摆不得了,反正你会预测嘛。”
老人刚要继续说,忽而想到了些什么,而后才开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之后的路?”
“嗯……也没有,是有点想知道的。”
“那为何不愿陪老朽下一盘?”
木柯翻了个白眼:“我干嘛信你说的。”
老人一愣,准备好的说辞被噎在了嗓子眼。
“我干嘛相信我之后的路别人会知道,我走过的才算是我走的路啊,那我走走走……”木柯说些往前大踏步走了过去,然后回过头说,“这才是我走的路嘛。”
“呃……”老人有些糊涂,“小友这是什么意思?”
“我走过的路才是我的路,我没走过的路爱谁谁的,那我的路还需要你去预测吗?”木柯说罢,大摇大摆地朝着山下走去,前往自己心心念念的净身池。
月洒银辉,桂树微摆。
老人眼神朦胧。
“我要做天下第一相师!”很多年前,年轻的老人发下大誓,要通晓过去,勘破如今,掌握未来。
他那个一副算命先生样的师父一脸鄙夷:“算得清改不了不如不算,相得了躲不过不如不相,你以为你算到的是未来,可难说那不是你心里的业障,我们这一行难就难在你算出个未来别人验证不了,你算的了现在人家正在经历,你算的过去已经无法更改,又有何用?”
“可知道前路如何,好歹有个准备!”
“准备就是不准备,不准备也许才是最好的准备,如果你知道你将有两个孩子,那你肯定要买两双小布鞋,可难过的是其中一个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穿不了你的小布鞋,你说难过不难过?”算命先生一边斜着眼看着他,一边摸着眼前一姑娘的手掌。
“姑娘,你这手纹可是绝顶的好啊,将来肯定能有个好夫君,人畜兴旺,健健康康,生个大胖小子。”
姑娘满心欢喜,扔下五个铜子欢快地跑进了巷子。
“看着没,什么叫做算命先生,什么叫做相师?没区别啊,你算的出她的好事那才叫算得好,可你若是算出她三十岁丈夫去世又忍不住告诉她,那她本该三十岁才有的悲伤就提前到现在了啊。”
老人迎着山风叹了口气,头上那轮皎洁的月亮渐渐消失。
“不算了,我不算了!”老人大喝一声,“算得出算不全,算个头!老子要下山,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