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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松下葬剑与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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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生危松,枯松葬剑魂。

    上官沐妍捧起松树旁一抔黝黑的泥土,轻洒在一座小小的坟冢上,飘沙在空中的泥尘,不似黄沙的干涸,反倒充斥着晨露的醉人气息,更夹杂着腐蚀松子的醉香,挥之久久不去。

    “跟着我,实在委屈你了。”

    “是我的错,没有让你大放光彩,反而明珠蒙尘。”

    “望来生,我可化为你手中剑。”

    久久沉默,上官沐妍为自己的配剑洒下了最后一抔土。

    此冢所葬无名,望其来世有名。

    上官沐妍站起身来,并没有拍去膝盖上所沾染的泥土,而是自顾地望向天边的云雾。

    雾里有黄昏,人向黄昏走。

    十年前的一幕一境尽如海市蜃楼,十年前的一人一事尽如过眼云烟。十年前,乙巽讲道于松下,松下所坐弟子四十九人,如今亦如何哉。

    “算算南九岳的脚力,也应该到了乙巽观才是。说好了要教他御剑的,怕是没有机会了。

    “希望,他别怪我食言。”上官沐妍自言自语着,脚步不由得一顿。

    踩着的几颗石子,翻滚着掉下云海,不过瞬息便不见踪影,连那回音都迷在了雾中,不曾走出来。

    “呵,南九岳,其实,我也不会御剑啊!”

    话音落,上官沐妍纵身一跃,如同之前的石子般,坠落在雾中。

    此时,山谷之上,一柄惊鸿掠过,响起一阵破空之声。

    “小子,你要是再扯我衣服,你信不信我把你给丢下去。”乙巽甩甩手,可就是甩不掉南九岳这牛皮糖。

    南九岳低头撇了一眼那渺小如米粒的山川草木,吓得立马收回视线,心跳加速不已,抓住乙巽的手也愈发地用力起来,“道长说的这是哪里话!晚辈第一次坐这飞剑,有点不习惯,我这人一不习惯就想抓东西。”

    “哼,害怕就是害怕,说这么多废话作甚,就你这怂样,还想学御剑之术?”乙巽不屑地看了一眼南九岳那颤颤发抖的双腿,嗤笑道。

    “道长教训地是,教训地是。”南九岳满脸堆笑,心里却是暗暗腹议,问候了这乙巽老头全家。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乙巽放缓了御剑的速度,问道,“你们这段时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沐妍为何一心寻死,勿伤他们呢?你给老夫一一道来。”

    想起现在生死未卜的上官沐妍,南九岳叹了口气,紧攥着乙巽的手也稍稍松了点劲,“这事说来话长,要从那。。。”

    话音未落,一股巨力从屁股上传来,南九岳瞪大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剑身,整个人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往下坠去。

    许久,一阵惊天惨叫才响彻了整条山谷。

    “小子,竟敢拐了沐妍,这就算是给你小小的惩罚。”乙巽抚着短须,冷哼道。

    待到听不见南九岳的怪吼后,乙巽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干枯的手做出各种玄妙无比的手势,一双手如穿云彩蝶,在胸前上下翻转,此时的乙巽身上泛着炽烈无比的水蓝玄光,犹如高悬空中的蓝太阳!

    “借水于天!怒涛兵涌!”乙巽捏起二指,直指天际。

    刹那,天地间风起云涌,或山涧清流,或厨缸蓄水,或松下清茶,一股股水流如同有了生命力般,携浩浩荡荡之势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

    而此时,四周的山林草木如过江之鲫,鱼跃于南九岳眼前,又如庄公所梦,一瞬而过不见踪影,扯开喉咙大喊的南九岳穿过层层云雾,不见乱花渐欲迷人眼,却仿佛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大千世界。

    一个小点在南九岳眼前不断放大,那是一个人。

    南九岳止住了嚎叫,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个人,即使猛烈的山风触动他的泪腺,即使下一刻他可能会葬身石林,可现在的他,还是想要抓住那个人!

    “沐妍!”南九岳大吼一声,抓住上官沐妍的手臂,将她揽进怀里。

    适此时,千百道离弦而至的水流汇聚成一个悬空明湖,接住了正在下落的二人。

    无穷无尽的湖水瞬间倒灌进南九岳的口鼻,慢慢地吞噬着南九岳的意识,即使两人早已被湖水冲散,可他的手还是紧紧攥着,不曾松开。

    就在南九岳变得越来越无力的时候,一道倩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握住了他紧紧攥着的拳头。

    斯人,上官沐妍。

    南九岳盯着上官沐妍斑痕累累的面容,却不觉渗人,那些伤痕在水流中变得扭曲,蜿蜒,像是在舞动,就仿佛她脸上的每一道疤痕都在诉说一段辛酸的过往,一段藏于心底的过往。

    那叫沧海,不做桑田。

    无迹可寻的水流夹杂着上官沐妍的长发,轻拂着南九岳的鬓角,南九岳忽然觉得,若这湖再深一点多好,他便可以这样地看着上官沐妍直到地老天荒。

    南九岳扯了扯嘴角,一把拉过上官沐妍,揽在怀里,轻轻地点绛那片樱唇。

    可他一闭上眼,便入梦中去了。

    “若不是我丢这小子下来,即使为师欲救你,依你的性子,怕还是一心求死吧!”乙巽背负双手,看着那悬空明湖分崩离析,化作千百道水流,各自远去,幽幽地叹道。

    “师尊,徒儿,知错了。”上官沐妍抿着嘴,她原本用以遮住脸颊的黑色帽兜早已被水流冲走,而那张触目惊心的脸颊就这样露在阳光下,沾着几滴还在流淌的水珠。

    上官沐妍低垂眼帘,细声说道,“可是,师兄他们,都走了,仅留我一个人苟活,我实在没有脸面,我实在没有勇气。”

    “师兄他,是为了让我们逃出去,才牺牲自己的!是我对不住师兄。是我。”

    乙巽背对着上官沐妍,叹了口气,“你有错,又********?修道之人,总会遇到坎的。”

    顿了顿,乙巽转过身来,说道,“但,是坎,总会过去的。”许久,他才自言自语,“的确,也有一些人是迈不过去的。”

    “但,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要辜负已去人的意志。”

    一道破空之声从天际传来,一柄泛着异光的飞剑悬停在三人眼前,乙巽一挥袖子,原先还昏死在地上的南九岳便落在了剑身上。

    “既然跨过了这道坎,那就回家吧。”乙巽闭上眼,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