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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痉挛的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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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降临,平傃倒在床上思索着。【零↑九△小↓說△網】

    猛地,她清醒了,想起来了那张飘来飘去的小纸条。

    她马上跳下床来,翻遍了平纬的那个编织袋里所有遗物,或许她是渴望能够觅到一些片言只语的遗言?或许她是盼望能够寻到一份死寂般地片刻平静?

    终于,她找出了一本《犯罪心理学》,这是她还是一名初来乍到的内勤时候,借给他看的。

    她哗啦啦地快速翻过掠过书页,一张纸片和一张存款单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她捡起那张存款单,是定期的,上面居然是昙昙的名字:平昙昙。

    数额竟然高达一千万!

    居然是这么大的一笔巨款啊!

    平纬竟然留给了平昙昙!

    看起来,平纬是将他所有的积蓄全部留给了昙昙,却从来都未对她提过一句一字一丝信息。

    平傃的泪水,又一次稀里哗啦地流落了下来。

    再捡起稍远处的那张陈旧的薄纸片儿,她看到上面潦草地写着“平纬”,后边是几个几行狂草般的字,圆珠笔的油墨已经深深地渗入纸内,幻化开了墨迹,几乎难以辨认。

    细细看,居然是一张医院开出的诊断书,结论上面豁然写道:“胃癌!”

    诊断的时间居然就是:一年之前!

    一年之前啊……

    平傃竟全然不知道!

    知道平纬早就有了胃疼,牢狱里的时候,还经常痉挛,却始终不晓得他已然癌症缠身。

    平傃好后悔呀,为什么不曾关注过他的身体健康?

    那次,昙昙说的口吐鲜血,也许就是癌症晚期的征兆吧?

    而你,一个号称多么爱恋他的女人居然忽略了!

    平傃不禁撕心裂肺般地痛哭起来,悔恨至极。

    骨子里依然还是刑警的平纬,到底还是像个老刑警一样的对待着疾病。

    仔细回想,哪个老刑警没有恶病缠身呢?昂贵的医疗诊治,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负担的,何况像平纬这样一个仅仅靠支队给予的微薄的薪水过活的编外人士呢?

    即使有巨款,他也要存起来留给下一代使用,而不舍得去花销一点点来治愈自己的顽症。

    当他决计不予诊治自己的癌症时候,是否也就下定了决心:

    在太有限了的有生之年,一定要彻底洗掉蒙尘耻辱而不惜代价?为了证明给谁看?

    不就是为了证明给平傃看吗?不就是为了证明给昙昙看吗?不就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特别热爱的刑警事业看吗?

    代价,实在是太高了啊!

    况且,一年时间呵,平纬又是靠了何等毅力才强撑下绝症的疼痛侵袭呢?

    而刑警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关注到他的异常,或者刑警彼此之间的这种关爱、体贴他人的身心健康的风气尚在酝酿中吧?也或许以成为了工作机械人的刑警们已然不再懂得人之常情了吧?

    平傃恨得揪住自己的头发悔着。

    只有昙昙关注到了,却被平傃忽视过去了——

    其实,平傃早就知道平纬的肠胃是有病症的!

    经过这么多年来的煎熬,肯定会有机理病变的嘛,为什么居然如此刻意地去遗忘?

    唉——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自身无论如何都不能迈过去的坎吧,魍魉的命运,就源自自我的性格吧。

    痛定思痛中,平傃悲哀“小病撑、大病扛,轻伤不下火线。”典型地描述了警察这一致命的“通病”,也包括了这帮骨子里依然是警察的编外老警察。

    平傃想起来,有一次,市局组织离退休老警察们去旅游,平傃联系好后叫平纬也跟团去了。

    回来后,平纬一改沉默寡言,给刑警小伙子们滔滔不绝地开始描述:

    “我说小伙子们,你们见过近一百多名老警察站队列的情景吗?

    一大清早,市局的大院内就站满了老警察,绝大多数穿着没有任何警徽和肩章的警服,有的是黄色的,有的是草绿的,有的是藏蓝的......

    这是不同时代离退休老干部的特殊印记啊。

    他们中有的曾经是老局长、老科、所、队长;有的是刑侦专家、治安专家、交通专家;有老战士、老治安特派员、老民警;有的六十出头,有的已经八十高龄——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精神矍铄,腰板硬朗。

    当一声哨响后,真的没有人刻意的组织,一百多人顷刻间就站成了整齐的队列,这可是一百多名六十到八十多岁的老人呀!

    我说你们想想,在公务员的序列里,唯有咱们警察这支队伍可以做到这一点吧?

    那种在危险和艰苦环境下,造就的严格的组织纪律性,肯定陪伴他们一生路程呢。

    令我最惊讶的是,在整个旅游的过程中,规定的下午三点回游览车集合,等时间到了,我发现,只有带队的三个年轻人,没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那些老警察们都在三点之前全部坐等在了游览车上了。

    我说这是何等的守时观念啊!”

    激动中的那天晚上,在支队门口,平傃就被平纬拦住。

    他说:“我说平傃,我和老警察们凑到一起谈论交流最多的,也是最沉重的话题就是:某某某因为重病没有来参加聚会,某某某因病“走了”。

    谈论之后,往往都是一声声叹息。

    我说平傃啊,我给你说,将来有一天,我要是走了,我希望我的最后要求你一定要帮我来实现,好吗?”

    平傃一笑,说:“什么鬼话,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只要我可以做到的,一定去做,干嘛要现在就这样说话。”

    平纬也一笑,黑瘦的脸上,带着痛苦又腼腆的表情,说:“我说平傃,我想在我‘走’的时候,能穿上咱们新配发的警服,行吗?”

    听了这句话,平傃的眼眶湿润了,望着平纬期盼的茫然眼神,她哽咽了一下,说:“这,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咦——今天怎么啦?这么神经兮兮的交代后事呢呀?”

    平纬又一笑,不再言语。

    现在想想,其实,这就是平纬再与她告别啊!

    这样的一种方式,居然叫她粗心大意地忽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