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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皇帝派了马太医为我问脉,据说马太医是宫中医术极佳者。我顿时局促不安,踌躇不知如何是好?玲风这时摇晃着虚弱的身子进来道:“小姐不必惊慌,你且先进去躲着,这儿我来应付。”
“玲风,你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昨日个还好好的,一晚上不见却成了这幅模样。我扶着她着急问道,玲风强忍着笑笑摇头说无碍,“封大夫交代过,这药必须小心谨慎。所以奴婢昨儿个晚上用凉水淋湿了身子,现在身体滚烫,正好蒙混过关。
我眼中泛出泪来,直待玲风在我床上卧好放下帷帐才退到帘后。马太医进来后玲风捏着嘶哑的嗓子说不想给人瞧见这副病态,马太医因而隔着帷帐把脉。
马太医审慎把过脉后起身揖道:“美人身体虚弱,这是气血亏损、寒气入体,需要安心静养方能康复。”
“有劳马太医!”玲风隔帘道,太医再揖退出暖阁,开好方子后代月将其送出荣慧堂。我这才将放下心来,头一关算是混过了。
玲风为了能拖延时日,生生忍着不肯喝药。我本是新人,宫中不认得几个人。先前叶美人偶尔还会过来借名探望,竹轩皆以美人身体不适搪塞,时间一久她也便作了罢。我原知她那样的人不会无端亲近我,大约当初以为我炙手可热,想着借机临近龙颜吧。
皇帝起先还会问及我的状况,时间一久也不再询问,这正合我意,我本就是打算在这宫中孤独终老的。
半月过后,荣慧堂一片冷清,除了玲风、代月、书玉和竹轩,所有宫人都懒惰起来。想想也是,跟着我这样病怏怏的主子如何能有出息?然而皇后毕竟是我姑姑,我虽未得恩宠,却也无人敢怠慢,只是敬而远之。
又几日后我隐隐觉得身体有异,却又拿捏不准,因而问书玉道:“书玉,我上个月月信何时来的?”
“奴婢也不记得,不过似乎有段日子了。”书玉边挑着灯花边说,代月也没注意,玲风忽然惊觉起来,问我道:“小姐,您莫不是?”
我与玉郎当日之事她们几个都是知道的,因而摇头道:“我也不能肯定,算起来却像是那么回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揣测,只为我被困在这冰冷的宫墙之内,只为我不能让太医光明正大诊脉。
“玲风,你是说?”书玉、代月同时将目光移到我小腹上,一脸惊恐道:“小姐,不会是真的吧?您还未侍寝,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好?”
“如果真是这样我便去求他,告诉他我本是有夫之妇,只因不敢违抗皇命才踏入宫中。”我起身踏步到窗前,抬头望着柳月新芽,轻柔的将手敷在小腹之上:“如果真是我和玉郎的孩子,即便拼了命我也要保住他。”
书玉一脸担忧道:“小姐,如果真是那样皇上会放过您吗?他若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您又要怎么答?”书玉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我已顾不了那么多,更需要一个契机逼迫玉郎反抗。
我心中颤栗,却不能将心中的打算说出来,依旧犟嘴道:“左不过为保颜面将我囚禁冷宫,还能怎么样?如今我犯难的是要如何确认,其他的都是后话。”
众人同声叹息,玲风忽而眸光一闪道:“小姐,奴婢倒有个法子。您先等着。”说完她一溜烟去了,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法子是什么。不过这丫头向来灵光,兴许真能想出办法来。
次日晚间玲风领来两个人,隔着纱帘远远站在那儿。玲风介绍说:“美人,这是落青云落太医,专门为您请脉的。”
虽支开了竹轩等人,也知玲风不会害我,但我仍是不敢贸然让他把脉,因而辞却道:“我已无大碍,烦劳你们白来这一趟。”
“妡儿!”一声熟悉的音律穿帘而过,我讶然惊起,手上书本哗地掉到地上。是他,是玉郎,是玉郎的声音!
代月、书玉闻声退出暖阁,玉郎这时挑帘进来。听见他的声音我忍不住狂喜,然转念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禁伤心转身背对着他,含泪道:“宫墙守卫森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久病未愈,我放心不下,便扮作太监混了进来。”玉郎的声音越来越近,不过片刻已贴到我耳后,许是我的背影令他伤感,落寞道:“妡儿为何要背对着我?难道妡儿在生我的气,不愿再见我吗?”
“不,不是!”我泪水汩汩流下,掩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这两天我一直想要借着孩子之事逼他,可真见到他的时候却说不出来半个字。玉郎愚忠多年,真能为孩子奋起反抗吗?
倘若他不是选择反抗,而是去与皇帝求情,那么事态又将如何发展?皇帝厌弃于他,必然因此厌弃于我,甚至于兰家,那么……
不,我不能贸贸然将事情告诉他,否则他会按耐不住自寻死路的。我要等,等皇帝将我打入冷宫,等皇帝对我施以非人的虐刑,等到求情无用之时再将事情告诉他。
玉郎的手已然紧紧扣着我的肩,试图将我掰着正对他,“不是妡儿的错,是我没本事,没本事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妡儿,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他手上力道更大,将我一把掰正面对他,手缓缓滑过我的脸,泪如雨水般滚落下来,“要不是封于华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妡儿,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不想侍寝!”我不想封于华把事情告诉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钻进他怀中恸哭起来。玉郎紧紧抱着我的身子同声抽泣,我像吐苦水一样奔涌出来:“玉郎才是妡儿的丈夫,妡儿不想对不起玉郎!即便一辈子被困在这冰冷的宫墙之中,我也不想对不起玉郎。”
“对不起!对不起!”玉郎吻着我每一寸青丝,泪水滴滴滚落到我脸上,直到二人都尽嘶哑他才贴在我耳边说:“帘外的落青云是封于华的儿子,医术精湛不输封于华,现在太医院任职,你完全可以信任。”
我点点头,有了落青云这后宫险崖也多了份保障,恰在此时门外忽然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皇上!慕元昊?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过来?玉郎同样吃惊,然而更多的却是恨,他脸上青筋爆裂,牙床紧咬,双手紧握成拳,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我心知不好忙劝他道:“玉郎,你赶紧走,千万别叫他看见。”
他不竖帜反抗,却不是不会恨,此刻见皇帝来我宫中已是恨上心头,极有可能冲出去与之对峙。然而我不想如此,不想看着他给皇帝一个诛灭自己的理由。
“是啊,王爷,皇上若是看见您在这儿,不但您和小姐逃不脱,就是老爷、夫人怕也要跟着遭殃。”玲风走来去拉玉郎,我亦对他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脱身。
玉郎本是扮作太监的模样,被我一说只好不舍的离开,留下落青云为我诊脉。然而我的心却悬在了嗓子眼,生怕玉郎会被认出来。
“皇上驾到!”皇帝驾临使得满院奴才、宫女都醒了过来,慌慌张张跪下行礼。趁着此时我带上早已备好的粉纱帏帽,掀开帘子让落青云进来,这才跪下迎接圣驾。
“臣妾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说着些恭维话,落青云、书玉、代月也低头跪下。
慕元昊大步上前伸手扶我起来,颇温润道:“地上凉,你身子不好就别跪着。”听他话语和善我心中安然大半,玉郎应该没有被发现。
我起身后慕元昊又让其他人平身,手一用力便将我拉了起来,我低语道:“臣妾不敢。”涩涩从他手中抽回手,头也沉沉埋着。慕元昊这时伸手要挑我帏帽上的粉纱,我立即退后两步道:“臣妾这两日没注意,脸上出了些水痘,实在不敢叫皇上瞧见。”
“无妨,朕想看看你的模样。”他大步朝前欲要掀开面纱,我再退两步,跪下低声回道:“皇上不计较臣妾却不敢不计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女人则更重。皇上,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丑陋的一面被人看见,还请皇上成全臣妾。”
“你既不愿便罢了,快快起来。”慕元昊再次扶我起身,转脸对着书玉、代月及后进来的竹轩、阮怀恩等人斥责道:“你们一个个怎么伺候的?美人身体不适也不知道去请太医?”
竹轩等人被训的一个个底下头不说话,我忙解释道:“不怪她们,是我不愿多费麻烦,再说这不是有太医呢吗?”落青云反应倒快,听了我的话一揖上前跪到答话:“微臣落青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太医?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慕元昊瞥其一眼,落青云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刚进太医院不久,多是跟着师傅学习。今日代月姑娘来时各位大人不在,我只好斗胆跑这一趟。”
“什么不在?分明是不把我们主子放在眼里,昨日个奴婢同丽妃娘娘身边的…”巧儿愤愤然道,我忙的呵斥她止住,竹轩也低声呵责她没规矩。我又对慕元昊说:“皇上,臣妾原不是什么大病,有落太医已经足够。”
“皇上,微臣虽是新人,但诊脉瞧病还有些信心。”落青云信心满满说着,这时丽妃身边的小太监急匆匆过来说是丽妃娘娘不小心摔着了,慕元昊终于不再多言,只交代道:“兰美人既信你你便好好给美人治着。”
“微臣遵旨!”落青云脸上展露出崭露头角的愉悦,瞧着倒真像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