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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虚伸手拉他:“阎君,你不在地府待着,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玄衣老者哭道:“我盼着这一天,不知盼了多少年月。总算让我等到须弥之虚开了界障。故而,我紧赶着就来了。”
子虚将他扶到桌边坐下,问道:“可有什么为难的事?”
她不问还罢,一问之下,玄衣老者一张老脸差点儿没皱成包子褶儿。长吁短叹道:“您是不知道,这万数年来,我这阎君的位子是越来越难做了。六道之中,强者辈出,争相欺压。低下的阴官、差吏徇私贪墨。地府律法如同摆设。以我一人之力,实难力挽狂澜。
到了近来,连那新死的人魂都学会贿赂阴官。六道轮回,任意穿梭。动辄篡改史轮,使劲投机取巧的手段。长此以往,三界崩坏不远矣。”
子虚看着他:“到了那时,先问你个庸碌无为之罪。去到那畜生道里,拉一辈子重车再说。”
老者闻言,顿时哆嗦一下,身体顺着凳子腿儿就往下滑:“上神饶命啊。我也实在受人胁迫,身不由己。”
子虚问道:“那你私自篡改你生前子孙的生死薄,也是受人胁迫?”
老者闻言,一张老脸顿时憋成了酱紫色。他一心想着来告状,把子虚能洞彻人的过往这件事给忘了。
子虚不欲和他多言,甩袖道:“你走吧。回去交接好你的职务,自往轮回中去赎罪。免我动手。”
老者不由变色:“上神,我怎么说也身居地府高位。两万多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就算有些须小错,罢免也就是了。为何非要赶紧杀绝?”
子虚不急不躁:“知法犯法,罪加三等。”
老者道:“我不服。我不过是帮后世子孙改动了一下生死薄。让他们一生中少受些挫折。并没有做的太过。老牛还知道舔犊,我虽死,可也是为人长辈的。要是因为这样,就要投生到畜生道里去,拉一辈子重车。那些以权势压迫,无视律法,罔顾天伦的人该当何罪?”
子虚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既然来找我,便知道我的秉性。须弥之虚何曾放过任何一个人?速去,莫要胡搅蛮缠。”说着窄袖一甩。一股劲风将那老者吹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
玄荆半靠在柜台上,抱臂看着子虚:“你觉得那老儿会乖乖的请辞,然后自己去领罚?”
子虚摇头:“不信。”
玄荆忽然想笑:“阿虚,你越来越活的像个人了。”
子虚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吗?”
玄荆笑了笑,没有否认。向窗外扬了扬下巴:“你就打算一直让风四季在那里待着?”
子虚透过半开着的窗扉,看了看绒花树下的人,向玄荆道:“这是他该受的。杜若因他而散尽修为。须弥之虚的界障敞开之后,会有有机缘的人到来。以杜若的姿容,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弄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风四季是再好不过的守护者。”
玄荆恍然:“这倒是好主意。不过,他害我损耗了许多元气,又拿什么来弥补?”
“你想让他拿什么来弥补?”
玄荆想了想,风四季身无长物,还真没什么可图的。当下道:“等我想到了告诉你。”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清清冷冷的声音道:“那些吃的送到楼上,再准备些热水。”说着,脚步丝毫不停留,径直往楼上走了。
玄荆和子虚面面相觑。梨自华这姑娘真是冰冷的可以。
杜若不在,子虚是不介意自己动手招呼客人的。她走到后门招呼了一声狐三娘。狐三娘到了夜里尤其精神。一会儿功夫就准备好了两碟素菜和两个馒头。用一个红漆托盘托着,也不用子虚动手,亲自端到了楼上。给梨自华送到了房间里。转头又让自己儿子帮忙送热水。
玄荆靠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接着和子虚说话:“你发没发现三娘今日里分外殷勤?”
子虚摇头。虽然几人在一个屋檐下待了不少时间,可她并不太留意这里的每一个人。
玄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碧绿的浅碟,碟子里盛着浅浅一层瓜子。他向子虚递了递。子虚会意,抓了两个闲闲的磕着。玄荆也抓了两个在手里,一边磕一边道:“亏别人还叫你一声上神。除了凶巴巴的打人,一点儿没看出来神在哪里?”就把狐三娘想重入红尘,但不想通过轮回的小心思说了。
子虚淡淡道:“她是没吃够苦,对她那个男人还不死心。”
“说来听听。”不在寂寞中爆发,就在寂寞中变态。玄荆被子虚压着,爆发没成功,只能向着变态方向发展。也不知是不是受狐三娘影响。八卦之心越来越重。
子虚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要是有一天,明觉来问我你的故事,我是不是也可以跟他讲讲?”
玄荆吃瘪,用力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不说算了。”
明觉这个小狐狸崽子,比狐三娘难缠多了。玄荆可不想惹上那个麻烦精。
正说着,一阵阴风刮来。大路上凭空出现一个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孩子,肩膀上趴着一个孩子,手里抱着一个,挺起的硕大肚子里不难想象还怀着一个。
“鬼母。”玄荆放下刚要递到嘴边的瓜子,望着门外大路上的妇人。
子虚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还真是。”
妇人不是向客栈走来,而是冲着巨大的绒花树去的。杜若的修为虽然散了,但灵气还在。在一切有修为的人眼里,都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妇人走到绒花树前,自然而然就看见了披着头发,盘膝坐在树下的风四季,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风四季长得细皮嫩肉的,确实看上去比那棵老树散发出的灵气可口多了。
鬼母来自饿鬼道,就算修为再高,也整日饿的肚子空空。看见可口的东西,总是抵御不住诱惑。将怀里孩子一扔,顿时显出本相。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就向风四季扑去。
风四季知道绒花树四周,以那条细小的溪流未解有一道屏障,所以他并不认为那鬼母能扑过来。谁知一个疏忽,就被鬼母扑个正着,鬼母口中黏腻的口水哩哩啦啦流了他一头一脸。风四季那叫一个怒,一掌就将鬼母拍飞了出去。
风四季自然而然的认为那鬼母能进来,是子虚捣的鬼。而且,鬼母能进来,他就能出去。起身就要找子虚算账。谁知一头撞到坚韧的屏障上,立时被弹了回去。
当下气得怒吼:“子虚,你到底有完没完?”忽然小腿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个浑身青灰,瘦骨嶙峋的小鬼正扒在他腿肚子上吸血。
饿鬼生来口吐火焰。除了人间心甘情愿的供奉以外,别的食物根本吃不到嘴里。因为还没吃呢,嘴里的火焰就把食物给烧焦了。
但有一样东西例外,那就是生人的血肉。只不过,吃了只能短暂的满足一下口腹之欲,过后还是饥饿难耐。尽管如此,对于在饥渴中挣扎的饿鬼来说,还是难以抵挡的诱惑。所以,鬼母一看见他,连浑身灵气的杜若都不顾了。直接冲着他就来了。
风四季根本没把鬼母放在眼里,可他一时疏忽,反被小鬼咬了。
饿鬼一旦吃到了食物,就跟水蛭一般,无论如何不会松口。恨不得钻进食物体内,吃个痛快。风四季嫌那小鬼脏,用力甩了一下腿,竟然没有甩开。
这时,那鬼母再次冲了过来。
风四季不等她近前,袍袖一甩,卷起一道罡风。将那鬼母打得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扑通摔在大路上,硕大的肚子暴裂开来。无数小鬼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片刻之间爬得她身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跟爬了一路黑老鼠似得。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些小鬼,一落地就十分饥渴的样子,但是又找不到吃的。就开始相互撕咬。口中吐出的火焰顿时把想要撕咬的同胞烧成焦炭。
一时间大路上鬼叫连天。
鬼母肚子爆开,元气大伤。只能躺在地上,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相互厮杀。伤心到极处,嚎啕大哭。声音凄厉。
那些小鬼听到母亲的哭声,瞬间停止了厮杀。一个个回头望着自己的母亲。但是,下一刻,这些小鬼就向着自己的母亲蜂拥而至。争相撕咬着鬼母的身体。
鬼母被咬的疼痛难忍,呼号痛哭。可是那些小鬼丝毫不为所动。蚂蚁一般快速的蚕食着自己的生母。连咬着风四季的小鬼,在听到鬼母的呼号后,都好像受到了召唤一般,松开风四季,飞快的加入了吞噬母亲血肉的行列。
玄荆微蹙着双眉:“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子虚叹气:“自作孽,不可活。”
鬼母的血肉不到一刻钟就被那些小鬼蚕食一空,只剩下一副骷髅在那里微微颤抖。那些小鬼见没有什么可吃的,又开始了相互厮杀。
那些吃到母亲血肉最多,长得个头大一些的小鬼,很快就把那些弱小的弟妹杀戮干净。剩下四个如同普通四五个月婴儿大小的小鬼,相互之间虎视眈眈。
“阿弥陀佛。”忽然一声佛号。一个半大的小和尚出现在那鬼母身边。
“是明觉。”玄荆有几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