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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王哥哥几时走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横竖我已打定心思和他划清界限,自是不必多加关注。
我神情怏怏往梧桐苑走去,走至半路却被一个声音唤住,回头看去,却是堂兄兰礼。他这回没有穿戎装,而是一身杏仁色忍冬纹交领右衽长袍,领口与袖口上皆绣有兰草,腰上缠着腰衬,左腰间悬挂着一块水云纹素玉,正对我微微含笑:“妡儿,你等一下。”
“兄长。”我唤他一声,心中却不是很高兴,因为他身上衣衫花纹无论忍冬还是兰草皆是姝儿喜爱之物,“兄长可是有事?”
我低声问了一句,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他不只是有所察觉还是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思而显尴尬,先是摇了摇头,再又点点头:“我就要去父亲军营了,特来这儿跟你们告个别。”
“哦,那兄长可是见过爹爹了?”我问了一句,又道:“多年不见叔父,兄长此去还请代小妹向叔父问安,至于家中婶母,兄长可放心,我们会时常过去看望她的。”
“谢谢你妡儿,你放心,你的问候我一定转达父帅。”兰礼搓了搓手又道:“我刚向伯父辞行,本想去梧桐苑找你,赶巧在这儿遇见了。”
“去梧桐苑找我?可是有事吗?”我狐惑问出,兄长便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有关姝儿的事情。”
“兄长,姝儿的事自有我们会操心!”我立时不悦,脸色大改。兰礼见此,忙解释道:“妡儿,你别误会,我虽然混,但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姝儿的兄长,定会恪守本分,绝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听他这么说我才神色微解,松下气来,道:“兄长知道就好。”
“妡儿,我来是想告诉你,要你以后多照应着点姝儿,往后她再出门也多派几个人陪着。”我闻听不对劲,忙直视他问:“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容晔么?他已经逃走,加上前两次的罪恶,梁朝上下对他绝对会慎之又慎,应该没这么容易再混进京城。
兰礼摇了摇头:“也不算是出了什么事,就是上回姝儿与二弟、二弟妹出门去玩,半路遇上了孟家小太岁孟蛟。你也知道姝儿有多善良、多优秀,引人注目是在所难免的,好像从那一天起孟蛟就对姝儿上了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来京城这么些天,对他多少有些耳闻。他是陈国公长子,也是孟贵妃孟依梅的亲侄儿,打小养尊处优,被孟家娇宠惯了,在外横行霸道,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才肯甘心,多少亲贵子弟见着他都不得不忍气吞声。
兄长满脸焦虑:“咱们兰家与孟家水火不容,我听说孟蛟一提要上兰家提亲就被孟贵妃训了一顿。可他孟家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哪里肯轻易放弃?我是怕他娶不成,会对姝儿不利!”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别看他混,但可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妡儿,你知道的,我、我……”兄长脸上似有羞赧,却又有懊恼,“我现在根本不敢面见姝儿,更别提对她说这些。妡儿,你是她姐姐,且一直稳重,你往后陪在她身边,多对她提点些,别再像从前一样一点心思都不留,傻傻的对谁都好。”
“我记住了,多谢兄长。”我勾唇浅笑,由心对他生出一股子敬意,看来他当日没有骗我,尽管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姝儿,却不会越雷池半步,而是谨守兄长本分,尽己所能呵护她。
“谢我什么?我只是在尽一个兄长的本分。”
他又是一声苦笑,仰头望了望天,叹息道:“我该走了,兄弟们还在等着我,兰昱那里就不去说话了。你代我向他道个别,再告诉他不要整天瞎想,好好在家照顾伯父、伯母,兰家的男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已经死在了辕门外,我也不知道哪天会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他就不要再瞎搅和了,好好做他的兰二少爷,把一大家子人照顾好比什么都强。”
“我会的。”二哥从小一直仰慕大哥,也曾随他习武学兵法,却无奈不够聪明,总也不能令大哥满意。后来在来仪县他倒是安生了几年,没曾想一回京城又起了这样的心思,竟去找堂兄了。
见他满腹伤感欲要转身,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上前几步抱住他说道:“兄长,谢谢你,谢谢你为二哥、为姝儿所做的。此去边陲山险水恶,兄长千万当心,咱们一家子人都在家里等着你。”
他不见二哥就是为了避开他,为了打消他参军的念头。这份情我怎会不领?
“我会的!走了,保重!”兄长回应着拍了拍我的后背,而后松开我转身大步离开,走出几步后似乎回想起什么,又将头扭回来对我道:“妡儿,庭玉那个人不错,值得姝儿托付终身。秦立将军与长乐长公主也好说话,麻烦的是他两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厉害,而且与咱们兰家嫌隙不少,往后有什么事,你可要多帮衬着点,别叫她受委屈。”
“庭玉?”我喃声反问,秦立将军独子秦庭玉?难不成姝儿喜欢的人竟然是他?见我一脸迷茫,兄长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只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你不知道?罢了’后便自行走了。
鉴于此,我一回梧桐苑便向姝儿追问。
那丫头倒是老实,一问就什么都交代了清楚:何时与秦庭玉相遇、何时与秦庭玉相识、何时与秦庭玉相知一一不拉,我听完也只是微微叹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有何指摘?
且她二人互有好感,不像我是单相思,更无从批判。
“姐!我们没什么的,拢共见过三回面,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姝儿害怕的摇手否认,但她春意盎然的小脸却已经出卖了她。
我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明白,因而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又没有怪你,而且兄长也曾说过,秦庭玉那人品行不错,只是你毕竟是女儿家,可不许偷偷和他见面。”
“姐,我没有,他也没说要偷偷见面,他说我是女儿家,名声很重要。”姝儿为他辩解着,我听了对那秦庭玉又添几分好感,他既爱慕姝儿,又肯为她作想,岂非姝儿之幸。
因而点头,刮了刮她的小脸蛋温和调笑道:“还没怎么着就知道护着人家了,这要是将来嫁出去了,只怕是要把爹娘和我们都给忘了吧?这小心里整天就装着他呢!”
“姐!我不会,你笑话我!”姝儿娇羞低下头去,却咯咯轻笑,书玉很沉稳,只在脸上荡出一弯浅笑便又去绣自己的花,代月却不然,在一旁笑个不听,直到被我剜了一眼才老实。
想起兄长临行前的交代,便捏住了姝儿的小手,一脸严肃道:“姝儿,秦庭玉既然懂你、敬你我也就放心了。但我听说你和二哥、二嫂他们出门时曾遇见孟蛟,那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往后避着他点,轻易别出门,即便出门也都要二哥他们陪着,能做到吗?”
“嗯,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长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再一会儿就见她带着人进了屋子,直接对我说道:“妡儿,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去庆王府吧!我已经和爹娘说好了,你马上收拾收拾,这就走吧。”
“长姐!”
“长姐!”
我与姝儿同时唤了她一声,她点头应答,就开始催促代月、书玉为我收拾东西,也不多加解释。
长姐兰嫣是庆王府嫡王妃,长我八岁,待字闺中时耐心充当着我和妹妹的师傅,从读书识字到抚琴吹箫,从德行礼仪到针工刺绣,无不细心教导。
我不晓得姐姐为何忽然要接我去庆王府,但爹娘既已答应,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乖乖跟着她去了庆王府。姐夫其时早已候在王府门前等候,见我们过来微微一笑,很是温煦。
时值春季,王府繁花蝶舞、落英缤纷,简直美不胜收。拾锦园更是漂亮,小桥流水,鱼影浅戏,落花飘零,无不透着春日的生机。
我一时看的心醉,竟忘了抬步,姐姐是以说道:“王府美景多的是,你只管细细看。”我应了一声又往前走,姐姐贵为王妃,我自然不能在下人面前给她丢脸,让人指摘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庆王半道上被人叫走,只姐姐陪我继续前行。走前庆王低首附耳在姐姐耳边说了些什么,并似有似无看了我两眼。
我不敢过问,但这心里却总不踏实,感觉他话里的东西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
瞎猜终究无用,他是我姐夫,总归不会害我,因而我也心宽起来,但跟着姐姐向前慢行。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院落前,四周环境清幽,繁盛的花草树木掩映着曲折盘绕的石子路,别有一番意境。
我抬头一看,只见院墙匾额上写着俊逸的四个大字——铭香水榭,不由得笑道:“这名字倒取的巧。”
姐姐解释说:“这是安王题的名。”
“安王?”我纳闷了一声,似是不解的模样,心中却早已荡起涟漪,想着原来我与他之间早有缘分,当真是巧之又巧。
“就是九皇叔,以前的睿王。”她说这话时声音很低,显是谨慎的样子。“他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先帝庄妃的幼子,很得先帝宠爱,六岁便封了睿王。”
也许是我多心,总感觉姐姐似有似无在打量我的表情,扭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我并不太了解朝堂情势,更不了解玉郎处境,不过听姐姐的口气似是不太喜欢他,因而我话语中更多了几分小心。
想来我便继续抬步前行,往院子里面走去。这院中种着些杂碎的花草,还有醒目的两株梧桐,这时节梧桐新叶抽出,全不见细雨席卷的愁丝。
院中只有一个庭楼,正是铭香水榭,水榭楼高三层,半个屋子临水架立,每层都设有檐廊。
我们直上到二楼,推门望去是连片的池子,水中深浅可以看见莲藕钻出的幼苗,在凌凌微波下东摇西晃,很是可爱。
东阁摆着文房书墨,一应摆设都是按着我昔年的喜好,看来姐姐在这屋子是下了功夫的,我不禁感激的对她一笑。
阁中临窗搁着一架琴,光看那蛇腹断就知它有年头了,想来也是一件宝贝。我不得不慨叹,一个清闲的王爷家随便摆出一件东西都是世之珍宝,那皇城之内的天子帝宫又是何等富丽?
正胡想着窗外却传来一声呻吟,我好奇的推开窗子看去,只见是个少女在追一位清秀的少年,许是少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背朝天,嘴里却还嚷着:“梓希哥哥,你去哪儿?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