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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杳醒来时被自己这瘦弱无力的小身板吓到了。虽然她知晓司命上仙向来与她不和,这次恐怕是有心报复,只是大人有大量,她觉得自己这一点肚量还是有的,于是在醒来那刻她还是忍了。但在她嗓子干哑,想要起身去倒水喝却直接跌在地面时,还是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准确来说向来是云杳看不惯司命上仙,天界皆知晓,司命上仙恪守本分,于是在发现天界这位只有帝君招架得住的云杳应当去渡劫之时,硬着头皮便上门去告知,谁知一直等到午时三刻,才瞧见正主。无奈云杳彼时正被南海的小少主烦得紧,看什么也不顺眼,因而司命上仙便只留下了个‘仗着掌管三界生死,穿着一袭白衣便四处蹭吃蹭喝’的印象。
不得不提云杳最不喜白色,天界仙神大都穿着白衣,更主要的是,像她这样三天两头四处跑的,白衣不耐脏。
司命上仙多次上门无果,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就要误了时机。无奈之下只能寻找帝君帮助,帝君睥睨他一眼,只无奈轻声说道,“罢了,头回云杳在我这里摔坏的灵珠,乃是妖界皇女相赠,正巧循着这次机会,谪她入凡权当惩罚了。你也不必罚得太狠,意思一下便可。”
“...”司命上仙站在下面抖了抖眉毛,斟酌半晌才终于听见自己开口,“帝君你说的那颗灵珠...乃是妖界皇女至阴之物...无它便不能产子,故只赠予倾慕之人...”帝君手里的文书一紧,看向司命上仙的眼神有些不善,后者在天界混迹这么多年,自然是看明白的,于是连忙道,“自然,妖界也送了不少灵珠来,也指不定云杳上神摔的是哪一科,但也都的确贵重,亦牵扯到两界大事,云杳上神脱不了干系。”
帝君点点头,眉头一挑,只是语气冷了不少,“既是渡劫,莫给她安排得太好,她灵力过剩,性子又娇纵。找个体虚多病,多灾多难的磨一磨她的脾性。”
司命上仙很是懂得,帝君这带了些公报私仇的意味,“谨遵帝君之意。”
敦薨山位偏北,却是大河源头水所在,灵气不绝,周遭山脉连绵,灵兽妖物繁多。方圆百里人烟稀少,只是这山上却有些热闹。乃是当今凡界地位颇高的苍流属占据之地,门下弟子便在这里修行。苍流属创立得早,根基很是深厚,起初三界安泰,作乱的无非是凡人,苍流属便没什么展现的机会,便埋没了数百年。如今妖孽横行,这个除妖的门派才终于彰显出其重要之处。
好在这苍流属虽然百年来无人问津,但其下弟子还是认真修行,道业有成,降妖除魔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不过数月,苍流属便名声大噪,如今更是越发多的弟子入门,规模越发宏大。还好敦薨山选的不错,山高宏伟,这点人还是容得下。
云杳再度辗转醒来,自己又躺回了床上,外头已经黑了,整个屋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烛灯,烛光摇曳不定,嘴唇还有些湿润,带着些苦涩的药味。她咂咂嘴,眨眼这才打量一番这个屋子,规模恢弘,袅袅香烟,太正经。司命上仙说,因着拖延时间太久,他便只能找个现成的身子,想来是云杳面色当时有些狰狞,司命上仙咕哝两声便主动提出不封她的前尘,权当是去游玩了。
但为了防止云杳过激的性子生出什么祸端,司命上仙便在帝君的叮嘱之下,再三告诫云杳不了乱来,好在仙骨神籍皆是要封印的,也放心不少。而另一方面,云杳的名头实在太大,帝君怕入凡出什么事,渡劫之事,便并未传出去。虽然司命上仙此事很是担忧云杳上神的情况,但确实是多虑了。云杳在天界招摇惯了,便想换个新鲜,到凡界横行霸道:想当个凡界的女贼。故而这次是个机会。
“醒了?”思绪还没有完全回来,几步之远的窗前站着个墨色长袍之人,身量颀长,身材劲瘦,长发便散落至身后。瞧不见正脸,声音却低沉得紧。“我同你说过,万事皆要忍耐。”
云杳侧过头,对这凡人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想着接下来可以怎么作为一个凡人出去闯荡,那人见她不言语,便叹气转身走到床榻前坐下,继续说道,“为师知晓你心善,但人情世事,并非善能解决一切。”
身侧坐了个人,云杳不大舒坦扭头,那人凤眸狭长,面庞如玉白皙,倒是有些儒雅,眉峰又有劲,让那一股子阴柔消失殆尽,反而有刚柔并兼的意味。云杳蹙了眉头,左右寻思,而后费力坐起身来,伸手便上抓住那人的衣襟,让自己更靠近一些,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忍不住说道,“怪不得眼熟,和那西海多年前故去的少主有些神似。”
苏宸奕知晓云杳平日活泼话多,但当真没见过她这般逾越的动作,冷了脸沉声道,“云杳?”
云杳一个激灵,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浅青色齐胸襦裙,因睡得久了有些散乱,乌黑长发柔顺垂在身侧,一直延伸到撑着床面的手边,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这身子的小丫头竟跟自己撞名,云杳心中冷笑,司命上仙寻得不大凑巧。
回过神来看到苏宸奕越发黑下来的脸,云杳讪讪松开手,这人面貌不过二十六七,但修行之人绝不能用面貌来估量年龄,譬如她自己,虽是上神之末,却也有些六万来岁的高龄。她嗅了嗅周身一股子草药味道,说不上好闻,却带着清爽,回答道,“原来是师傅,云杳还以为在做梦...”
苏宸奕无奈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者你只做了前面,却不能善后,损失更大。傲云掌门早便盯上那灵兽,你却擅做主张,这般冒失放走那灵兽,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偏生那灵兽四处乱窜,伤了不少同门。傲云座下弟子也向来手中无情,却还算是饶了你一命...”
还没说完,云杳直接打断,脑中已有原来云杳的记忆,“师傅,我都懂了,左右不过是个灵兽罢了。下回我帮着他们捉住就好了,大不了再多捉几只,”说着往后挪了挪,清清嗓子,两眼放着光望向苏宸奕,“方才我半梦半醒之时,梦到我成了一个女贼,占山为王,带领一干兄弟,劫富济贫,四海为家。兴许这是预示,我将来便是这个命途。师傅,不需你说,这苍流属从来便看不起你,我却看在眼里。如何,可要跟着我出去闯荡?”
“...”
云杳见他不言语,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师傅你除了医术高明,可还有别的什么过人之处?比如修为了得?通天晓地?”
“...”
云杳叹气,最后道,“罢了,这一身药味应当还是医术最高明了,师傅虽然教导了我这么久,我却医术不精,师傅你跟着我,我便不用再招别的不知来路的大夫了。”
看来她还没有恢复过来...苏宸奕只得站起身来,帮她掖好被角,“你伤势过重,今夜你便安心在为师房里睡吧。后面的事,明日再说。”
云杳想起来,苍流属虽然风光,但内部各司掌门之间却不怎么和谐。苏宸奕只收了三个徒弟,唯一一个女徒弟便是她自己,因而只能和旁司的师姐师妹住在一起。不巧的是,云杳并不怎么讨人喜欢,悲天悯人的姿态得罪了一干师姐妹...她叹气,这得多多管闲事,这身子白费了她‘云杳’这个名字。
那苏宸奕瞥了一眼,走出门外带上门便再不进来。也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别的,云杳感觉有力气多了,便伸了个懒腰穿上鞋,小心走了几步,还是有些腿软。出去闯荡自然势在必得,只是还需前期准备。在凡界,若是没有个家世庞大的后背,便要自己想办法得些傍身的钱财。生老病死,都需要钱啊!
想到这里,云杳左右看了一圈,各色的玉器陶罐,还有些饰品。她拿起桌面上的杯子,眉头却皱了起来,她不大识货,特别是凡界的东西。在天界时,因着她的脾性,女官们不敢马虎,寝宫内备着的都是上好的,绝无瑕疵,三天两头还换着花样。她虽然偶尔也会瞧出来换了新的,但说到底,她当真没有多在意过此事。而凡界的这些器具良莠不齐,好与坏各掺一半,她实在不大能认出来。
但是那苏宸奕好歹是个副掌门般的人物,就算不怎么有地位,用的也应该不差。云杳将那杯子攥在手里,转了一圈,放进那床底下。却突然想起来,这地方不是她的住所,便又拿出来,最后一拍脑门,自语道,“云杳啊云杳,你堂堂大人物,犯得着偷两个杯子拿出去卖吗?!”再怎么,也该卖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