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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嘉琳要了碧螺春,便是兑现我自己的诺言。已经说过要泡茶给姜烜喝,又岂能食言。而且我也不信,我煮不好茶。
以前萧若学习烹茶的时候,倒听说用无根之水烹茶最为适宜。夏日用露珠,冬日用雪水。
好在昨夜又下了雪,此时雪尚未化尽。我跑了出去,用手捧着雪装进一个罐子里,等差不多装满了一罐,我便将它端着去了小厨房。等到雪水化尽之后,我便开始煮茶。但其实我并不知道要放多少茶叶,便随意的抓了一些放在茶壶里头。待煮好之后,我便闻了闻,觉得有些香味,对自己十分满意。
这烹茶想来也没什么难,又或者是我天赋异禀,天生就会这些。于是便倒了一杯,去给姜烜奉上。
“九皇子,奴才给你烹的茶。”此时姜烜已经捧了一本书卷在桌边读着。听到我说话,便抬头看我一眼,接了过去,道,“你烹的茶?”
“九皇子不久前不是说想和奴才烹的茶吗?奴才这就给你烹来了。”
姜烜看了看我,将茶杯递到嘴边时,突然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我赶紧将手藏在身后,道,“奴才无碍,就是方才烫了一下。”
因着捧雪,手受了凉,但是方才烹茶时,仗着手冻得通红不会太烫,便鲁莽的去端,却不小心烫了。
“手!”姜烜命令式的说了一个字。
我只好将右手伸了过去,姜烜将我的手握住,看到掌心的通红,便过来吹了吹,问道,“还疼不疼?”
我摇摇头,“一点都不疼。”
“倘若伤了你,这茶不煮也罢。”
我忙抽回手,道,“奴才费了那么大力气烹的茶,九皇子可不能不喝啊!九皇子赶紧尝尝,凉了就不好喝了。”
“嗯。”姜烜便喝了一口,我满怀期待的看着姜烜,想知道这茶到底如何。
姜烜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道,“不错。”
我心中一喜,道,“就说奴才烹茶还是会烹的吧!”
他又说,“你沏的茶很特别,明日起,你就每日送茶到书房去吧。”
“啊?”
他抬头看我,问道:“啊什么啊,你有意见?”
“奴才不敢!”感觉自己又挖了个坑,让自己给跳进去了。
姜烜又捧起书卷,对我道。“晚上,你陪本皇子走一趟吧!”
“嗯?”
等到了晚上,我见姜烜提了一盏白色的的灯笼,那面上有些憔悴。看着那白色的的灯笼,我才想起,今夜是张碧彤的头七。
姜烜面上不说什么,可今日定然还是十分难受的。
凌波殿那处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张碧彤已死,想来那地方又如同以前一样,人迹罕至了。晚上过去,倒也没什么不可。
我跟在姜烜身后,踏着雪到了凌波殿。我替姜烜提着灯笼,姜烜推开凌波殿的门,缓慢的走了进去。
我将篮子递给姜烜,这里头有些香烛纸钱,还有几个橘子。
姜烜与我到了殿内,在殿内点上了蜡烛,又烧了些纸钱,摆上了一盘橘子。据我侍奉张碧彤,我知道每每到了秋冬,张碧彤是十分爱吃橘子的。姜烜有心,特意给她带了些。
敬拜完毕,姜烜便直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几日没来,那上面便又落了灰。姜烜也不在意,只是坐下来。
“这里没有旁人,你也坐吧。”
“嗻!”我便也坐了下来。
“母妃这一生都生性好强,如今落了这个结局,也不出人意料。只是我未能侍奉左右,让母妃安享天年,便是我的不孝。”
“死者已矣,九皇子还请节哀。这后宫争斗,总是要流血的,怪只怪,一开始就不该踏足这个地方。”
“你说得对。既然已经踏足这个地方,便就应该站在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这样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我心中一惊,似是姜烜已经暗下了什么决心。
“母妃的遗愿我自会替他完成,而我也要为自己,为他人必须要做些什么。”
果然。
姜烜拿起一个橘子,剥开,仿佛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今日皇后特意过来试探,我若是没有什么行动,便就是等死了!”
我不由担心道,“可是如今九皇子你的地位与皇后又如何抗衡?如今侧妃已然怀孕,必然不日会被册封为太子妃,那龚相必定更对太子殿下死心塌地。”
“所以本皇子还在等一个时机。”
“时机?”
“不错。”姜烜说着,将剥开的橘子掰了一半递给我。
“奴才不用……”
“嫌弃我?”
“奴才不敢。”
“那便吃。”
“嗻!”我拿着那橘子,放进嘴里,甜甜的,但又凉凉的。
“九皇子,你身子还没好,这凉的还是少吃些为好。”
“这是只顾自己吃,不想给我留一点啊!”姜烜说着,便顺手将剩下的橘子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无奈的看他一眼,我分明是好意。
不过接下来姜烜的确也是没有再吃。而是又接了方才的话说道,“我这么多年都忍了,便不介意忍更久。既然所有人都说,这皇宫之中并没有什么兄弟情谊,尤其是皇子之间。那我就信了这句话,既然我信,那么别人也会信。三哥会提放我,自然也会提放别人。倘若我有这个野心,那么别人也会有这个野心。”
我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姜烜莫非指的是姜辰?
我道,“奴才愚钝,九皇子莫不是指的是六皇子?可如今奴才看不出任何端倪。倒是四皇子有野心,可如今一直在青州。眼看一年之期要到,四皇子怕是也要回来了。”
姜烜一笑道,“倘若有人不想四哥回来,又或者父皇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你认为四哥还能回来?”
“你是说会有人从中作梗?”
“只要随便有一个名目让父皇觉得四哥不宜回来,那四哥在那再待几年何尝不可?四哥不在宫中,便给三哥少了一个威胁。何况,我一直觉得四哥一事多有蹊跷。”
姜晔之事已经过去许久,久到这宫里头已经快忘了事情的细枝末节。可姜烜似乎还在捉摸着这件事。
我实言道,“其实奴才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当日一事,因我从没存有异心,便从未与人多言。但如今想一想,四哥就算鲁莽,也不至于去堂而皇之的去害羲和,更不会那么不小心的将那玉佩落在那处。”
“九皇子认为,当时便是皇后在替太子殿下扫清障碍了?”
“这样想也不无道理。”
我点点头,原来这暗涌早就已经开始,只是没有人察觉。
姜烜又问我道,“小萧子,依你之见,你认为六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谦谦君子。”我想了一下,却只有这么一个词,我对姜辰实在了解不多。在华阳宫他给我的印象也不过如此。
“六哥虽然从不爱表现和炫耀自己,可他也非等闲之辈。今日母妃的事情一旦发生,一定对六哥是个警醒。六哥要么表明自己的心意,绝无争储之心,要么就该有所行动与三哥抗衡,让这争褚之战浮出水面。”
经姜烜这一提,我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姜烜问我道,“当日三嫂一事,你难道不觉得有些不寻常?”
我心中咯噔一下,姜烜与我想到了一起。如果不经姜烜提点,我便对姜辰没有丝毫怀疑。可如今连姜烜也说姜辰并非等闲之辈,那当日之事,就另当别论。试问,在华阳宫,他宫里的头奴才那么多,加上龙战布置的侍卫,其实要去下药,并非易事。而那日下药的时机也实在是蹊跷,偏偏就是姜辰突然来找了我。倘若此事是姜辰默许的呢?
我被我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如果此事的确不是韩绯月和贤妃所为,那姜辰的动机也很大。他若有争储之心,那么韩绯月这个皇长孙保不住,对他来说也是极有利的,而且皇上也会因为此事而迁怒姜允。
我不曾怀疑过姜辰,所以当时也没想到这一层。而如今,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只觉得脊梁骨都寒了,这皇宫之中,还有可信之人么?是不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有着不为人知的邪恶的一面?
“太子妃一事,的确有许多蹊跷之处。但现在怕是也无从查起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奴才觉得,还是不宜怀疑六皇子为好。”
“我并非要怀疑他,而是要赌一赌他。”
“所以九皇子是要赌六皇子比你更沉不住气?一旦六皇子有了这个心思,以他现在的地位,必然比九皇子你的威胁更大。皇后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姜烜点头,眼中对我有些赞赏之意。
但我不由担忧道,“倘若六皇子没有这个心思呢?因为毕竟如今太子殿下最信任的就是他。又或者六皇子与九皇子你有一样的心思,与你赌了这一份沉得住气呢?毕竟借他人之手,除掉一个皇子,于他而言有利无害。”
“你说得对。所以我在赌这一局的同时,还不能坐以待毙,这就是我与你一开始说的我在等待一个时机。既不能刻意,又显示出我的着急,便让他们无从怀疑。”
看得出来,姜烜已经胸有成竹。但我还是有些迷茫,不知道姜烜到底卖的什么药。
“此事尚等待时机,到时我自会与你说明。”
“奴才信九皇子。”
“之所以在这里与你说这些,也是说给母妃听。小萧子,如今你已经知道我的计划,便再不能与我分隔开。”
说罢,姜烜将我的手轻轻一握。
“奴才愿为九皇子效犬马之劳。”
“我不要你的犬马之劳,我只要你在我身边站着。小萧子,我不允许你再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