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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色的裙子,扎得高高的双马尾,薛析灵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李亦痕眼前。
“你出现得让我没有一丝丝防备哎。”李亦痕打趣。
“好了师叔,已经正午了,还要接着睡么?”
“不,不用了,只是……嗯,昨晚有点累。”
“那好,我们去上课吧。”
“什么上课?”
“练武者不仅要有好的武艺,更要有好的武德,不然跟强盗有什么区别?原本师叔你是不必去的,但早上庄主主动要求你必须去,所以我就过来了。”
李亦痕就这样被半拖着出了房子,他实在想不明白典狄到底什么意思,好像他真的很在意自己,但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好好地见上一面。
“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呢?”李亦痕尽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
“随我师父去修炼了而已,我都习惯了。”薛析灵的话同样简单随意。
“哦。嗯……对了,我们是要去上谁的课呀?”
“火堂的堂主,李熊师叔,是个很严厉、很恶心的人哦。”
师叔?恶心?这两个词组合起来真不是什么好词。“呃……”李亦痕急忙想要岔开话题,可在这时他想起了薛析伶,刚想开口竟一下子噎住了。薛析伶提醒过他的,他没想好是否要失信于这样的一个小女孩。
“对了师叔,前天有人在衢峰见过我妹妹,你看到她了吗?”
“没,没有。”李亦痕如条件反射般回答,紧接着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漫不经心地问:“那些人贩子抓住了没?”
“人贩子?那是什么?”薛析灵竟然没有听过这个名词,这让李亦痕很是意外。
“你不知道人贩子?”说实话李亦痕对那些绑架薛析伶的人并不是很上心,虽然东方宇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利害的话,但在他看来,薛析伶能没事已经很好了。他来自一个小山村,从那里一路走来,小孩失踪的事时有发生,运气好的还能找回,但更多的是被野兽吃了或者被卖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变得麻木了,又或者是不愿去想这样的事。
这一路上他就像他刚来时薛析灵做的那样,给她讲他所经历过的这样一个个故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隐藏着每一个悲伤的故事,那些被李亦痕小心隐藏的悲伤在慢慢旷散。他的声音低沉、时而发狠,但更多的是做不到的无奈。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
“原来世道这么残酷。”
“所以我才想要去当大侠啊!”李亦痕大喝一声。
上课的地方是一间简约的书屋,临水而立,门前是一片盛大的桃林,因为季节的原因,此时的桃林已不见桃花,空气里弥散着桃子的香气,隔着远远李亦痕就能听见屋内朗诵诗经的声音。
“已经开始了?”
“拜托师叔,你也不看看天上的太阳,要不是你,本姑娘早就在里面了!”
跟李亦痕此前见过的常言不同,李熊的年纪要大得多,两侧发鬓花白、一副老态龙钟之态。这大大出乎李亦痕的意料,他原本以为火堂的堂主会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可李熊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位大儒的样子。另外,这个老家伙居然跟他是一辈的!他已经很不情愿接受常言这个中年大叔跟他一辈这个事实了,没曾想这下反弄了个更老的!
“先生好!”薛析灵戳了李亦痕一下,让他清醒过来。
“先生好!”李亦痕赶忙有样学样。
李熊很满意地点点头,“课堂之上只有先生与学生,你我称呼即是如此。明白了吗,李云?”
“李云?”李亦痕一脸茫然,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庄主说了,在这里,你就是李云。”
“哦哦。”李亦痕依然诧异,这时他听到了学生们在窃窃私语,“这个不就是被风堂陆家佑打得狗吃屎的那个小师叔吗,嘻嘻。”
这个陆家佑还真是喜欢添油加醋,本大侠会好好奉还给你的!李亦痕用力握了握拳头,同时用余光扫了下课堂,跟他猜测的一样,陆家佑果然在这里,这家伙此时正一脸怨毒地看着自己。
“别管他们。”薛析灵轻声提醒李亦痕,随即回到座位坐下了。原来是这样,李亦痕看到陆家佑的眼神因为薛析灵的动作变得更加狠毒。
“李云,你去靠窗的座位坐吧。”
“呃,知道了。”该死,差点忘了自己还没座位呢,不过这时他发现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女的好像是羡慕,男的……居然是同情!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就瞬间明白了,那个空位的旁边那个人他认识。神兵山庄的第一天才,兰岐秦墨。
秦墨一袭白衣,面容肃穆,有种要去参加白事的感觉。虽比不上东方宇的俊俏,秦墨的英俊更像是用刀削出来的,每一处都那么棱角分明,暴露在阳光下就像刀刃处反射的白光。
李亦痕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念书的料,时间仅仅过去一个时辰他就开始如坐针毡了。
“兰岐,那个燕恺之怎样啦?”李亦痕压低声音问。
“呃啊。”秦墨淡淡地回应,目光紧盯着竹简,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什么意思?”
“嗯。”秦墨依然不在意。
李亦痕很不高兴秦墨这种敷衍的态度,紧接着开始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提问,就像一只大得可怕的苍蝇。
开始秦墨还会象征性地“支吾”,到后来就彻底噤声,任由李亦痕在耳边嗡嗡。没人搭腔,李亦痕说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乖乖地看起竹简上晦涩的字眼来。昨晚的兰岐秦墨跟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两个人啊,起码昨晚那个还会说说话,这个简直就是个哑巴嘛,真是想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怕他呢?
“好了,我看诸位也有些疲惫了,先稍稍放松一些。我这个人不喜欢沉闷,要不你们谁来讲个笑话,愉悦一下。”李熊说完即扶须笑了起来,他笑得不好看,甚至有些坚硬,大概是很少笑的缘故。
什么情况?!李熊这一番话让学生们彻底傻了眼,这个以严厉著称的火堂主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这也太诡异了吧。学堂下学生们暗地私语,却没人敢自告奋勇,毕竟这里头,也许有诈也未可知。这时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人——李亦痕,这是这家伙的第一堂课,想到他的身份,会不会有什么特殊?
果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李亦痕率先发声了。
“哈哈——”一连串突如其来的笑声充斥着这个书屋,李亦痕捂着肚子笑得直拍桌子。
这家伙……发疯了?所有人在那一瞬间腾起这么一个念头。
“兰岐,你的笑话真是太好笑了。嘻嘻。”李亦痕扭头一脸坏笑地看着秦墨。
秦墨的眼角地抽搐了一下,意识到了不妙。
“兰岐,你说了什么能让李云如此高兴,也说给我们听听如何?”李熊果然如李亦痕所料追问过来。
“没有。”秦墨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这次的声音多了写冰冷。这种冰冷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的嘴里会说出“笑话”这种东西,甚至他都很难发笑吧。
“兰岐,你一个大老爷们害什么羞啊。”李亦痕赶紧一旁煽风点火。不过这时他却发现其他人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以他们对秦墨的了解,这种烂到极致的谎言根本就骗不了人,尤其在看到薛析灵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充满责怪的时候李亦痕就知道这次真是玩大了。不过让人费解的是,李熊居然跟他站到了一起,让他莫名地心虚。
“我说了,没有!”秦墨似乎有些怒了。
“兰岐,你若是不愿说便是了,但决不许怒向同窗。”李熊此话一出,李亦痕心里就不得不大喊,得了得了,你好端端地添什么油、加什么醋啊,搞得老子都怀疑你是我李家失散多年的亲人咧!
“师叔不是听过兰岐师兄的笑话吗,何不请师叔为我们讲一下,如何?”薛析灵站起来为秦墨解了围,同时把矛头指向李亦痕。
李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同时把目光投向李亦痕。
好吧,这应该是很好的结果了,我来说就是了,李亦痕松了一口气,搞了半天皮球还是踢到自己身上。“以前……”
“以前有个笨蛋,”秦墨突然打断了李亦痕的话,这让所有人一下子聚焦到他身上。
兰岐,在做什么……他不会真的要讲笑话吧?若是如此,这可真成了笑话了。
“他的家人被一个魔鬼杀了,他为了报仇就把自己的心脏、血肉,身体上的一切喂给了另一个魔鬼,而寄望它可以杀死那个魔鬼。很好笑,不是么?”他的声音冷淡,全然不像说笑的样子。
安静。书屋里安静的可怕。
秦墨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笑话,更像是一个恐怖的故事,让人隐隐心悸。
第一次,李亦痕觉得秦墨离他很远,就像隔着布满荆棘的山泽,诡秘而危险。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去吧。”最后李熊打破了沉默,“李云,你跟我过来。”
“是。”李亦痕感觉自己自己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任凭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