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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易稼轩一觉醒来,见杨纪堂正在静坐,低声喊了句,“二弟。”
杨纪堂停下内气,转头笑道:“大哥,这么早就醒了啊。”
易嫁轩道:“哪里还早,二弟都已经开始用功了。”
杨纪堂情绪依然很低,“昨天事情太多了,夜里睡不着,便走两圈内息。”
易嫁轩安慰道:“别想太多了,什么事情都能熬过去,有咱们呢,放心。”
杨纪堂满是感激,“要不是大哥、幼薇还有安爷爷帮衬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易嫁轩身子前倾,问道“昨天我一直纳闷了,幼薇的爷爷本事很大,他的名头是?”
“我只知道安爷爷叫安贫,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对江湖本也不懂,也没问过,难道,安爷爷比你武功还高?”
“安贫,安贫……难道是……”易嫁轩默默自言自语几句,似有所悟,笑道:“我看不透安老先生的虚实,他却一眼能看破我的功力,应该比我高不少。”
杨纪堂眉头轻皱,“大哥可是军中第一高手。”
易嫁轩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单拿安老先生来说,就深不可测。”
二人聊了一会儿,东方既白,易嫁轩道:“兄弟,咱们去做些饭食吧。”
杨纪堂道:“也好,锅碗瓢盆,家里都有的。”
易嫁轩点点头,扯下两根树枝,向还在打呼噜的秦鹏刘皓分别扔去,喊道:“起来吧,别睡啦,今天再让你们尝尝哥哥的手艺。”
正在揉着惺忪眼睛的秦鹏,立时坐起,满脸难受的表情,“老大要给咱们煮饭吗?要不然,我,我还是吃干粮吧。”
刘皓也一脸为难的样子,刚要说话,易嫁轩阻道:“这是军令,你们他爷爷的,别看不起我!今天的饭,谁也不能不吃,吃咱家煮的饭,是你们的享受。”
杨纪堂问道:“你们……怎么吃大哥做的饭,像上刑场一样?”
秦鹏急急比划着,说道,“你是不知道,吃大哥做的饭,比上刑场还难受啊,刑场顶多咔擦一下,吃大哥做的饭,那可是小刀子刮肉!”
幼薇已经梳洗完,打开房门,喊道:“纪堂哥哥,你们别在树上聊天啦,快进屋吧。”
易稼轩跃下大树,“二弟,别听他们瞎说,净败坏我,今儿个,我自己煮饭,你们都去院里坐着,瞧瞧我的手艺,是好还是不好。”
幼薇笑道:“大哥,哪能让你做饭,我在利州开饭馆了,对这个很在行,我来。”
易嫁轩推阻道:“好妹子,这件事,你得听大哥的,我可是练了好久。”
四人无奈,只得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凳旁围坐聊天。秦鹏绘声绘色的讲起在军队里,易嫁轩做的饭菜如何“骇人听闻”,出人意料的是,刘皓竟然也频频点头。
找到锅碗炉灶,在马车上寻了米面,便开始淘米煮饭。“快好了哈,你们等着大饱口福吧,哈哈,”易稼轩在屋里喊道。
秦鹏哭丧着脸,“啊哟,我肚子,肚子疼,老大老大,我去找个茅厕,你们别等我啦,”说着话就要往外跑。
刘皓一把拉住秦鹏:“是我肚子疼!”
秦鹏道:“你捡我的吐沫星子做什么?你去找别的理由。”
刘皓只这一句话,“我肚子疼。”
秦鹏扒拉扒拉说了一通,诸如再不去茅厕,会拉的满院子都是,臭气熏天。
易嫁轩在屋中喊道:“你们两个,都不许去,要拉拉裤子里。”
二人满脸愤懑,秦鹏埋怨道:“死耗子,都怨你,”刘皓反嘴道:“怪秃老鸟。”
两个人的外号都是在军中得的,刘皓的皓和耗子的耗谐音,所以叫耗子,秦鹏年岁不大,头发掉地厉害,加上鹏字里面有个鸟,外号是秃老鸟,只是他最烦人家说个秃字,此时刘皓再提,秦鹏立时恼怒:“你再叫唤,老子拔了你的老鼠毛。”
刘皓终于占了一次嘴便宜,得意道:“鸟才有毛,老鸟没毛,因为已然拔了。”
秦鹏气得哇哇直叫,眼看就要动手,杨纪堂忙拉住:“两位大哥,别打架,别打架,咱们马上吃饭,吃饭。”
吃饭二字一说,秦鹏立时泄了气,刘皓也满脸愁容。杨纪堂道:“一顿饭而已,有那么害怕吗?”
秦鹏道:“何止是害怕,简直是鬼哭狼嚎,乱七八糟,几有夜半婴孩止啼之效。”
幼薇帮着易嫁轩将饭盛上,易嫁轩喊道:“哈哈,吃饭吃饭,尝尝鬼哭狼嚎的手艺。”
杨纪堂迫不及待端了一碗,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可入口,刚喝了小口,笑道:“虽然咸了些,口味还是极好的。”
易稼轩也坐下,说道:“还是我兄弟有眼光,哈哈,你们两个,还不尝尝,妹子,你也来。”
幼薇坐在杨纪堂旁边,唑了一口,称赞道:“真是不错的。”
秦鹏合着眼睛,皱了眉头,吸了一点儿,哈哈笑道:“老大,你做的饭竟然能吃啦,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刘皓半信半疑抿了一口:“确实能吃,”说完又喝一大口。
幼薇奇道:“大哥,我看你煮饭的架势,很熟练,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易稼轩道:“以前做的嘛,确实差强人意,自从当了劳什子的录事参军,无所事事,每天净是学着煮饭了,看现在做的饭,多好,可见天下无难事,哈哈。”
喝着饭,杨纪堂疑惑道:“大哥,你是一州的父母官,应该挺忙吧。”
易稼轩叹道:“我这芝麻官,就管着个监察、文书,无非就是各郡县报些百姓安康、天下太平的官样文章,我审阅后交给六部,其实又有哪个郡县会写百姓流离、居无定所,也就懒得看了,直接盖上官印,上交便好,乐得清净。”
幼薇说道:“一州所辖大案要案,录事参军都得察察,一州人口数十万,应该极为繁琐才是。”
易稼轩无奈笑道:“妹子知道的不少,不管是农事、民生,还是些诉讼案子,都要经咱们的手,确实麻烦。可是郡县上报,大都报喜不报忧,极尽夸张之能事,我曾事事审核,把疑问之处仔细标明,只要知府审核签字便可详查,可是每次,知府都是不允,有一次,下人拿错,将郡县报上来、我还没审核的呈文,报给知府,他竟连连称好,说我长进不少,滑天下之大稽!”易稼轩越说越是激动,青筋毕现,连拍桌子。
“可是,朝廷的赦令写的是:谕令各州府台,效军卫兵制之法,设录事参军之职,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是非,而今四方定、诸蕃平,从各军卫中,选能擢优,任职地方,担任此职,”幼薇侃侃而言。
易稼轩眼神一亮,说道:“这是朝廷的赦令,你说的一字不差。”
“我是……听人家提起过而已,”幼薇又道:“按朝廷行文的意思,录事参军应该是地方要职。”
“对有些图安稳的,确实是难得的好机会,对我么,却又不是,这几年,为兄打了几个胜仗,在江湖中略有名声,但让我来地方任职,看似重用,其实调离。”
“大哥到淄州六品官,比县太爷官都大,还不是重用么?”杨纪堂一脸茫然。
幼薇笑道:“纪堂哥哥,大哥是何等人,军功赫赫,岂是小小县令可比。”
“妹子这句话便说错了,论起对上官的作用,一个玩弄权术的县令,比我重要的多。我在军中,谁敢来犯,宵小之辈怎么发财升官!”易稼轩一脸无奈。
“将军守城,无人敢犯,应该是莫大的功绩啊,”杨纪堂感叹道。
“我明白了,他们是想‘砸锅底’,”幼薇笑道。
“什么是‘砸锅底’?我没听说过大哥有什么锅底让别人砸啊?”秦鹏问道。
“呵呵,这是个小故事,说有个做饭的锅漏了,他找到修锅匠,修锅匠说,‘你这锅可不好修啊’,做饭的说,‘就是锅底有个裂纹,怎么会不好修?’补锅匠说,‘不信去找块蜡拿来,我烧烟,’趁着做饭的那蜡块的功夫,补锅匠偷偷拿着铁锤,轻轻把锅底砸了几下,裂纹顿时长了许多,他又涂上煤灰,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差别,等做饭的转回,补锅匠把蜡块烧着,煤灰刮去,说道,‘你看这几处裂纹,非得多补几个钉子,’做饭的也高兴,说‘得亏遇到你,不然我的锅子恐怕不能用了,’两个人皆大欢喜。”
幼薇惟妙惟肖的说话,几人皆是苦笑,易稼轩道:“妹子大才啊,就是这个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唉,恨无好酒,哥哥拿米饭当酒,浮一大白,”说完大口喝了半碗。
笑过之后,杨纪堂问道:“难道这些欺上瞒下的事情就没人管么?”
幼薇道:“有的,监察制度分两层,各州府台有大哥这种录事参军,天子之侧设御史台,派遣御史至各地巡察,掌握实情,上报天听。”
易稼轩接口道:“御史又有什么用,他们来了,无非酒楼吃上一顿,银子塞满马车,然后就哥哥好、弟弟也好,万事太平了。”
杨纪堂叹道:“怎么会这样,做官的就不管百姓死活了吗?”
幼薇说道:“从来官字两个口,喂饱上面那个口,才是下面那个口。”
易稼轩无奈笑道:“妹子一语中的,我也是思索多时才明白,他们想尽办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上头高兴,上年全州得粮十万斤,今年必然要有十一万,否则政绩何在,可怜百姓,不论灾荒,赋税连连。”
“原来幼薇不仅武功高,懂的更多,”杨纪堂不禁有些自形见绌。
“将军无愧于心,”刘皓劝解道。
易稼轩摇头道:“天子授权,命我镇守一方,臣子无能,辜负君王厚爱,恨无长锋千尺剑,荡平玉宇万里埃!”
“好一个,恨无长锋千尺剑,荡平玉宇万里埃,好一个青兕兽,单这一句,无愧军中第一人,”众人往门外看去,安贫和陆鸣走进小院,众人站起相迎。“