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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晏愣愣地走到店外,脸上刚刚被碰触的地方痒痒的,他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可商场里人来人往,好像每个人都在看他,明明一触而过,可那柔软的触感于他仿佛烙印一般,灼得他身也麻,心也麻。
过了好一会儿,严晏才觉得心跳平复下来,转过身见贺清溪已经从店里出来了,正朝着他走过来,“洗好了?给我看看。”
贺清溪见他脸色微红,还有些不自然,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你不会给我撕了吧?”
“不会,”严晏伸手拿过照片,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过,翻到最后一张也若无其事的样子,最后竟施施然的将照片装进了他的书包里。
贺清溪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干吗啊?”
“装起来啊,”严晏躲开她的手。
贺清溪这会儿真后悔了,这照片落在他手里肯定回不来了,她抓着他的书包带子不放,放软了语气,“你好歹给我留一张啊!”
“你想看,来找我要不就行了,”严晏将书包带子从她手里抽出来,系好,然后牵了她的手,慢悠悠地出了商场。
贺清溪不甘心又不开心,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照片她是甭想再见到了,死小子真够小心眼儿的。
贺家在老城区,老城区原是市中心,随着一年一年的扩建,这里早就不是这座城市的中心了,但这里依然繁华,有很多老字号,吃的,喝的,玩儿的,用的,当然也有看病卖药的,贺记药铺就是最后一个里最有名的。
贺清溪上初中之前,他们一家一直住在这里,她现在依然很喜欢这里,对她来说,老城区有一种异样的朴拙,何况这里还有她最初的家。
一路上,严晏的表情一直淡淡的,贺清溪不敢再逗他,下了车,她见胡同口的“老卤味”还开着门,就摇了摇严晏的手臂,“我们去买点儿卤菜带回去,”老卤味也是家老店了,老店主也是从川地来的,算是贺姥爷的同乡。
贺清溪按照家里人的口味挑了些麻辣的和五香的,想了想,又买了点儿猪头肉和猪耳朵,严晏从她手里拿过袋子,两个人这才回了家。
贺家的宅子是座四合院,倒座房就是药铺,平常贺姥爷一个人住在这里,贺妈妈每天过来上班,只有周六周日大家都有空的的时候,他们一家才会聚齐。
这个时候,药铺早就关门了,贺清溪和严晏拐到了侧门,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一个大嗓门喊道,“哎,不行,拿回来,我不走这一步了。”
贺清溪快走几步,绕过影壁,见院子里石榴树下坐着两个老人,正在下棋,看起来年纪大些的正急眉赤眼,另一个年纪轻些的则气定神闲,端着茶碗,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样子。
贺清溪走进院子,“司爷爷,您又悔棋,这落子无悔大丈夫,还是您教我的呢。”
司老爷子手里紧攥着棋子,眼睛盯着棋盘,瞪得老大,皱着眉头说,“落子无悔那是在别人那儿,在你姥爷这里,如果哪天我能悔棋悔到赢就不错了。”
贺姥爷见他们两个回来了,放下茶碗,眼里泛出层层笑意,“回来啦?”
贺清溪点点头,搂了贺姥爷的脖子就开始撒娇,“姥爷,我想你了,”要说家里这几个人,最宠她的当然是严爸爸,和她无话不谈的自然是严晏,可论她心里最依赖谁,贺姥爷还要排在贺妈妈前面一点点儿。
听了孙女的话,贺姥爷眼里笑意更深,拍拍她的胳膊,“这孩子,越大越粘人,”贺清溪不依,“我还小呢,就要粘着您。”
贺妈妈听见贺清溪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接过严晏手中的东西,打发他们两个快去洗漱,一会儿该吃饭了。
这司老爷子是贺家的邻居,贺家对门还有一个李老爷子,这俩老爷子每天待在药铺里,贺姥爷有病人的时候,他们俩在药铺里或下棋,或唠嗑,贺姥爷闲下来的时候,就三个人一起或唠嗑,或下棋。
对门儿李老爷子还有一个老伴儿,司老爷子却和贺姥爷一样,老伴儿都走了,可贺姥爷有闺女一家围在身边,司老爷子的儿子、儿子媳妇和孙子却都搬了出去,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家里就他一个人,尤其是退休以后,冷冷清清的空屋子,他回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他经常都是晚上从贺家吃过饭才会回他自个儿家。
司老爷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自言自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将棋子落下,变落边打量贺姥爷的神色,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这次差不多能万无一失,才万分小心地拿开了捏着棋子的手,长舒了口气。
贺姥爷闲闲的靠在椅背上,见他终于放下了棋子,慢条斯理地说,“确定放这儿了?不改了?”
听了他的话,司老爷子又立刻将那才放下的马拿了起来,上下左右端详了好一会儿,又将它放在了刚刚的位置上。
刚洗了手脸出来的贺清溪,实在是觉得有点儿看不下去司老爷子被自家姥爷这么虐,她走上前,问清楚马原来的位置,放了回去,另外拿起了炮,向前走了一步,贺姥爷了看了她一眼,上马。
爷孙俩你来我往转眼就是十几手,最后贺清溪还是以战败而告终,不过和贺姥爷对弈坚持这么久,她已经很满足了,贺姥爷也难得地表扬了她,“有进步了。”
贺清溪抿嘴一笑,她和严晏的象棋都是贺姥爷学的,可等严晏都能和贺姥爷下个几十手的时候,她还停留在只知道“马走斜日象飞田,小卒子一去不复还”的水平呢,后来上了大学,每个人都要报社团,她对唱歌跳舞摄影什么都没兴趣,就选了棋社,她的棋艺才略有进步,不过还是下不过贺姥爷就是了。
严晏洗漱过后,将照片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又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放好,才出了房门。
司老爷子又输了一盘,嚷嚷着还要再来。
贺妈妈端了卤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咱家巷子口老卤味馆子的菜,两个孩子专门给您和我爸买的,咱们先吃饭,一会儿再下。”
贺清溪接过贺妈妈手中的盘子,端到司老爷子面前,“司爷爷,这可是我专门给您买的,您尝尝。”
“哼哼,你这小丫头,不老实,明明买来孝敬你姥爷,看我在这儿才不得不挂上我的,”司爷爷不依不饶。
贺清溪笑着对严晏说,“看来咱这猪耳朵和猪头肉白买了,反正姥爷又不吃,要不咱俩给对门李爷爷送去。”
司老爷子呼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那盘子,“对门老李头这两天牙疼呢,这猪耳朵他根本就嚼不动,”他一手抓着盘子,另一只手捏了块猪耳朵放进了嘴里,嚼了嚼,露出满意的神色。
“溪丫头啊,知道想着你司爷爷,不错,不过你这脾气太急了些,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一点儿亏吃不得,”说着,自己跑到贺姥爷的酒柜里把前几天他喝剩下的半瓶剑南春拿了出来,自斟自饮。
贺姥爷一向是以温文尔雅的面目待人的,当然,他也有毛病,用司老爷子的话说就是忒护犊子,先是他闺女,现在再加上他孙女,这俩人,他一个不好的字儿都听不得。
贺姥爷冷眼觑着司老爷子,“要吃就吃,再挑肥捡瘦,你就回你家去。”
司老爷子见他发飙,立马蔫了,不过他每天都要被贺姥爷撵几遍,已经习惯了,该吃吃,该喝喝,家里人也知道他们俩相处起来的样子,一个个的该干嘛干嘛。
主食是饺子,严奶奶昨天捎过来的板油,贺妈妈今天抽空炸了,剩下的油渣儿和韭菜白菜活了,用来包饺子,他们一家人都爱吃。
严爸爸围着围裙,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漏勺,“溪溪,过来尝尝饺子好了没?”
贺清溪最爱吃饺子,尤其喜欢第一个出锅的饺子,因为这个最香,家里人不懂她这道理是哪里来的,但知道她喜欢,所以饺子煮的差不多的时候,尝饺子的总是她。
贺清溪也不怕烫,将饺子夹开两半,夹起一半送进嘴里,边吃边点头,“好了,真香!”
严爸爸忙着回厨房去捞饺子,贺妈妈也去帮忙。
严晏走了过来,眼睛盯着碗里另一半的饺子,漫不经心地说,“给我也尝尝,”贺清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记得他不喜欢吃热饺子来着。
“怎么,舍不得?”严晏扫了她一眼,贺清溪鬼使神差地将饺子夹起来递了过去,严晏张嘴接了,细嚼慢咽,最后说道,“不错,确实香。”
贺清溪忽然觉得有种自己被撩的感觉,她猛然甩了甩头,一定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