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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教导处办公室的门口,柳馥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事。
回顾了上辈子三十年的人生,也大概思考了处于现今状态下,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坠楼女孩的事情,提醒了柳馥。
作为一名通晓未来十几年世界走向的重生者,利用先知的信息,去汲取自身利益是可行的,但在此之前,必须要三思而后行。
最起码的一点,她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冒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各种媒介会让人们的思维方式,变得越来越超前。
预知未来,早在九几年就是好莱坞电影的热门题材。
所以,在没有万全准备的前提下……
除非事关人命,绝不能肆意利用自己的先知能力,去改变未来的运行轨迹。
三十年的人生阅历告诉柳馥,不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要讲求一个‘底线’。
至于再多的事情,柳馥还来不及去想,下课时急促的铃声,就不自不觉的在耳边回荡。
教导主任的处罚是……罚站一节课。
铃声惊醒了徘徊在沉思中柳馥,收敛神思。
教导处办公室的房门是敞开的,可就算这样,柳馥还是很礼貌的敲了三下门板,示意之后,才跨步迈进了教导处的办公室,佯装出一副这个年纪应有的学生乖巧模样——
“老师,下课了。”
然而,回应柳馥礼貌举止的,却是那位中年老师的蹙眉:“进来不知道先打报告?”
报告?!
柳馥显然没有跟上教导处主任的思维。
可她还是照做了,退回了门外,再次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May-I-come-in?please!”
易安的妈妈做了一辈子的老师,退休后回到老家。因为耐不住寂寞,托了熟人的关系,又被返聘回了当地的小学任教。
工资与否不是重点,重点是能让老人家消遣时间。
记得一次雨天,回去探望老人的易安和柳馥去学校送伞。
因为来早了一节课,在办公室里,他们看到了一位送作业给老师批改的学生,就是这么说得。
May-I-come-in?
我可以进来吗?
出于礼貌,柳馥还加上了一个‘please’。
心想,这回没问题了吧?
可是,还不等柳馥再次踏入办公室时,教导主任就转过满是严肃的面庞——
“报告!进门打报告!从小学上到了高中,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报告?!
柳馥终于被点醒了,要说‘小学'的话……
只见柳馥猛地举起了右手,呈掌横在了太阳穴边——敬礼!
然后气沉丹田:“报告!”
是的,所谓的报告,不是什么‘我可以进来吗’,就是纯粹的两个字——
报告!
柳馥想起了核心关键,却疏忽了一件事……
高中生了,不是少先队员了,用不着敬礼的啊同学!
教导主任或许是被柳馥的动作惊呆了。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挥了挥手:“去吧,回教室去!不要再被我撞到第二次。”
蒙混过关后,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柳馥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现在显然是无济于事了。
小小的尴尬很糟心。
而更为让人无法适应的是,明明三十岁的灵魂,却还要面对一个四十岁男人的训斥。
这种酸爽,简直无言以对。
遵循着记忆来到二楼,柳馥最起码记得班级的楼层。
可到底是七班,还是八班?
两个教室的门脸,看起来都很熟悉。
为柳馥排忧解难的,依然是一个中年男老师——
“柳馥,旷课一节,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解释,明早给我交一份检讨书。”
“要求,前因后果详细,不得低于一千二百字。”
说完,这名从七班出来的老师就果断闪人了。
柳馥站在原地,又一次呆了。
她就觉得奇怪,被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竟然只是一次罚站,就蒙混过关了?
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看似随意让她罚站了一节课,原来就等着让任课老师,以旷课的由头来处置自己。
这算不算是职场潜规则?
教师与教师之间的行为默契?
不管怎么说,一句话——
教导主任太狡诈。
走进七班大门时,柳馥的心脏狂跳不已。
虽然对高中三年的生活,连记忆都不屑于去铭记,但面对即将再见的一屋子,自高中毕业后就断了联系的老同学们。
柳馥还是怀揣着小小的悸动。
说到底,人总要有一些东西去回忆。
三十岁的柳馥也曾在某次酒后感概……
高中三年,什么都没留下,什么也没拥有。
没有闺蜜,没有男友,没有让别人铭记,也没有记住别人。
除了知道自己的确上过高中以外,这三年时间几乎就是人生的一片空白期。
说不遗憾是假的。
所以,既然老天爷给了重生的机会,柳馥觉得自己就应该将这段本该是空白期的人生篇章,填满。
下课后的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
柳馥的踏入就好像一颗小水滴汇入了浩瀚的海洋,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一步步的前行,柳馥的眼神尽可能的保持着高速运转,从班上每一个人的面孔上扫过。
“好面熟……”
“他姓李,篮球打得不错。”
“班长应该是她?不对,她是组长。”
“咦,他叫什么来着,姓陈?还是姓王?”
一路越过了讲台,柳馥连一个人的名字也没回忆全,甚至还出现张冠李戴的情况,而觉得面熟的几人,也是班上比较引人注目的。
至于其他人……
大概只能用‘陌生的熟悉’来总结。
如果说,高中三年,哪怕柳馥的记忆力再差,也总该记住两三个人吧?
实然……
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她自己。
高中时期的柳馥,身体嬴弱,家境亦不是很好。
这时候的学习氛围虽然也算良好,但攀比的趋势已经开始随着生活条件的优越而弥漫开来。
当别人穿着李宁安踏时,柳馥还一如既往的跟不上当下潮流,差距自然就凸显了出来,外加上那时候身体嬴弱带来的不自信。
在班上,柳馥几乎不怎么愿意和人交流。
自然而然的,也没人愿意和她相处。
直至高考落榜,进入大专开始住宿生活时,柳馥的性子才一点点的发生变化。
柳馥旷课,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唯独那位今天连续见了三次的黄毛丫头,上了心思。
她心想……
柳馥那个闷葫芦,哪怕平时再呆,也绝对不会旷课逃课,今天她到底是怎么了?
“柳馥,柳馥……”
黄毛丫头迎了上来,轻唤着沉迷在回忆中的柳馥。
柳馥回过神来,自然认出了她,只是叫不出名字而已:“怎么了?”
黄毛丫头说:“你旷课去了哪?”
“我有点难受,去洗手间吐了几次,然后被教导主任抓走了。”
“不舒服?”对方有些狐疑。
不舒服刚才上楼梯的时候,还能一下子跑得不见影子了?
恰巧这时有人喊她上厕所,追问才没有继续——
“我先去厕所啦,下午放学路上……嗯,再说吧。”
这句话就显得很微妙了,透露的意思无外乎是……
我和你回家同路,但是我不是很想和你同路回家。
叫她去厕所的人喊了黄毛丫头的名字,也同时唤醒了柳馥尘封已久的记忆。
黄毛丫头叫林晓燕,她家和柳馥家在同一条街道。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上课铃声前夕,她会和柳馥同在操场上,且呼喊她要迟到了。
除了林晓燕,班上在没有第二个人理会柳馥,此情此景貌似有些生冷,却也是柳馥现在需要的。
她连班上人的名字都叫不全,有人打招呼她该如何是好?
所以,她需要时间去将大家的名字一一记住。
毕竟这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要相处。
坠楼女孩事件,告诉了柳馥当下的时间点是2003年。
她的自杀原因是高考失利,所以根本不用怎么思考,柳馥就知道,现在是03年的六月末。
因为高考成绩是6月23号公布。
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柳馥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仔细观察着班上人的一举一动,很快她就从大家的交谈中得知了不少人的名字,心中默念几遍,算是勉强能记下了。
上课铃声响起后,故意慢半拍的回位,柳馥很自然的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了下来,第四组靠窗的座位。
进入高二的尾声,老师已然将整个高中生涯的知识点基本都讲解完毕。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针对性的巩固复习。
这一节是英语课,柳馥当年的英语成绩并不理想,但现在的她,显然不是当年的她。
高考落榜后,柳馥没有选择复读。
一是家庭条件不允许,不忍支付较为高昂的复读费,二是柳馥也不愿意再苦熬一年充满压力的高三,三是在国企工厂当副厂长的舅舅给出了建议,现在紧缺小语种专业人才。
舅舅不愧是国企副厂长,给出的建议还是比较有远见的,不说03年,就是往后推十年,小语种人才也是不愁工作的稀缺人才。
因为高考落榜,柳馥也曾经失落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她就进入了状态。
在省城读书,见识到了社会的现实挣扎,她开始努力起来。
那时候的大专院校德语老师,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三年制的大专课程,柳馥两年就学完了。
后来在第三年,学校的德语专业被省城的二本大学吸纳,学校里来了几个德国的交流生……
至此,柳馥的一生开始了升华。
德国的交流生不见得学习如何好,否则也不会来到国内的二本大学交流。
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两所大学间,给有家境优越的学生们一次出国旅游机会。
来自德国的交流生很喜欢重型机车,而德语还算不错柳馥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不知是潜移默化,还是她的骨子里真得埋藏着躁动的基因,柳馥也爱上了这项刺激的运动。
德国交流生离开前夕,柳馥拿着平时勤学俭工的积蓄,从他们手上半卖半送的得到了一辆重型机车。
次年,省内来了一群来自南方的骑行团,这时候正直柳馥的毕业,脑袋一热的冲动,柳馥骑着车跟这群人去往了南方。
后来柳馥才知道,这个骑行团中不乏有职业车手存在。
国内的机车运动不是很风靡,但还是有人在训练这项运动。
柳馥对机车的执着和热爱,最终吸引了一位职业教练的注意,而这时也正是国内组建女子机车队的风头。
经过多番竞技和甄选,柳馥成为了一名职业车手。
随后的六七年内,机车几乎就是她的第二生命。
直至在12年的一次国际小型比赛中发生了车祸,柳馥才正式结束了她的赛车生涯。
在这之后,她才在一次偶然的朋友聚会中,认识了朋友的朋友——
易安。
长达六七年的赛车生涯,让柳馥得到了许多。
高昂的比赛金,车祸事故后的保险,这类物质需求先不提的话。
那么在精神上……
因为经常去国外参赛,她的德语不仅得到了升华提炼,连英语也随之融会贯通。
在和外国人的交流相处中,她的眼界着实得到了极大的开拓。
所以后来,哪怕她退役之后,也从未断过经济来源。
偶尔客串一把英语家教,或是德语临时翻译,断断续续的兼职工作也绝对不比易安的片酬少。
甚至于在股市上,她也少有亏本。
因此,在当下,课上的英语老师在柳馥的眼界中看来,难免有些看不上眼了。
Chinglish,中国式英语。
说通俗点就是Chinese-English。
课上。
听着英语老师那略显妖娆的口音,柳馥好像被催眠了似得。
不知不觉间,困倦袭来……
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